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亂世的小孩,真有這麼慘嗎?】
新冠肺炎在台灣持續蔓延,演員徐若瑄跟歌手 Ella 各自在社群網站寫長信給兒子,感嘆他們出生在一個「不再美好的世界」,上有環境危機,下有網路暴力,世界紛亂不斷,各種天災人禍。
徐若瑄回憶童年住在台中和苗栗鄉下,整天和泥巴與草地為伍,抓泥鰍、溪邊游泳、森林爬樹、數著星星,大自然就是她兒時的歸屬。
眼看現今社會,徐若瑄滿是心疼,她表示快 6 歲的Dalton 自有記憶來的生活處處是危機,自己除了必須告訴兒子新冠狀病毒的知識、提醒他如何做好防護措施,還要提防網路暴力。
她說:「連帶他到海邊都必須戴著口罩,無法好好享受完整的大自然,甚至有時還會看到一堆垃圾。」
無獨有偶,歌手 Ella 也提到:「我常常感到非常抱歉,把兒子勁寶帶到這個不再那麼美好的世界,希望他有強壯的心智,去面對這個充滿變數的世界。」
總之兩個女明星都說現在是個殘酷、不再美好的世界,勉勵自己做好教育,期許寶貝能好好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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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們的感嘆,我想到前陣子網路上興起一串「現在時代適不適合生小孩?」的討論,印象中是吵翻天。
討論區中,網友一下說社會育兒福利不佳,一下說大環境經濟不好、沒錢給小孩最優質的教育,接著恐懼職業婦女帶小孩很辛苦。最後,他們更擔憂起溫室效應冰山融化有末日危機。
我看見有則留言寫道:「為什麼要把小孩生在亂世?」
我把網友的問句拿回來自己思考:生在亂世的孩子,真有這麼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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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希望活在太平盛世,然弔詭地是,當生活越是平穩安逸,我們越不容易居安思危,還很容易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事實上,一旦我們回推這些天災人禍,思考疫情為什麼會發生?環境為何會崩壞?就會發現正是早期上一代(包括現在的我們)過去不懂得節制所致,環環相扣地影響下一代。
誰都難辭其咎,怪世界更不應該,畢竟世界從來就沒有問題,人類才是促成自然反噬的根源。
我對「孩子生長在亂世」的想法是樂觀的,可能是我還沒有孩子吧(等我有孩子或許就會有這種憂慮?也或許不會)
我始終相信生活就是「吉中藏凶,凶中藏吉」。
正如英國大文豪狄更斯在作品《雙城記》中開篇第一句:「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也是愚蠢的時代;這是光明的季節,也是黑暗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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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講的是法國大革命之下一個家庭所遭受到的殘忍際遇,但整部作品除了譴責貴族對勞動者的暴虐行徑,同時卻深度刻畫小人物間的互助美德,及他們在亂世底下認真求存的生命力。
甚至最終,受到迫害的梅尼特醫生發現女兒和仇人侄子代爾談戀愛時,他選擇以寬恕取代仇恨,在代爾落難時盡全力拯救對方、成全女兒的幸福。
亂世的殘酷,反更襯托人性的美善。
就像這次疫情爆發,雖然政府沒有宣布封城,我們仍舊可以見到台北市區一片空蕩蕩的照片,昨天出門遛狗也是看到每個路人都戴著口罩,人民自主隔離、完全不需要提醒。
起碼我看到的是這樣,而我認為這個「自律」恰恰是父母給孩子們機會教育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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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與環境驟變給予我們反思,我們懂得珍視小事、學習維持善良之餘仍能保護自己、練習和自己相處,也更重視自己的身體健康(畢竟試問多少人以前就很重視自己健康?中老年人不算)
亂世,讓我們開始認真對待小事,懂得活在當下,一點美好就能感到滿足。
心態放對,無論亂世或太平盛世,你都將適得其所。而亂世,只是加速幫助我們找回這些初心而已。
#台灣加油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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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第 一句 在 大詩人的寂寞投資筆記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第一個例子是狄更斯在《雙城記》的開頭說的一段話。
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那是智慧的年頭,那是愚昧的年頭;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那是信仰的時期,那是懷疑的時期;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那是光明的季節,那是黑暗的季節;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我們擁有一切,我們一無所有;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我們全都在直奔天堂,我們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一一簡而言之,
– in short,
那時跟現在非常相像,某些最喧囂的權威堅持要用形容詞的最高級來形容它。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 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說它好,是最高級的;說它不好,也是最高級的。
for good 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
這段話非常有名,因為即便是從原文翻譯過來,失去了一部分原文的美感,也讓人讀起來朗朗上口,想起來富有哲理。」
「讀文學,首先是去體會語言的美感。一種成熟的語言,它不僅能承載信息,還有它的美感,翻譯只能解決信息問題,但往往帶來美感的折損。」
「狄更斯這裡還遵循了具體配具體,抽象對抽象的語義搭配原則。
他把最抽象的時間和好壞搭配放在最前面,然後進一步從智慧和愚昧,信仰和懷疑,光明和黑暗,三個層面進行解釋。
其中信仰和懷疑在精神世界是最高層面的,狄更斯用了跨度範圍最大的epoch來和它們對應。
此外春天總是和希望聯繫在一起,冬天讓人感到絕望,因此最後一句的搭配很自然。這一段文字是在不斷強化講一件事,但是讀起來不會感到囉嗦,而且層層遞進。」
「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開篇寫道「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預示著卡列寧和安娜家庭未來的不幸以及全書悲劇的結局。
簡奧斯丁在《傲慢與偏見》開篇是這樣寫的:「饒有家資的單身男子必定想要娶妻室,這是舉世公認的真情實理……正是因為這個真情實理家喻戶曉深入人心,這種人一搬到什麼地方,儘管他的感覺見解如何街坊四鄰毫不瞭解,他就被人當成了自己這個或那個女兒一筆應得的財產。」(張玲、張揚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海明威在《喪鐘為誰而鳴》的開頭講了英國詩人多恩的一首詩,講:「……不要問喪鐘為誰,它其實為你而鳴」。
而尼克松在自傳《角鬥場上》開篇用了美國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一句話:「榮譽屬於真正置身於競技場上的人……」
雙城記 第 一句 在 譚蕙芸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台灣青年:這一夜,我把「香港加油」穿在身上]
廿六歲的JL ,還有點嬰兒肥,皮膚白晳,髮型剷得短短,笑起來眼睛瞇成一線,在蔡英文造勢晚會上,她站在台面,手舉着代表同志平權的彩虹旗,戴着旗手的性格黑手套。
等到喜歡的樂隊《滅火器》出來演出,她大力搖動旗幟,整個身搖擺着,晚上九時許,蔡英文出來,她笑得更開懷。
在台灣總統選舉前夕,JL全身穿着參考香港抗爭者的全黑衣造型,T恤上的胸口印着「香港」兩個字,頭上綁着的布條密密麻麻地寫滿「香港加油」,原來這件上衣和這條布條,她在台北穿了一陣子。她說,這條布條是參加獨立音樂節時拿的,這件上衣是從獨立書店的朋友那裡得到。
十二月底,開車上班,光顧店鋪,JL有時也會戴上這條布條,走在台灣的街上,惹來奇怪的眼光,關注的查詢。
她會把握機會介紹香港的反修例運動情況。JL說:「有店鋪老闆問我這是造型還是什麼?有些人聽完覺得,世界還是很和平,我想太多了 。」JL大學畢業後,現在是軟體工程師。
為甚麼在台灣的選舉,她穿着「香港」?她說,有些人對政治冷感,厭惡黨派鬥爭,要讓台灣人明白選舉的重要性,需要一個「故事」做切入點,讓大家關心自由民主,而香港,就是那個擺在眼前,真實而震撼的故事。
JL從來沒想過有這一天,她要把香港穿在身上,來說明台灣的危機和狀況:「看香港就知道,一國兩制不行,如果香港完蛋,下一個就是台灣。」她說,這就是台灣坊間所說的「芒國乾」(亡國感)。
為了提醒台灣人去投票,JL每天都把「香港加油」四個字戴在身上:「錢再賺就有了,但是『民主自由』如果失去的話,是要命來換的。」
她希望提醒台灣人,要有危機意識:「今天我戴上『香港加油』的布條在台北街上走,希望有一天不會需要別國人民戴上『台灣加油』的布條替我們加油。」
親身遊歷香港,JL只在幾年前去過一次,五天四夜的行程,觀光購物,還經歷了不太愉快的遭遇,她和同行的母親被誤會為內地自由行。
因為說國語,和母親購物時,在餐廳叫餐時,遭店員冷待,她當時還不明白,後來才知道當時中港矛盾正熾熱。
直到去大嶼山看大佛,導遊說了一句話,本意是讓她感到高興,「導遊說,為何大佛建築時朝北,原來是要面向『偉大的北方祖國』,我覺得很奇怪,對我來說,甚麼是『偉大的北方祖國』?原來她把我當作中國人。」在台灣的語境,「中國人」「台灣人」的稱呼,反映了重要的身份認同差異。
在香港的遭遇,她沒有不快,但更了解香港社會:「我有些台灣朋友去香港時,會特意說英語,或台語,因為不想被誤會為中國來的自由行,但我英語不好…..」但她沒有因此對香港留下壞印象,六月之後,更熱心關注香港。
「以前覺得香港人只是拼經濟,不理會政治,但反送中之後,才發現香港人關心經濟,也關心自由民主。」
JL說,她開始關心香港的起點,源於近年開始迷上台灣獨立音樂,喜愛的樂隊包括《閃靈》《滅火器》《五五身》,演唱會上音樂人都會提及香港的抗爭。
JL還會上網直接看香港消息,收看香港網媒「立場新聞」的直播,聽不懂廣東話沒所謂,她還在獨立酒吧認識了香港朋友,看朋友轉發的消息。
不過JL也認識另一個三十來歲的香港男性朋友,但那朋友不太支持抗爭,寧可專心工作,JL也知道不是每個香港人也是站在運動的一方。
我問,「妳應該比你那一位香港朋友更熱血,更關心反送中?」 JL笑着稱是。
JL臉書上,一邊轉發台灣的本地新聞,一邊轉發香港這邊的612抗爭,警察打香港年青人的影像,831警察衝進港鐵揮棍的消息,還有衝進大學的場面:
「港警進攻大學,那是絕對的精神壓逼,我想跟香港人說,你們並不孤單,有別人在支持你們,香港政府的處理實在令人心寒。」
台灣也有過被壓逼的歲月,為何反而要把香港提出來,來爭取台灣人對自身處境的關注?
JL感嘆說,戒嚴年代遠去,白色恐佈對一些人顯得遙遠。「因為228現在是休假日,有些人還以為這天假期有甚麼值得『慶祝』,不知道是那段悲慘過去,但香港現在發生的事卻很逼近,就在眼前。看到香港的勇武青年把生命輍出去,台灣朋友很敬佩呢。」
年青的JL,也是自己到台北白色恐怖景美紀念園區去看,重新認識自己土地的歷史,家人不一定談,老師也不一定教,教了也不一定記入心:「我是去那個監獄博物館,逐一數數究竟這裡曾經受難的有多少個人。」
然而JL對香港抗爭的關心,卻沒得到家人欣賞。來自單身家庭的她,母親選擇把票投給韓國瑜,60多歲的母親,年青時從事百貨銷售,很懷念80年代台灣經濟起飛的歲月,認為掙錢生存更重要,母親更對女兒批評,香港年青人上街是「暴徒」。
香港的黃藍撕裂,世代價值觀衝突,在台灣一樣發生。
「在香港被打的是年青人,在台灣引起的共鳴,特別是對年青人群體影響很大,中老年人看的資訊是另外一堆。」我在台北曾經遇過一些計程車司機,形容香港示威年青人是「給美國控制」、「給別人煽動」。
JL童年時就知道自己喜歡女生, 會不會因為現政府通過了同志婚姻,而傾向把票投給民進黨?JL說,以前年紀太小沒投票權,沒有這個想法,她也知道有少部份同志,寧願投給國民黨。
「婚姻平權只是一個考慮點,加上有人認為國民黨也有個別立委支持同志平權,又或家庭背景影響,即使是同志,也會支持國民黨。」
JL的家人,政治取向比較藍,談下去才知道,上一屆她自己是首投族,JL在22歲第一次投下的選票,不是投給蔡英文,而是選擇投給了國民黨的朱立倫,童年時更曾仰慕過馬英九。
說起這段往事,JL有一點不好意思,但認為是一個成長的階段,她想了一陣子,淡淡然地回憶昔日的自己:
「以前小時候的心態是崇拜主義,覺得大人物很正派,覺得他們把國家建設得很偉大,經濟起飛呀,基建發展呀。我還記得馬英九當選,我歡欣鼓舞的,覺得他真是一個清廉的大好人。」說起舊時的自己,語氣天真起來,小女孩一樣。
直到近年接觸更多獨立音樂,才從中慢慢認識社會,認識政治,認識自己。
她説,這次票投蔡英文,除了同志婚姻有一定程度的進度外,還喜歡她的兩岸政策、吸引台商回流的方向、對弱勢社群的關顧,同志婚姻一項,「等了三十年,做到了起步,至少讓不少同志伴侶在過世前等到了。」
JL沒有覺得自己的過去的投票選擇是污點,反而更體諒其他人的投票意向:「有經歷,才會明白別人投票時的心態,今天去遊說別人時就知道中間缺乏了甚麼,不能一蹴可幾,反而因為自己過去沒投票給她(蔡英文),這一次就會更努力去想一想可以幹甚麼,去彌補過去的。」
JL把自己臉書上的頭像,轉成了一朵枯萎的黑色紫荊花,那是香港的區旗的抗爭版本,而她也把個自己的臉書個人簡介,寫了幾句話。
「無辜的人,昨天已犯了明天的罪;
有心的人,原罪是沒本事諂媚;
無臉的人,受不起被餵飽的恩惠;
有夢的人,再也沒有自由,閉嘴。」
這幾句話,來自台灣獨立樂團滅火器一首名叫《雙城記》的歌,由林夕填詞,寫給香港反送中運動。
JL在臉書說,有一次她在頭上綁上了「香港加油」的布條出席了一個獨立音樂會,音樂會上有人忽然拍拍她的肩,說了一聲謝謝,滅火器在台上唱這首歌,她看到剛才拍她肩的那個人失聲痛哭,JL猜道:「這個應該是香港人,一個無法真普選的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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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師: 小說第一句話,新聞標題、導言、與highlight
小說第一句話 怎麼開始?
【劉森堯】
我向來愛逛舊書店,多年前我客居愛爾蘭首府都柏林的時候,經常去黎菲河畔的一家舊書
舖逛逛,我對古版書的興趣大約即是從那時候開始培養出來的。這家舊書舖分為兩個部門
,一個是古版書,大多鎖在玻璃櫃裡頭,所謂古版書指的是一百或甚至兩百年前所出版的
古書,另外名家作品的第一版也可列入此一行列,這類書的價錢大多很昂貴,有時幾乎到
了要嚇倒人的地步,比如第一版的《尤利西斯》(一九二二年版)就索價一千兩百英鎊(
合台幣約六萬元),但這還不算是頂貴的。另一個部門擺的就是名副其實的二手舊書,有
時也摻雜一些庫存新書,這類書的價錢大多合乎正常規格,也就是說大約原書價格的半價
,只要中意,一般人都可以買得起,而且書的封面以玻璃紙包裝,看來別有另一番書香味
道。
有多少個秋日午後,我沿著黎菲河岸一個人踽踽走去那家舊書舖,在那裡度過了許多美麗
愉快的時光,不久之後,竟也和老闆及老闆娘混熟了。有一天,老闆問我有沒有興趣幫忙
他一個月,幫忙看顧書店,因為他老婆最近剛生產,須要休息一個月,他會想找我幫忙,
主要的理由是他認為我愛書懂書,而且對文學內行。這一說倒很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我沒
有理由不接受,當下立即爽快答應。我的工作很簡單,除了用玻璃紙包裝新進來的舊書之
外,就是看店招呼客人,其他時間沒事我可以坐在櫃檯看書,這很合乎我心中的理想。威
廉‧卡爾頓的兩大冊《愛爾蘭紀事》短篇小說全集就是那個時候坐在書店櫃檯斷斷續續讀
完的,還有王爾德的戲劇全集也是。
我記得喬治‧歐威爾有一篇文章描述他在三0年代之時,在倫敦一家二手書店幹伙計的經
驗,他說有一天書店來了一位上了年紀的女顧客,問他要買一本十九世紀末出版,紅色封
面的精裝書,歐威爾問他書名和作者名字是什麼,這位老太婆想了很久卻說不上來,她只
記得書的封皮是紅色的,其他不但書名和作者名字不記得,甚至連書的內容也完全沒有概
念,這如何是好呢?歐威爾愣了許久,這筆生意後來當然沒做成。有意思的是,同樣的事
情竟然發生在我身上,一九九0年冬天的愛爾蘭都柏林,我在那裡幹書店伙計的這段期間
。
話說有一天下午天色將暗的時候,我的書店走進來一位穿著入時,年紀約莫七十上下的老
婦人,她一進門就說:「親愛的,我在找一本黃色封面,一九二0年代出版的小說……。
」我隨即問:「書名和作者名字呢?」老太太說:「很不巧,我現在突然竟想不起來……
真的很抱歉,我硬是給忘了,哎呀!」我和歐威爾一樣,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她接
著又說:「親愛的,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幫我找出這本書,你知道,今天是我和老伴結婚五
十周年紀念日,金婚紀念你懂吧?我要送他這本書,他找這本書已經好幾年了,可嘆他很
挑剔,他一定要這本書的第一版版本,其他的他一概不要。我猜想你們一定有我要的這本
書,真的,你一定要幫我找到,他現在正在一家餐館等我過去一起吃晚飯,我要讓他大大
驚喜一番,拜託……。」
我望著天花板發呆,可是,書名和作者名字呢?一九二0年代第一版……黃色封面……喬
伊斯?吳爾芙?哈代?E.M.佛斯特?難道會是D.H.勞倫斯不成?我突然靈機一動,就問:
「那麼,您記得這本小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她立即說:「記得,記得,是這樣:這
是一個悲劇的時代,但是我們要拒絕悲劇性地去接受它……。」我大叫:《查泰萊夫人的
情人》!D.H.勞倫斯!她也跟著大叫:「天,天呀!正是這本呀!」
我從古版書部門的櫥櫃裡小心翼翼把這本書捧出來,扉頁上標示的價碼是兩千英鎊(合台
幣是十萬元)!老天,這分明正是一顆鑽石的價錢呀!老太太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若無其
事般簽下一張兩千英鎊的支票,高高興興捧著這本「鑽石書」離開了書店。這件事情我的
老闆經常掛在嘴上津津樂道,逢人便說,我自己也想不到,小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救了這筆
大生意,同時也滿足了一對婚姻生活維持了五十年的老夫妻。我隨即想到,現代小說中,
如何把小說的第一句話寫得鏗鏘有力,一下子把讀者立刻吸引住,這恐怕會是一門大學問
。
一般古典小說,不論是中國或西方,其開場白的寫法大多平淡無奇,似乎也成了一定的慣
例格式。中國古典章回小說慣用「話說……」當作開場白,幾乎千篇一律,而且每一回的
末尾一定是「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此外小說的篇幅總是寫得剛剛好,從《西
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到《金瓶梅》或《紅樓夢》,幾乎沒有一本是例外,
西洋的古典小說,其開場白寫法又如何呢?
以最著名的巴爾札克為例,他的許多精彩長篇作品,其開場白也大多是千篇一律的平淡方
式,比如《貝蒂表妹》一書這樣開始:「一八三八年七月中旬,一輛馬車正奔向巴黎廣場
,馬車上坐著一位中等身材的胖子……。」巴爾札克另一本長篇傑作《彭斯表哥》則是這
樣開始:「一八四四年十月裡某一日的下午三點鐘,一位年紀約莫六十開化的老頭……。
」著名的《高老頭》其開場也差不多一樣類似性質,很難看出這會是一本有看頭的小說。
當然,西方十九世紀小說的開場寫法未必都是這麼刻板的,比如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
開始時的一章描寫包法利先生年輕時第一天到學校就學情況,整個描寫過程就顯得很別出
心裁,甚至可說充滿了創意。托爾斯泰用一句類似格言的語句為《安娜‧卡列尼那》起頭
:「所有快樂的家庭都一樣,不快樂的家庭各有其不快樂的方式……。」狄更斯的《雙城
記》這樣開始:「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格言的方式,不過,這
之間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那句開場白了:「凡是有錢的單身男子,
總想娶個老婆,這已經成為舉世公認的真理了。」
讀小說的經驗告訴我們,平凡的開場白未必即會影響到小說內容的價值,一本好小說絕不
會因為第一句話寫得平庸而打上折扣,上述中國古典章回小說和巴爾札克的小說都是以平
凡無奇方式開始,卻大多能以漸入佳境方式慢慢吸引住我們。相反的,小說有好的開場未
必能夠一路吸引住讀者,真正成為一本成功的小說。我看現代小說中有不少是開場寫得很
吸引人,教人一時產生錯覺,仔細往下讀,內容常常則是不忍卒讀。
幾年前,有一次我在台北的誠品書店遊逛,在英文書部門偶然發現英國當代著名小說家安
東尼‧柏吉斯的一本新著《世俗的力量》(Earthly
Powers),我首先被吸引住的是這本書的封面,極精緻美觀,七百多頁篇幅,看來極具分
量。前不久才剛讀過他的回憶錄,印象極佳,所以我迫不及待從架上拿下這本小說,翻開
第一頁,立即被第一句話吸引住:「我八十一歲生日那天下午,正躺在床上時,僕人阿里
進來通報主教來訪,主教有話要和我說……。」不知何故,我竟被這幾句簡單的敘述深深
吸引住,覺得往下發展必大有可觀,便立即到櫃檯付帳,把這本書買了下來。可是回家之
後,讀不到幾頁,我開始感到後悔,因為我再也讀不下去了,這本書就此擺上書架,再也
沒拿下來過,直到今天,我望著這本書的美麗封面,仍不知道書裡頭在談些什麼。事實上
,早在多年前,我對柏吉斯的風格(如《發條橘子》)即已感到相當不耐煩,不知何故,
仍會想繼續讀他寫的東西,也許我被小說的第一句話和書的封面蒙騙了。如今我再也不肯
去翻一下這本書,是否有一種心理上的抗拒作用,我說不上來,也許只能說,除了第一句
話,我和這本書無緣。
當代英語世界的作家中,V.S.奈波爾無疑是最被看好的一位,許多人認為他在一九八0年
代就應該得諾貝爾文學獎了,但我時常納悶,他有那麼好嗎?我從未想要了解他的作品,
倒是在一次偶然機會裡接觸到他的一本自傳性小說作品,我的遲疑消失了,我變成迫切想
回頭讀他早期所寫的作品,是什麼因緣使然的呢?這還得從小說的第一句話談起。
一九九五年夏日裡,有一天我到台北新生南路上台灣大學旁,專賣英文書籍的書林書店遊
逛,我無意間在書架上看到一本美國紐約Knopf出版公司新近出版的新書,我注意到這本書
是V.S.奈波爾一九九四年的新著,書名叫做《世界的道路》(A Way in the World),我
感到好奇,立即從書架上取下這本書。我會感到好奇,首先這是Knopf的出版品,這是一
家以出版文學名家作品為主而聞名於世的出版社,其出版書籍一概精裝,印刷紙張及裝訂
方式可說精美絕倫,價格高昂,但值得,多年來我一直是這家出版社的忠實顧客。我不想
錯過V.S.奈波爾這本新著,坦白說,吸引我的,與其說是奈波爾的名字,倒不如說是Knopf
這個商標。
我翻開小說第一頁:「我離家已經四十年,我那時才十八歲……。」離家四十年之後返鄉
的故事,這會是一個很迷人的主題,這第一句話顯然已經把我深深吸引住,我不由分說立
即買下了這本書,然後到附近一家咖啡館的角落坐下來,開始默默展讀這本小說,我很快
即被作者的敘述風格深深吸引住,很慢,甚至有些囉嗦,但有味道。等讀了二十幾頁之後
,我心裡告訴自己,這本書買對了,我並沒有被第一句話所欺騙,我從此成了奈波爾的忠
實讀者。
V.S.奈波爾一九三二年出生於大西洋邊緣和加勒比海交界,靠近委內瑞拉的小島千里達,
他的祖父那一代在十九世紀末從印度移民到這裡,從此定居下來。到了他這一代,十八歲
時獲得英國政府的獎學金,負笈前往英國牛津就讀,之後,他再也不屬於這裡了。然而,
他所有作品所描述的全離不開這裡,甚至還追溯到印度遠祖的背景,一九六四年所出版的
《幽黯國度》(An Area of Darkness)一書,顯然即用康拉德在《黑暗之心》一書中看
非洲的觀點來看他的祖國印度,一個貧窮落後且是一團骯髒混亂的印度。我們很少看到一
個作家那麼熱中於不斷反覆敘述自己的家園和自己的身世,而竟也能教人讀來不覺得厭煩
,想必是其美麗的英語文體所使然的吧。(上)
【2002/05/20 聯合報】
小說第一句話怎麼開始?(中)
【劉森堯】
他的作品,不論是小說或旅行報導文學,所展現的都是一種絕佳的英語散文文體,而所寫
內容永遠離不開自傳生活,他不斷反覆述說與自己的生活有關的故事。有人問及他的風格
是什麼時,他說:「我沒有風格,我討厭前衛風格,我不斷重複寫我所熟悉的事物。」誠
然,正如一位法國評論家所說,奈波爾的風格就是重複,不斷重複形成為他獨特而微妙的
特殊風格,這種帶有強烈自傳性質的重複風格,在英國批評家眼中看來,無疑正是狄更斯
的最佳繼承者。
奈波爾不斷描寫我們不熟悉的,只屬於他自己個人的情感世界,比如他在《世界的道路》
一書中,不厭其煩詳細描述千里達家鄉的地理環境和風俗民情,他描述第一次返鄉時從一
位小學女老師口中所聽到的,一位教人插花的師傅同時為死人化粧和為活人揉麵包的故事
,讀來充滿異國詭異情調,我們會覺得那是另外一個遙遠世界的生活,正如他在《幽黯國
度》裡所描寫的千里達和印度,在《大河灣》和《在自由的國度裡》兩書中所描寫的非洲
,作者用一種挖苦嘲弄的筆調去呈現後殖民社會的混亂狀況,這與我們所生活的世界距離
多麼遙遠,然而,他竟能挑起我們的興趣去讀他寫的東西,他那慢條斯理的不慌不忙行文
風格,恰到好處到令人讀來不會覺得厭煩,我們會覺得此刻書裡在講的,正是和自己息息
相關的故事,那麼遙遠,卻又那麼親切,同時字裡行間又洋溢著一股堅強生命力的跳躍,
我認為這是奈波爾特別吸引人的地方。
我們的文化體系裡一向載負過多的西洋意識形態,特別是以英語體系為主的文化為然,在
文學上,我們總是認為只有西方的文學才是偉大的,這種視野無疑過於崇洋而顯得狹隘。
我認為我們有必要修正這種看法,我們應該知道,任何語言都有其美麗奧妙之處,都有可
能成為創造偉大文學的工具,我們必須開放心胸去接納不是屬於我們經驗範圍之內,以及
不是我們所熟悉的語言或文化所創造出來的偉大文學,這種文學必有助於開拓我們的人生
視野,也必能撫慰我們生存的痛苦。有一天,我讀到了埃及當代作家馬富茲(Naguib
Mahfouz)的一本小說,我感到非常欣喜,我因此能夠在文學上又開拓了另一層嶄新視野,
這一切說來還是得由這本小說的第一句話所引起。
馬富茲是一九八八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是阿拉伯語世界中第一個獲得這項榮譽的人
,一九一二年出生於埃及的開羅,一般西方論者的看法是,他是當今阿拉伯語世界中最出
色的作家,甚至也是當今世界數一數二的偉大作家,特別是他那寫於一九五0年代的《開
羅三部曲》,公認是繼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和湯瑪斯‧曼的《布登勃魯克家族》之
後最偉大的史詩小說。許久以來,我一直在尋找機會想好好讀他的作品,卻苦於第一,不
諳阿拉伯語,第二,他的作品繁多,不知要從何讀起。既然不能讀阿拉伯文原著,不妨從
翻譯本著手,他的作品早已大多譯成英文和法文,而且據說還相當暢銷。然而,二十幾本
的小說,從何著手呢?我在等待適當的時機。
話說有一天,我在法國中部客居的大學城內一家咖啡館裡喝咖啡,我突然注意到隔壁桌一
位年輕人正在讀一本阿拉伯文寫的書,看他樣子像是北非阿爾及利亞或突尼西亞那一帶的
阿拉伯人。我很覺好奇,就冒昧問他在讀什麼書,他把書閤起來,給我看一下封面,然後
說:「馬富茲的小說。」我當下眼睛大亮,喔,馬富茲!真的是納吉布‧馬富茲!我們開
始親切聊談起來,正如我所料想,他是突尼西亞人,正在法文系修習博士學位。
隔了一會兒,我說:「我真羨慕你,可以用阿拉伯文讀馬富茲。」他說:「這沒什麼,這
裡有很好的法譯本,你可以先挑一兩本讀,比如說,如果你有興趣,不妨從我手上這本開
始,這是馬富茲寫於一九四○年代的作品。
」我想了想,突然靈機一動:「那麼,你可否把你手上這本小說的第一句話用法文的意思
唸給我聽聽看?」(中)
【2002/05/21 聯合報】
他翻開小說的第一頁,想了一會兒,清了一下喉嚨,然後開始唸:
「我自己都覺得訝異,竟會想到要提筆寫東西,因為寫作對我而言,不管是私下生活或是
工作上,都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事情。坦白說,自從小學時代課堂上寫作文練習以來,我已
經有二十五年未曾動筆寫過東西了……」唸到這裡時,我用興奮而略帶急促的語調說:「
停,好極了,我要讀這本小說!」小說中這第一句話為我打開了馬富茲世界的門扉,馬富
茲也從此成為我最熱愛的當代作家之一。
我和這位突尼西亞年輕人也從此成為要好的朋友,我們常在大學裡的咖啡館碰面聊談,我
發現他在文學和電影方面的修養極好,眼界很廣,同時也很高,特別是在文學上的品味,
幾乎無懈可擊。他有一度因為心臟有毛病而休學一年回北非家鄉休養,我很擔心他會有什
麼三長兩短,年紀那麼輕,又那麼優秀,心臟有問題畢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我因此在
他休學期間不時去信問候,探問病情,他很感動,就來信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突尼西亞他家
裡玩。我回絕了,一來因為我不喜歡旅行,二來因為,坦白說,如非旅行不可的話,全世
界我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北非。我當然不好這麼跟他說,我只推說手頭工作繁忙,不克
抽身云云。
二000年十一月中,我終於看到他安然回來學校註冊,我心裡感到很欣慰,我們在大學
的咖啡館再度碰面,才坐下來,咖啡還沒端來,他劈頭第一句話是:「我真羨慕你。」我
摸不著頭腦,以為他要說我有一顆健康的心臟,忍不住問:「為什麼?」他說:「你可以
用中文讀高行健。」啊,高行健!二000年諾貝爾文學獎新科得主。我說:「這沒什麼
,這裡有很好的法文譯本,你可以先挑一兩本讀。」我指的當然是《靈山》和《一個人的
聖經》,我話才說完,他立即從手提包裡拿出《靈山》的法譯本,我笑了笑說:「你很幸
運,法譯本比原文精彩。」他說:「是嗎?我讀的這本法譯本確實精彩,中文原版不好是
嗎?」我只是笑笑,我讀過許多文學作品的翻譯,的確是譯文比原文好看得多,關於《靈
山》這本小說,我的看法正是如此。
這時我突然想到,王文興的《家變》法文譯本當時剛上市不久,心想也許應該買一本送這
位朋友,因為我心目中始終認為這是三十年來最好的一本中文小說,而且出自台灣作家之
手,似乎應該趁此機會向外人推薦一番。我問他:「你有沒有興趣讀一本台灣作家寫的,
很精彩的小說?描寫父親和兒子之間的衝突,一個家庭的悲劇故事,法譯本剛出來不久。
」他想了想,說:「你可否把這本小說的第一句話用法文的意思唸給我聽聽看?」我說:
「行,聽好:一個多風的下午,一位滿面愁容的老人……。」我才唸到這裡,他立即打斷
:「停!我要讀這本小說!」(下)
【2002/05/22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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