《羅馬》沒能拿下奧斯卡最佳影片,但它是我心目中的最佳影片;硯拓寫的《羅馬》,是我讀過的相關文章中,最喜歡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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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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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的不是事件的真實經過,而是我記得的模樣」。記憶從來就不保證真實,而只是當事人戲劇化(或至少故事化)之後的版本。它會增添神秘性,會變得純粹,會強化「從此我便明白…」的概念力道,這種種即使暗示了記憶並不可靠,卻同時,能夠佐證是什麼造就了我們,成為現在的自己。
「I’m not going to tell the story the way it happened. I'm going to tell it the way I remember it.」
21 年前,在《烈愛風雲》的片頭,男主角 Finn 的旁白這麼說道。那是《羅馬》導演艾方索.柯朗在我記憶中留下的第一道刻印,也是一部浪漫到骨子裡、叫人酥麻的愛情電影。那之後,《地心引力》的片末 30 分鐘讓我一看再看,完美的配樂/節奏/鏡頭調度/角色心境歷程,令艾方索.柯朗已經有好多年是我心目中能拍出「完美商業片」的那個導演。更甭提荒涼卻豐滿的《人類之子》,賀爾蒙躁動的《你他媽的也是》,還有【哈利波特】系列唯一真正優秀的《阿茲卡班的逃犯》……
然後,我們有了《羅馬》。它在今天的奧斯卡最佳影片獎項,竟然敗給了《幸福綠皮書》,注定要成為影史的又一則軼事。這樣一段小人物的日常刻畫,據導演說,有 90% 都忠實重現自他的回憶。也的確在觀看的時候,多數的我們會想起《童年往事》的情感力道:透過童稚的眼光,置身卻不過問地看家庭成員的更迭,時代的輪轉,這一切是厚重的,但在近景搬演的日常,又只是生活的細瑣。
但《羅馬》真正讓我思量的,是它明明就不只是日常。在題材上,它層層道出家國的危機,記錄時代,更特別用力凸顯性別處境;在美學上,它以靜制動的優雅背後,是不可思議複雜而精準的安排,包括攝影與色調,事件與搭景,更包括從未上鏡的素人女主角和一群孩子們的對戲。它成了今年——或近年,最傾盡心力追求藝術性的電影。而這一切,如此戲劇性和意涵豐富的,怎麼可能是 90% 真實記憶的重現?
於是我想起文首那句話:「我要說的不是事件的真實經過,而是我記得的模樣」。記憶從來就不保證真實,而只是當事人戲劇化(或至少故事化)之後的版本。它會增添神秘性,會變得純粹,會強化「從此我便明白…」的概念力道,這種種即使暗示了記憶並不可靠,卻同時,能夠佐證是什麼造就了我們,成為現在的自己。
《羅馬》是從艾方索.柯朗的童年便服侍他們一家,尤其照顧幾個孩子長大的女傭 Libo 的故事。她在戲中的化身克萊奧(Cleo),在他們遭逢爸爸離家的那一年,自己也意外懷孕了。全片便看她如何在這樣的風浪裡,無聲地求生,還緊緊抓住和安撫幾個孩子。鏡頭自始至終跟著她,我們看見、聽見的都是她「在場」的,但妙的是,這又不算是從她的「觀點」講述的故事。
柯朗自己形容,這部片的目光是現在的他回到過去,去觀看自己的童年。全片鏡頭大多都是在定點橫搖(pan),看著場景內的人際情節,鏡頭本身不動,也不會拉遠、推近;或是在遠景平行著人群的移動方向推軌,彷彿伴他們走一小段。全片極少近拍和特寫,於是既造成某種抽離,又其實「旁觀」到讓你無法不去注意、去意識到自己是「毫無聲息的闖入者」。
而正是這股目光,洩露了「這是我記得的故事」的距離感,連同柔和而夢幻的黑白色澤,美極了的構圖,各個逆光場景的星芒,和那個在大家忙著撲滅野火的新年時分摘下怪獸頭套、唱起了挪威古謠的男子。故事設定在 1970 ~ 71 年,那正是人類剛剛登上月球,同時學運風潮席捲西方世界,最終在墨西哥引爆了幾場衝突,包括 1971 年 6 月 1 日的 Corpus Christi 大屠殺的時空。
這樣的騷動氛圍,體現在片中兩位重要男性身上。父親安東尼奧一出場,就駕著標誌是個王冠、名叫銀河的大房車,君臨他的寢宮。而克萊奧的對象費明,則是個崇尚武術、享受暴力的威嚇力量以求自我滿足,彷彿搖著尾巴的公雞的男子。這兩人在先後緊連的兩場戲,「遺棄」了主角們,費明甚至親手持武棍和槍,指著自己的孩子。由此可見:最在乎端起雄性架子的,往往也是最懦弱,最沒有擔當的那廝。
伴隨這些強烈控訴的,是同心圓一般的時代設定:從家庭支柱的崩解與逃離,到國家的紛亂,再到人類世界作為一個群體、所知疆界的鬆動,身在其中的孩子們(即童年的導演)自然不會感受不到這些波濤。但也許是年幼的他一心只想當太空人,或因為兩個堅強的女人穩穩撐著這個家,回顧這段童年亂流,我們感受到的並非惶然與不安,而是寧靜之美。
無疑地,《羅馬》是艾方索.柯朗歌詠他生命中重要的女性們,以表達感謝的作品。劇中的克萊奧與蘇菲亞,即使有著清楚的僱傭階級關係,但兩人之間真誠的情感,讓幫傭同時也是家人,而僱主並不計較為她付出。她們一同愛著幾個孩子,即使隨著劇情雙雙經歷了撕心裂肺的傷,但是都從這剩下的愛與付出,得到對自我的錨定。她們的連結也變得更緊密了。
於是片末那次出走,彷彿在說:銀河我們不要了,因為它太大了,現在的我們只需要一個小小世界——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要帶它(原本家庭的象徵)踏上最後一趟旅行,這既是告別,也是「從此要開始全新冒險」的開端。
若再拉遠看,這在艾方索.柯朗的創作中,是始終存在的脈絡。《烈愛風雲》和《你他媽的也是》都是對女神的訴情,《人類之子》和《地心引力》更是直接對「母性」的盛讚:不論作為孕育新生命的希望,或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如何在子宮一般的太空站裡,重拾「活下去」的意志力,進而重生。在《羅馬》裡,克萊奧儼然是導演第二個母親的地位,和那場靜悄悄引爆張力的生產戲,和甚至暴亂現場、一個女性抱著她被槍擊的男伴哭嚎的《聖殤》意象,都在加強這股連結。
片中有一幕,是他們到城外和親戚一起度新年,眾人在屋裡吃喝、跳舞,室內正在播放韋伯音樂劇《萬世巨星》的〈I don’t know how to love him〉一曲。劇中,唱這首歌的是被封為聖人的「抹大拉的瑪利亞」,她被描繪成不求回報、始終看護著(相當程度上)已經被解構了神性的耶穌的女子。
而搭配如此濃厚的人性架構,《羅馬》的視覺元素從開場第一個鏡頭,就已經確立了:在天地之間,無限的故事上演,但讓我們能看見這一切的,是魔術般的「水面」。那水就像電影的大銀幕,在無奇的地面上映照出世界寬廣。水的元素在片中一再地出現,不論洗地板的肥皂水,或撲滅野火的池水,或破掉的杯水和羊水,再到差點吞噬生命、又帶來洗滌和救贖的海水……
作為生命元素,水是無聲,無情,卻也無垠的。如同珊卓.布拉克在掙扎重生之後,站立其上的那片沙灘,或 Finn 在故事的開頭望向鷗燕紛飛的那片海灘,在初吻被奪走的噴泉邊的滴水,在艾絲特拉的家門口大聲傾訴無盡無悔的愛的同時、傾盆而下的雨水:
「Everything I have ever done, I’ve done it for you.」
這句話我自年少聽過,便再也不曾忘記了。那樣不求回報的愛慕,或許太像童話而不合邏輯,但有時能夠「付出」,並得到理解和珍惜,本身就已成意義。再說回《羅馬》,眾人皆知 ROMA 四個字母顛倒過來,正是西語中的愛(AMOR)字,但此處的愛是廣義的,是帶給生命意義的力量。從電影第一個鏡頭到最後一個鏡頭,從低頭到仰望,艾方索.柯朗為他生命中摯愛的一位女性而拍,讓我相信:也許美好的回憶也是他的神。也許這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都是為了要感謝她。
生命中的人來來去去,其中不乏對你最重要的,而在這潮漲潮落、聚散離合的洪流面前,你卑微渺小,無能為力。但是擁有愛,給予愛,記住愛,會讓你比什麼都安穩,更慈悲,也更強壯。
Shanti Shanti Shanti.
#Roma #羅馬 ifilm/傳影互動 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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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因該永遠不會脫下面具 玄武魄也不可能了~
雲中獸就更慘出來兩集就被弄到滾被單
連頭頭麒麟星只剩帶面具開會功能
最後四人合攻魔流又是悲劇力作
雖小狼 麵龜猿這兩個屎缺就更慘了接者為之殘戴者為之滅
目前已經換第三代主人了~竟然找霹靂最會剋死親人的兩個人來接
一個剋死老爸老媽跟一整個國界好在我白跟他沒血緣關係大難不死
一個更慘了被他剋的全家系了了
究竟這兩個雖尾的先滅掉魔吞不動城
還是這兩個屎缺還能撐到第四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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