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餓鬼夜叉]
(公開)《藍色見鬼眼》(與死鬼女友同床)第六十八章.我變成了人間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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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餓鬼夜叉]
第六十八章.我變成了人間兵器
「沒錯,是我。」我們同時轉過身來,視線直指我的床下,那處顯然有某物掀開了床單,從床下那個直連著我學校地底的破洞裏給爬了上來。
那是一隻血肉淋漓的生物體,極像是隻人類斷手,朝上托著一堆白色嘔心東西。手腕斷裂之處露出的無數筋肉神經,則像百足蟲的腳那般鮮活亂跳地蠕動著,支撐那恐怖的身體前進。
這到底是甚麼鬼東西!
雷朋發出了一聲難以辨別情感的怪叫。哈娜則害怕地撲了過來,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低吟著一聲溫軟銷魂的『哥哥,我怕~~』。只穿著粉紅色性感胸罩的雙峰緊緊地壓過來,害我不由自主地噴出一柱鼻血,直射向那入侵的物體。
那物體也毫不客氣,從那堆看似是腦組織的白色固體裏面,竟然伸出了一張人類的嘴巴!那嘴巴大大的撐開著,把我噴出的鼻血徹底地吃了進去,全身頓時脈動起來,生命力又添強了幾分,不祥的邪惡氣息頓時又增強了幾倍,甚至還隱隱透出一層薄薄的血光。
跟這個貌似邪惡的物體對峙著,我發現自己的心理,跟一個月前已有著微妙的變化。
在過去幾星期裏,我經歷過醫院和學校兩次萬分驚險,無限嘔心的旅程,可謂甚麼苦頭都嘗過了。
在醫院那次超渡小夕的經驗裏,我就曾試過被逼背著個性愛娃娃在大庭廣眾之下到處走動;
在醫院外牆攀爬時因為精氣被吸至極度衰竭,過度消廋導致褲子鬆脫,被逼露著小雞雞偷偷進入殮房之後,卻陰差陽錯地被警方誤以為我企圖姦屍!
醫院一役之後,我因為通過『凌晨三點鐘惡夢』恐懼訓練,稍為變強了一點點,所以在校園裏發生怪事時,沒有被整得那麼慘了。
但也被逼著糾纏於大群又臭又兇惡的腐屍之間寸步難行,被能力極強的班導師強行用一枝原子筆芯『縫合』了我前額的藍眼(一想起來就感到傷口傳來極痛),後來還要被他用砍刀砍掉了一條手臂!
直到目前為止,我當個不斷逃命的弱者也已經當夠了,真是太夠了。
經歷過各種嘔心又危險的歷奇,眼看著兇惡的敵人作出變態殺戳卻又無法阻止,我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的心,已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因為被斷手而昏倒過去的我,當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像完全沒有受過傷似的,但原本斷掉的手卻換成了一條毛茸茸的,肌肉極其發達,力量無窮,甚至還可以像比克大魔王般隨意伸長的巨臂…原來是雷朋趁我昏倒時,把他那怪異老爸的斷臂給我接上了。
已漸漸習慣被我稱作『死肥仔』的神秘警官『神之左右手』,擁有極其特殊的肌肉轉移技能,即使手腳被斬掉了,也可以像《龍珠》的比克大魔王般,轉移身體上的血肉而長出一條新的肢體出來。我那隻巨臂就是他長出新臂之後,多餘下來的產物。
得到了這隻強壯的怪手後,剛才在井底裏小試牛刀,隨意一揮一灑,竟輕易地抱著哈娜從幾十公尺的深淵裏給拉了上去,這讓我自覺實力已非同常人,心裏在盤算著以後要是給我再遇上甚麼怪物惡鬼的話,非要用這新得到的能力給它們好好來一頓毒打不可,不然怎麼出掉這一個月來的滿肚子悶氣?
所以此時此刻,當眼前出現了一隻聞所未聞的奇異妖物,雖然模樣嘔心,但其體型約只有籃球大小,說的人話也有氣無力的,所以我心裏也沒有被嚇怕或不安之類的,只是在想著:「呵,好了,終於來了個模樣十足是個弱者的小怪物,大爺我還不一拳把你打扁以洩我心頭之郁悶?」
再加上我現在懷裏就抱著個近乎全裸的金髮少女哈娜,這女孩在醫院和學校兩次歷險時都有在場,親眼目睹著發生在我身上的種種狼狽經歷,我自然是極其想要挽回自己在她心裏的形象吧。她現在就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指著那個嘔心小怪物在我耳邊說『哥哥~~我怕』,此時的我,不挺身而出還算是個男人?
「怪物納命來~~!」在滿肚怒火和自尊心的催動下,強殖在我身上的右臂頓時催谷得筋肉暴脹,通體發紅,我高舉著這恐武有力的鐵拳,正要給這小妖物來個致命一擊。
「不要這樣!小弟!我是--」那嘔心生物竟然在向我求饒。哼,我才不會鳥牠呢。不過它怎麼會喊我『小弟』?難不成這怪物認識我?
「別猶豫!殺吧!」雷朋在我背後喊道。有人給我推波助瀾,我的殺意自然隨即放肆地提升,高高舉著的鐵拳又脹大了幾成。
「別打下來!求求你!我應承你只要你收回拳頭,我傳給你一招必殺絕技,讓你不會再給那些低級妖怪欺負!你們每人也有份!」
「你以為我們是可以被收買的嗎?無恥的妖物!」怒火遮眼的我,無論怎麼說話進到耳裏,都會當成是挑釁了。
「我保證傳授的是成名絕技,我、我連隨身的手槍都送你了!求求你!喂!雷朋!你說說話啊!」
「這妖怪在蠱惑人心,小弟,別聽它的!把它一拳打扁!」
「你!你這個混蛋兒子!小弟!我保證以後也不再叫你小弟!叫、就叫你大哥吧,好嗎?啊啊啊啊啊~~」
此時我的鐵拳已蓄積了十成功力,不要說收招,連耐著不發也已經忍不下去。我放盡嗓子大喝一聲:『藍色獸裂拳!』,伸長達兩米的巨臂以萬鈞之勢砸下,竟打出一聲爆裂般的巨響,整個房子劇烈震動了幾十秒鐘。
揚起的灰塵漸漸散去後,我驚喜地發現房間裏多了個直徑達半米的大窟窿,水泥石塊四濺,露出了鋼筋,整齊漂毫的松木地板就這樣給毀了。
這、這就是我所擁有的新力量啊?我變成了人間兵器!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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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手 武 醫 拉 筋 第 一 集 在 航空迷因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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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後的貨機人生》 by 物流老司機
[零:前言]
近一年來,受到疫情的影響,航空客運幾近停擺。人流嘎然停止,四肢癱瘓,物流卻像顆不放棄的心臟,持續跳動朝四面八方輸液,替全世界的經濟保住一線生機。在油價走跌的加持之下,各家航空公司的貨運業務逆勢竄起,成為營收與獲利的重要支柱。全球30大航空公司裡,僅有四家業者有獲利,台灣的華航和長榮就佔了榜單上的兩個名額 ,貨運部門從深夜墊檔節目躍身成熱門八點檔,組員的生活也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之一。
敝公司擁有18架747貨機,數量居全球之冠。這架經典的空中皇后,機艙胃納量大,也因為貨運的榮景,迎來遲暮之年的第二春。以下所提的貨機組員,皆是以747機隊飛行員為例。
貨機大部分是往美國飛的越洋長程航班,就算是偶爾穿插的區域短班,出發時間也多在半夜。組員晝伏夜出,活動範圍離不開貨機坪,也甚少進入旅客的視線。身處同一間公司,掛著同一個職稱,穿著同一件制服,客機組員也不見得了解貨機機隊的生態。
若要剖析貨機組員的生活,不外乎從這幾個關鍵字下手:[班表]、[外站]、[安克拉治],還有無可避免的[隔離]。組員背景天南地北,男女老少或有差異,但八九不離十,生活和話題都脫不了這幾個重心打轉。
[一:班表]
無論客貨機,無論長短程,每個月的一張班表,主宰了組員30天內的生活。生活兩個字筆畫不多,但鉅細靡遺,包山包海,充滿各種變數。
如果班表是一道料理,那麼熬夜和時差,就是長程機隊飛行員的主菜,無從替換,也往往是雙品招待。
同是吞著熬夜配時差,但客機和貨機組員吃的菜色不同,滋味更是南轅北轍。長程客機的派遣,多是單點來回,例如直飛紐約、法蘭克福、雪梨,在當地休息一到三天不等,然後飛回台北。貨機的派遣模式較為複雜,飛往美國內陸的停靠航點較多,天數也拉得較長。舉例來說,貨機組員出門派遣一趟的班表常常是這樣:從台北飛大阪,落地中停2小時,繼續從大阪飛安克拉治,在安克拉治休息40小時,飛去芝加哥中停2小時接著飛西雅圖,在西雅圖休息18小時,然後飛回台北。
離家飛個長班,以下例子是客貨機的差異,一目瞭然:
客機:台北-紐約-台北
貨機:台北-大阪-安克拉治-芝加哥-西雅圖-台北
疲勞很難量化,不同機隊之間的作息也無從比較,但貨機組員的班表較為複雜,航點也較多,起降比較頻繁,隨之而來的風險也較高。另外,貨機組員要面對的另一個挑戰,是在美國內陸各航點間的時差。以安克拉治為基準,西雅圖快了1小時,芝加哥快了3小時,紐約快了4小時。組員在多航段執勤後,在不同外站休息後,必然會面臨跨時區的副作用,就是日照時間與生理時鐘的紊亂。
[二:外站]
如何在外站調整作息,也算是組員工作的一部分。無論身處東西半球,在外站下班之後,得在或長或短的休息時間內,想方設法讓錯亂的生理時鐘重開機。如何實作,人人自有心得,各憑本事。文的武的方法不拘,只要在下一次上座時,在握住操縱桿之前,能夠撐起眼皮敲醒腦袋進入飛航模式,那就是好方法。
客機會停靠的外站,無非是觀光勝地,或是人聲鼎沸的都會區。疫情之前,組員在外站能抽空遊歷知名景點,跋山涉水尋幽訪勝,品嚐四方美食,體驗異地風情,這是辛勤工作之餘的福利,一點小小的犒賞。就算只是暫時離開旅館,在市區搭車或鄉間散步,讓風景流轉,也是種調劑與沈澱,好轉換心境迎接下一趟任務。
對貨機組員來說,常會頻繁飛往美國內陸各大貨運站。最具代表性的外站,就是安克拉治。無論搭配的是紐約、亞特蘭大、芝加哥或邁阿密,安克拉治都是必經的門戶。ANC三個字未曾缺席,按月換個日期烙印在班表上,有時候一個月還得造訪兩次三次。貨機組員的第二個家,就是安克拉治。
[三:安克拉治]
飛機航程越遠重量越大,飛行時耗油就越多。以747貨機為例,受限於最大起飛重,在油箱加滿的情況,可以飛到13小時左右,但只能裝進約七成滿的酬載(Payload,賺錢的貨物重量)。若要增加酬載,勢必要減少飛時,不能飛得太遠。簡言之,載得重就飛不遠,要飛遠就得減重。
因此位在阿拉斯加,離台灣約8個半小時的安克拉治,就是一個很好的中停點。安克拉治人口數和新店差不多,機場貨運量卻是全球排名第五大。Fedex和UPS是主場,華航、長榮、大韓、國泰都是常客,AN-124偶爾出沒,運氣好一點還能遇到全球最大運輸機AN-225。飛機從台北出發時可以裝滿酬載,在安克拉治落地補足油料後,接著往美國其他航點移動,例如6個小時外的紐約,7個小時外的邁阿密。除了位在美西的洛杉磯、舊金山、西雅圖,要飛往內陸或東岸的航點,飛機大多以安克拉治當作進出的中停點。
機坪內偶爾會出現三架自家貨機比鄰的景象,例如左邊的從大阪飛來要再戰芝加哥,中間的要先飛邁阿密再折返跑去西雅圖,右邊的打了一趟紐約來回終於要踏上歸途朝台北前進。此起彼落,你來我走,輪番上陣排隊卸甲,燒肝打拼都是為了把滿機腹的酬載平安送到目的地。
飛機地停加油,只消數十分鐘後即可再度升空,不曾聽過機器有過半句怨言,但人總得闔著眼伸直腿睡覺。飛機齊聚一堂有多熱鬧,就有為數不少的組員得在此落腳歇息,進出安克拉治皆然。至於能在旅館裡待多久,端看手機螢幕裡那一個小方塊,班表APP來決定。有時是三人派遣的底線,18個鐘的休時。有時則在房內欣賞了兩次晨曦晚霞,待了近48小時才往下一站前進。
人是動物,籠子關久了難免想伸展筋骨透透氣。由於造訪頻率高,留宿時間比其他外站來得長,若在安克拉治沒有些嗜好,時光肯定特別難消磨。除了日常的上街採買覓食,這裡地廣人稀,往深郊野外跑是再合理不過的。偶遇前輩分享安克拉治的外站生活,說道在這塊景緻優美的自然勝地,登山健行,騎馬滑雪,坐船看冰河,野溪釣鮭魚,戶外活動包羅萬象,聽者常心生嚮往。
但疫情爆發,世道丕變,一個四季都還沒輪完,這些軼聞趣事突然變得遙不可及,像是曾祖母的兒時照片一樣斑駁難辨。無論哪個外站,所有未曾探訪之勝地,未及體驗之樂趣,未能品嚐之珍饈,一夕之間都封印成旅遊書上的一行行墨漬和一幀幀相片插圖,只剩銅版紙的氣味飄著活著。
[四:隔離]
病毒橫空出世,是前所未見的兇猛對手。疫情初始,各國政府只能在節節敗退之際,盡快釐清病毒的底細。有的採取群體免疫想和病毒自然共存,有的端出各項封城管制的措施,期盼在經濟窒息之前能先把病毒悶死。效果不一,但大多數國家的醫療資源和經濟活動都受到病毒重擊。台灣在初期反應迅速,守下第一波攻勢,決戰邊境,把損害控制到最低程度。但若是每個執勤返台的飛行組員,入境後都要隔離14天,航空公司很快地就會面臨無人可調派的窘境。
幾經波折與轉彎之後,疾管署和航空業者協調出一套模式,在防疫和營運間取得平衡。
組員從公司勤務報到開始,全程配戴口罩,視客貨機需求著配護目鏡或隔離衣,抵達外站後專車接送,入住旅館期間不得外出,不與當地民眾接觸,僅透過外送或客房服務方式用餐,返台後自行駕車、專車接送返家,或是入住防疫旅館,不得搭乘大眾運輸。貨機組員三天內/客機組員五天內居家檢疫,不可外出或派飛。14天內自主健康管理,不出入人潮眾多景點或參加大型集會。
概念是這樣的,對疫情互信的國家之間有旅遊泡泡。組員在本站和外站之間,就是個執勤泡泡。若能落實各項防護措施,與疫區的生活圈隔絕,讓染疫的風險能被降到最低,那麼在三天/五天居家檢疫期間渡過之後,組員就能夠離開家門或檢疫旅館,回歸社區生活。
組員返台後手機沒有被追蹤定位,在外站時也沒有早晚點名確認是否擅自外出。這套模式從春季運行至今,除了公司各單位的後勤支援,仰仗的是客貨機無數班值勤組員的自律,以及對自身工作的責任感。大家有共同的目標,離開國門時保護自己,回到台灣保護我們的家。
海外各國動輒停班停課,關餐廳封城,確診數不斷攀升第二波第三波。 2020年的台灣,宛若世外桃源,馬照跑舞照跳,除了無法出國旅遊,沒什麼特別。為了保護家園不受侵擾,疾管署、各家業者、頻繁進出疫區的第一線組員,大家都在不同戰線和病毒長期對抗。與此相比,泰山與鴻毛之輕重,被關在外站旅館隔離,失去移動的自由,其實也不足掛齒。
[五:疫情之後的外站]
自此開始,組員的外站生活不再立體鮮明,只剩二維空間的兩點一線。機場一點、旅館一點,還有往返接駁的車程拉成一線。對貨機組員來講,就是從安克拉治繼續往外延伸的更多點和線
疫情嚴重的城市,例如紐約,也取消外站駐防,就改成從安克拉治派遣飛來回,但所需飛時較長,落地之後的休息時間也必須拉長。另外為了減少返台次數,貨機組員也會以安克拉治為出發點,派遣兩次內陸航班後再返台。
在旅館大廳偶遇時,問候語不外乎是:
「你是飛來還是回台北?」
「我接下來飛亞特蘭大,你從芝加哥回來嗎?」
「你還要在這裡待幾天?」
一個疫情後的班型如下:
台北-安克拉治(住)-芝加哥(住)-安克拉治(住)-紐約(中停)-安克拉治(住)-大阪(中停)-台北。
從台北派遣一趟,出門八天打了七腿,安克拉治住了三次。飛行里程足以繞地球一圈,但除了機場和旅館,哪裡也沒去,哪裡也去不了,哪裡也不該去。
疫情之後的外站,除了熬夜和時差,還多了COVID-19這個隱形魔王,得矇著眼和他打擂台。從外站落地開始,接過的每一份文件、摸的每一扇門把、送到房間的每一份餐點、頭靠的每一顆枕頭,不用酒精噴霧伺候都覺得心虛,深怕一次疏漏就讓健康和職業生涯同時劃上句點。若聽到遠方傳來隱約的咳嗽聲,隔著口罩都想收著鼻翼抿著嘴。
自此,所有的外站糊成一個大麵團,形狀全都是一個模子印的,味道全都是一只雜燴鍋煮的。外站就是一個七坪大的房間,一張得噴酒精消毒的床,一扇晨昏顛倒的窗,一具上班前會鈴鈴作響催命符的電話。組員們自力更生,自樂自得,每個人斜槓再斜槓,文組追劇閱讀,武組瑜伽健身,學習與自己相處,學習面對被迫離群索居的孤獨。
計時結束,服刑期滿,走出這扇門遲早得回頭。往下一站或下兩站移監的車程,反倒是令人期待的旅途,一趟小確幸。
腳下踩的是安克拉治夾著樹葉的積雪,不是帶著污漬的陳年地毯。屁股坐的是芝加哥霓虹燈光加長禮車,不是硬邦邦的旋轉辦公椅。眼睛看的是高速公路旁的西雅圖楓紅,不是了無生趣的旅館停車場。耳朵聽的是機坪上貨盤車嘎拉作響,不是一片漆黑裡嗚噎整夜的旅館空調。
進到駕駛艙後就是小小的烏托邦,以金屬蒙皮築牆的理想國。艙門關上,油門一推,飛機離地後跟著把所有的顧忌和擔憂拋在腦後。腳下是病毒統治的塵世,三萬英呎的雲隙還是天空,曬得皮膚發痛的還是陽光,讓人昏昏欲睡的還是黑夜。和過往的2019、2018沒有兩樣,還是起降巡航,還是一桿兩舵,除了臉上多了張口罩,疫情沒有在這裡改變什麼。
直到,落地開了艙門,COVID-19說,歡迎回家。
向櫃檯領了鑰匙,房門哐啷一聲關上,換個外站,計時重新開始。熟練地將房間內消毒一遍,確認每個開關按鈕把手都鍍上了酒精,才能寬心摘下口罩呼吸,躺在陌生的又熟悉的床上休息。隔離週而復始,直到班表大人批准返台。如果運氣稍差,班表稍微凶險一點,可能會在返台三天檢疫期滿後,隔沒一天又被派遣安克拉治,然後繼續飛美國內陸班。那麼將會是有整整兩個禮拜,除了勤務派遣時間以外,組員都得在家裡或旅館內隔離。
一如傳世名言:「我不是在隔離,就是在往隔離的路上。」
離台灣七千公里外的安克拉治,冬天日照只有六小時,零下十度是家常便飯。旅館內隨時都有三四組貨機飛行員駐防,在客房內或睡或醒或彌留,靠著Ubereat和Line便當群組外送供應三餐。入住時來自四面八方,離去時目的地不一,退房兩天內又拖著行李箱掛著黑眼圈,鬼打牆一樣現身在旅館大廳迎接另一段隔離。
這就是疫情之後的貨機人生。
[六:寫在案例765之後]
和歐美國家不同,17年前的我們經歷過SARS,對於病毒和口罩有著熟悉的共同記憶。戒慎恐懼,是全民防疫成功的關鍵。但蛋殼再密也有縫,身為全台灣唯一頻繁進出疫區的族群,機組員成為防疫的破口,彷彿是種宿命,早破晚破的問題而已。本土0確診的天數拉得越長,破蛋之後,輿論的後座力就越猛烈。
曾經被譽為天空國家隊,客貨機組員不分彼此,都持續肩負著運送防疫物資的重任。而在嚴峻的疫情之下,貨運同仁依然全年無休,倉庫24小時燈火不滅。機坪上永遠都鋪滿貨櫃,等著一趟趟貨機往返消化。這個海島國家能夠物暢其流,進出口轉運順暢,組員多少也透過操縱桿出了一份力量。
然而,在案例765-紐籍機師事件發生後,全台灣的機組員,猶如身處中世紀的歐洲,被視為滿街散疫的過街老鼠,避之唯恐不及。如果可以舉辦公投,組員返台後隔離14天的方案,應該會是毫無懸念地高票通過。
在被輿論的口水戰淹沒之前,必須先理解一個事實。在這253天內,無論是當天來回或是過夜班,無論是載客或送貨,敝公司就有一萬五千個航班飛回台北,全台灣加起來有超過兩萬個架次的組員,在這段期間接觸旅客,進入疫區過夜再返台。
這麼龐大的航班數量,這麼多的人員反覆進出疫區,返台後並沒有隔離14天,為什麼在過去的253天內,可以維持本土的0確診?
如果現階段的執勤泡泡,各項防護措施效果不佳,讓組員在執勤時避不了染疫,那麼在這兩萬多個航班內,應該會有一定比例的機組人員中鏢。不會人人都是無症狀感染者,也不會每個人居家檢疫期內就保證痊癒。經過九個多月後,疾管署應該會收到一堆居家檢疫通報有症狀,篩出一堆確診的組員。或是組員染疫而不自覺,經過三天/五天後無論是外出或執勤,再度傳染給其他人。台灣不會保持這麼久的本土0確診紀錄。
如果在案765之前,台灣的社區是乾淨的0,那麼也是間接證明,過去九個多月以來,這樣的執勤泡泡模式是有足夠的防護力。台灣並沒有來源不明的社區感染,也沒有一堆機組員在居家檢疫時發病確診。組員最有可能染疫的源頭就在國外,與當地生活圈隔絕是最直接的方式。源頭不防堵,就算延長回台後的隔離天數,再補上執勤前的篩檢,也是治標不治本。
重點是組員執勤時,有沒有確實配戴口罩,落實自我健康管理,以及在外站時各項防護措施是否嚴格執行。
眾家媒體披露,該位紐籍機師執勤時不願意配戴口罩,也不配合疫調,甚至不是第一次在外站擅自離開旅館,同事通報公司也沒得到積極處理,那為什麼要為了個案改變通則,連坐處罰過去253天戰戰兢兢執勤的無數組員?若是又有組員7天檢疫後確診,是否要上調到14天?若是有旅客檢疫14天後才發病確診,疾管署需不需把旅客入境隔離上調到20天呢?
現在應該關注的是事件的調查結果,若是紐籍機師在外站沒有離開旅館,執勤時一切合規,結果還是不幸染疫,那麼現行的執勤泡泡得通盤檢討,確認在外站的哪個環節是防護的弱點,接車司機生病、旅館消毒不周、外送餐食人員疏失、病毒變種後傳染力變強,都是可能的原因。找出造成感染的根本原因,才能據此改進。若沒有從源頭防堵漏洞,過一段時間後累積足夠的航班量後,還是有可能再次出現類似的組員染疫案例。
輿論看到的是253天的0,我們看到的是兩萬多個航班的0。
沒有人希望看到0變成1,因為我們很清楚,若是疏於防備,幾週之內,1就能變成難以置信的數字。這麼多架次之後維持的0,隱藏的是無數客貨機組員的心理壓力。進入疫區小心翼翼,返台後就算檢疫期滿仍不得鬆懈,時刻注意自己是否有流鼻水、腹瀉、肌肉痠痛等症狀。鎮日精神緊繃,深怕自己已成病毒溫床,不慎將病毒帶進社區造成大規模傳染。居家檢疫期對家庭生活造成的不便,以及反覆陷於隔離的處境,對組員的身心狀況,難免都會有負面且長期的影響。
熬夜、時差、隔離,就是這一年來組員生活的三元素,在全球航空業如此困難的時刻,能夠換上制服領著班表出勤,已是萬幸。
檢疫規定也隨著國際國內疫情調整,昔寬鬆今嚴峻。待疾管署一聲令下,公司頒佈細則,組員只有逐條遵循,以免自己成為防疫破口,賠上健康也壞了名聲。但案765的事件,帶來了排山倒海的輿論壓力,風行草偃,組員動彈不得,無力辯駁。明明執勤時很謹慎,返台後都很自律,在規定的檢疫期滿才離開家門用餐採買,卻還是有種莫名的罪惡感,覺得自己是個通緝犯,只是還不曉得犯了什麼罪。一旦確診染疫,馬上回溯14天丟石判刑。
天下大亂的2020年還沒過完,在英國發現的變種病毒已在2021年埋伏,超前部署蓄勢待發。這是一場寒夜裡的越野馬拉松,疫苗的成功研發,還沒完全帶來曙光,在病毒追擊前,我們得摸黑找到終點存活下來。共體時艱,這四個字只差沒刺在背上,提醒自己沒有退路。在世界恢復平靜之前,能再走多久的0就交給老天爺了。
鬼 手 武 醫 拉 筋 第 一 集 在 何景窗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失業、撲克、炸魷魚】 #七等生 #我不是已經警告你勿把弦調得太高嗎
#我照著絕對音高調弦是我的錯嗎 #七等生金句
七等生,本名劉武雄,是臺灣的現代主義代表作家,1962年在林海音主編的聯合副刊發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說〈失業、撲克、炸魷魚〉,並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於聯合副刊接連發表了11篇作品,開始他為人所識的創作生涯,代表作品有《我愛黑眼珠》、《沙河悲歌》等,並曾獲吳三連文藝獎、國家文藝獎。
七等生的作品以小說為主,在同期作家尚以帶有社會批判或抒發鄉土情懷的寫實主義為主時,筆風獨特怪誕的他扮演了先驅者的角色,以現代主義開拓出一條不同的路;他曾於〈寫作者的職責/「沙河悲歌」出版前言〉一文中提到:「社群的現象只是現實的一種,從觀點上它不能統括所有人生的層面,有許多事物只能讓人意識到而看不到,甚至有某些事物具有繁複的關係,是記實的文字所不能做到,那麼它必要以一象徵或另一假象來呈現它,寫作者無疑這是他不能推卻的職責了。」*
七等生於10月24日因病辭世,享壽81歲,但他極具個人色彩的強烈風格,已在臺灣文學史上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記。
*註:引用之原文刊於【1976-07-23/聯合報/12版/聯合副刊】
#削瘦的靈魂
#非典型的現代作家
#報時光UDNtime
歷史新聞
【1962-04-03/聯合報/06版/聯合副刊】
失業、撲克、炸魷魚
【文/七等生】已經退役半年的透西晚上八句鐘來我的屋宇時我和音樂家正靠在燈盞下的小木方桌玩撲克。我拉一張椅子請他坐下。他說他想到路尾去散步。假如你願意參加打撲克九點鐘我和你到路尾去,我說。透西輸了二十隻火柴根,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再數二十隻火柴根推到他的面前並且拉他坐下來,他起先拒絕我這樣做,我再三的拉住他,然後他又坐下來。九點半時他又把二十隻輸掉了。他一共輸了四十隻火柴根。
「透西你輸了四十隻火柴根。」我說。
「我知道,八塊錢。為了消遣八塊錢不算多,我現在付給你。」
他和音樂家都是矮身材的男人,但透西有好看的笑容,他斜著肩膀把手伸進褲袋裏拿錢出來,音樂家注視著他的動作。音樂家說:
「我不願拿你輸給我的兩塊錢,」
「音樂家甯願吃兩個炸魷魚。」我說。
「我甯願吃兩個炸魷魚,我可不必拿你的兩塊錢。」音樂家笑著說。
「好,一起出去吃炸魷魚。」透西說。
「走,音樂家,吃完炸魷魚一起到路尾去。」我說。
「我留在屋子裏,我要彈彈吉他,回來就帶兩個炸魷魚。」
「音樂家不是合群的人,」我說。
「你說什麼?」
「我說音樂家是人類的貴族。」
透西笑出聲來。音樂家有點不高興,他知道我第一次說的不是這樣,他走向壁上掛著的吉他。當他坐下來調琴弦時我和透西從後門走出去。外面寒風凜冽,海上呈灰黑的顏色,沒有捕魚的好船,海看起來寂寞凄涼,週圍的黑山丘像抱住小市鎮的城牆,這樣的天氣看山有一種不愉快的感覺。從戲院前面經過,透西表情很沉鬱。
「令人沮喪的電影,只放映一小時又十分鐘的沮喪電影,」他搖著頭說。
我們在炸魷魚攤停住,他問我現在吃還是散步回來再吃。我說散步回來比較好一點。
「這種沮喪破損的電影只有傻子買票進去。臉色灰白的人才進這種沮喪模樣的戲院,這種沮喪的戲院放映沮喪的電影。」
「透西你在說巴巴剌式的三段論法。」
「這誰都知道,什麼樣的有錢人請什麼樣的建築師,建築什麼樣的戲院。什麼樣的國家產生什麼樣的藝術。只有惠特曼才配寫「草葉集」,只有勞倫斯才能寫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只有奧遜威爾斯才能導演出「大國民」來,你能嗎?你說我們有人能寫出像希梅涅茲的「普拉特羅與我」的這種誠摯文章嗎?我們不配嗎?我們為什麼被教育得這樣空虛呢?誰在阻塞我們心裏的慾望?魔鬼來壟斷一切的進步。還有我們為什麼失業?我們到那裏去籌一筆三千塊錢用信封袋裝著送到人事組長面前,然後當一名臨時雇員「三千塊還未賺回來我們又失業了。這是一種欺詐……」
「不要談這些,許多人和你一樣失業。山沒有人開墾,山也失業了;晚上海也失業了。」
「妓女沒有男人來嫖,妓女失業了。」
我看著他,他在苦笑。
我們走進一條比較熱鬧的街道,透西姨母的女兒站在門前,她微塗著胭脂在小唇上,樣子很可愛。以前我就認識她,但沒有和她談愛。她的日本名字叫阿薩幾,意思是說小東西。我們在她面前停住,她對我們微笑。
「阿薩幾,到路尾去散步,」我說。
「這樣凜冽的寒風,我正出來但不敢向前,」
「到路尾去,然後去吃炸魷魚。」透西說。
「失業的人才到路尾去乾站,喝西北風。」
「去吧,我們雖然失業但是規短的男人。」我說。
「規矩的男人常失業,規矩的男人常失去女朋友。」
「要走了嗎?阿薩幾,」透西說。
「你有幾塊錢吃炸魷魚?」
「八塊錢,剛才我輸了八塊錢,吃炸魷魚就用這八塊錢。」
路尾在一條黑巷的盡頭,有一處高起的土堆讓失業的人眺望深澳一帶的海洋。有職業黃昏出來散步的人也站在這裏,遊覽的人也站在這裏。現在我和透西和小東西站在這裏。透西注視著煤場一帶的孤零房屋,樣很沉鬱。小東西顯得很不耐煩,她頻頻地轉動身軀來躲避迎面吹來的強烈寒風。我心想,和她談愛不知是什麼感覺,我從來也沒動過腦筋想跟她談愛。不過我知道和有些女人談愛很令人沮喪的,主要的是她們的牌氣不像一個女人的牌氣。再凶惡的女人我卻不覺討厭,只要她看起來是個十足的女人就好。阿薩幾是個十足的女人,但是屬於小氣牌氣的少女。職業假如能像女人一樣令人產生慾望就完美了。她發覺我在看她,她微笑著然後擺頭去看看透西,她再轉身過來時,我瞪住她的眼睛,她再微笑一次,於是低頭去看自己的腳。
「透西告訴我們兵營的事,」我說。
「他心裡有事時外表像一個詩人。」阿薩幾說。
「我不會做詩,我不是詩人,我也不是個墾山的農夫,上帝也不會承認我是農夫,我沒有多肌肉的手臂來捉緊鋤頭。但假如我能夠作詩,雜誌的編輯肯買我的詩稿我願意當一個詩人。可是他們不會買我的詩稿。在兵營時我是個士兵,現在什麼都不是。」
「不能再在這裏呆了,這些風實在夠冷酷。」
「阿薩幾只想吃炸魷魚。」
「男人只想女人。」
「好,現在我們帶小東西去吃炸魷魚。」透西說。
「我不是為了吃炸魷魚才跟你們來的,要吃炸魷魚我自己也能夠去。」
「當然,不過現在我們應該去吃炸魷魚了。」
我們離開那小土堆,走進巷子裏,從剛才來的路走回去。
「阿薩幾妳想嫁給一個怎麼樣的男人?」透西說。
「我還不知道,」
「你想娶怎樣的女人,透西?」我說。
「像阿薩幾這樣的。」
「不要開玩笑,透西。」
「我當然不能娶妳,我們是親戚。不過我要娶像妳這樣的女人。」透西說。「妳會嫁給一個失業的男人嗎?」
「我不知道。」
「一個失業的男人帶女伴去跳舞會遭別人批評。失業的人什麼都必須檢點。撞球場我不能去,醫院開家庭舞會我也不願去,香煙我只吸舊樂園。」
到了炸魷魚攤,透西吩咐小童要六塊炸魷魚,另外用紙包兩塊。我們一起圍著一張小四方桌坐下。
夜色更深了,戲院第三場戲已散場很久,炸魷魚生意很好。我常常去注視阿薩幾,她的小嘴巴嚼魷魚很引起我的注意。透西看到我認真地看她,臉上現著微笑。
「吃完炸魷魚我們去玩橋牌。」透西說
「很晚了,我不應該還呆在外面。」
「橋牌是在屋子裏打,和音樂家恰好四個人。」透西說。「反正大家第二天都沒事做。」我說。
「媽媽知道要罵的。」
「剛才我們帶妳到路尾時,姨母看到是我帶妳出來。」
阿薩幾首先裝著苦笑,然後含情脈脈地望著我。
當我們三個人從後門走進客廳時,音樂家在裏面很惱怒地踱方步。
「音樂家你又調斷了最細的第一弦了嗎?」我說。
「總是那E弦。」他困惑地望著阿薩幾。
「我不是已經警告你勿把弦調得太高嗎」我說。
「我照著絕對音高調弦是我的錯嗎?」
「當然,你沒有錯,不過下次要買還是買日本貨好。」
「音樂家這是你的炸魷魚。」透西說。
「謝謝,這位是誰?」
「阿薩幾,她來參加打橋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