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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雞小子等你來買雞
#中秋自用送禮兩相宜
同時也有6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這日的早晨已見赤暉,猛烈地打落於白招牌上,「時新快餐店」五個銀字相當剌目,下方「漢堡包之家」幾個紅字則比較低調,默然地安躺於落地玻璃門之上。縱使陽光不留情,仍然無礙一眾等待點餐的食客,長長的人龍裏,個個皺着眉頭,嘴裏一直嘟噥着,卻又硬要等候,倒也成趣。更早以前,那個舊招牌好像更好一點,紅底白字,加搭...
進雞小子等你來買雞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這日的早晨已見赤暉,猛烈地打落於白招牌上,「時新快餐店」五個銀字相當剌目,下方「漢堡包之家」幾個紅字則比較低調,默然地安躺於落地玻璃門之上。縱使陽光不留情,仍然無礙一眾等待點餐的食客,長長的人龍裏,個個皺着眉頭,嘴裏一直嘟噥着,卻又硬要等候,倒也成趣。更早以前,那個舊招牌好像更好一點,紅底白字,加搭一個紅白相間的小簷篷,有特色之餘,又可為人龍遮光擋雨。
一個成功買到外賣的男人步出小店,只顧咬下手中的漢堡包,一個勁兒撞倒了我。站起來的一剎那,天旋地轉間,身旁的快餐店也一併轉走了,只剩下一道深鎖大閘。啊,對了,小店二零一七年就關門了,更掀起爭產風波。翌年,分裂了的大哥及二哥,分別於紅磡各開了一間新店,大哥的店是「時新快餐店」;二哥則是「時新漢堡包」。說不清,理還亂,情懷卻很無辜,只能靜候判決。
有今有昔
踏着快步,來到了有點眼熟的小店門口。背景帶點鋼琴黑,上方有兩個招牌,門口的右手邊亦有一個落地招牌,熟悉的地方在於它們採用了紅白相間的襯色,字體不大,寫着「時新漢堡包」,這是二哥的店。說時遲那時快,一名架着黑色粗框眼鏡的老人穿過自動門,步出小店,介紹自己名叫「鍾奇濤」,人稱二哥,然後就引領我到店內。時鐘搭正七時,離開門時間尚有一段距離。新店比起舊鋪細小得多,但更摩登整潔。店裏的木枱整齊地並列,黑皮卡座位靜候着,門口右方的收銀處閒擱,只有廚房亮了幾盞小燈。裏面傳來碗盤碰撞的聲音。
這是二哥幾十年來慣常的早晨,六時左右回到店裏,做着小店的靈魂——漢堡扒。先是配料,只略略見到有雞蛋、洋葱、牛肉等食材,由於是家傳秘方,他也不便透露,配好材料就開始攪肉,以前用人手方法,但隨科技發展,早已改用機器攪拌,攪勻的牛肉用鐵盤子盛起,一盤盤捧到木枱上。只見,他急忙地把幾個方盤放好,手執一個舀雪糕的勺子,就坐下來,把牛肉一球又一球地舀起,再放到方盤上排好,這個功夫要費上一小時。接着,他從廚房拿出一個印模,把一球又一球的牛肉平均放在六個洞口內,再用手壓平,就成了漢堡扒的模樣。漢堡扒必須每天新鮮製造,不能隔夜,這是傳統。就如枱面上的印模,看上去挺新淨,但其實自六十年代起,就一直沿用至今。有今就有昔,說起往事,二哥眸子變得深邃。
是的,早於六十年代,小店就由兩兄弟的父親鍾冠球創辦,當時只是一間小士多。舊陣時的士多不止賣雜貨乾糧,更會賣熟食飲料,總之一切能謀生的東西。當時他們也只賣三文治等簡食,後來,十分幸運地得到一位朋友幫忙,才有了地道的漢堡包。該位朋友於外國當西廚,回港時告知了鍾冠球原來有這一個做法,就是把一些不是最高級,但品質可以的牛肉攪成肉餅,再夾在烘過的麵包內,淋上美味的醬汁,配合起來相當美味。由於香港當時未有人懂得這樣做,現時著名的外資快餐店,也只是七十年代中期方才於香港出現。他又傳授了一個做漢堡扒的秘方予鍾家,及後鍾家再研發出一個獨特的沙律醬,成了一種新口味,二哥笑言:「初初乜都冇㗎,係得一塊肉,配埋我哋秘製沙律醬。」當時這款新作又被命名為「雜港包」,成了香港的地道美食。
鍾家一共有六兄弟姊妹,二哥排行第二,故此擔起了到鋪頭幫忙的責任,每天放下書包,就要跑回店裏工作,起初都只是賣煙仔、糖仔,後來在父母耳濡目染之下,對下廚有了興趣,逐漸學習做漢堡包。小子畢業,不似其他兄弟姊妹般到工廠打工賺錢,反倒全力到士多幫爸爸忙。當時未填海,士多門口就是碼頭,正值香港經濟起飛,生意興隆,湊巧業主要移民美國,於是第一時間問鍾冠球有沒有興趣買下鋪位,二哥大讚父親:「我爸爸做人好老實,人緣好又準時交租,所以業主唔問左右嗰兩檔,首先問咗我爸爸先。」
生意好又有積蓄,於是把心一橫,買下了左中右三個鋪位,打通擴充,裝修後,參考外國買票後才取餐的做法,一來節省很多人手;二來不怕有人走數:「啲人都唔係想走你數嘅,好多時食食吓有船嚟,佢哋幾大都趕咗船先啦,咁就冇咗㗎啦。」有見及此,他們索性採用賣快餐的模式,主力當然是賣漢堡包,就成了紅白簷篷的「時新快餐店」。當時西洋的漢堡包開始進駐香港,而且款式多樣,配料裝飾也豐富,雖然父親認為太複雜,但為了順應潮流,他就提議加上芝士及雞蛋,又改為雙層,僅此而已,希望盡量簡單一點,保持港式漢堡包的風味。
往事如煙
光輝霎眼,命運總是弄人。小店最輝煌的時光稍過,此時鍾冠球也到了退休年齡。他見兒子盡心多年,就問他是否有興趣接手小店,希望把鋪頭交予他打理。小子一心想將漢堡包發揚光大,當然答應。於是就與大哥鍾奇清一起打理小店。
怎料,一切惡運,也同時爆發。他說,做生意很有趣,任何一個基建,都能令一門生意死或生。最難的難關,就是碼頭搬遷,當時未有海底隧道,整區都沒有人流,生意淡泊。那時候,父親都勸說結業罷了,回想至此,他嘆口氣:「我同爸爸講唔好,我都喺度做咗幾十年,我點捨得唔做。」堅持還是有用的,及後開始周圍都有地盤出現,算是挽回了一點人氣,但快餐店嘛,始終不合三行工人的胃口,既然要生存就要想法子,於是他嘗試多加一點中式食物,例如很多人客喜歡吃他們的漢堡扒,他把漢堡扒煎過後,放於白飯上,淋上醬汁,又外加了一些蒸菜,加上快餐模式的效率,也就聚攏了一眾三行工人在此午膳。此外,當時又有理工大學的前身出現,很多學生都開始來小店吃漢堡包,生意開始好轉。
然而,好景還是不常。十多年前,開始傳出大地產商收購該區重建的消息,二哥眼見旁邊的店鋪開始陸續被收購,心裏也有了準備。終於,二零一七年時,他們的鋪位都被地產商收購了。最讓他始料未及的,竟然是身邊的兄弟姊妹,為了賣鋪的三千多萬,竟然掀起一場爭產風波,令本來能營業至當年十月底的小店,八月就突然結業。未幾,傳出了二哥重開「時新漢堡包」的消息,引來了大哥的提告,六人你一言、我一語,兄喊冤、弟呻枉,擾攘一輪,最後二哥及大哥各自重開新店。當初如何哭辯也好,他今天只拋下一句:「咁多年經歷咗咁多,都唔知點講啦。」不願再爭論,孰是孰非只一時,唯獨情懷永恆。他重開小店,只為兩個心願。
第一,很多街坊見他們結業,都十分關心,每次碰上老顧客,對方都會衝上前猛問小店會否重開,埋怨沒有漢堡包吃。不止是老街坊,還有一眾理工學生,結婚生仔後,都會帶上後代來光顧。他放不下這份情誼,但年事漸見高,能力也是有限。此時,他的兒子卻表示願意幫忙:「我今年六十八歲,佢唔幫手都好難再重開啦。」於是,他決定一試,以報答街坊多年來的支持。
第二,他一直以鍾家的漢堡包為榮,亦曾經答應過父母,會將它發揚光大,若此時終結,大家都只會記得爭產的黑歷史,浪費了父母的心血,也白花了他一天也沒有離開過鋪頭的大半輩子。「任何一個行業都有自己嘅獨特,唔係每樣嘢都可以保存咁耐,唔係每樣嘢都有咁多人擁護咁耐。」開放式廚房開始煎着漢堡扒,香氣四溢。小店轉眼間已快滿座,眾人享受着那煎炸的聲音,氤氳飄繞於牆上的十六個大字「時尚風釆;與時並進;新鮮新意;薪火相傳」。
執拗僅一時,還願經歲月洗禮後,說起「時新」,只記得她的經典情懷。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謝本華
時新漢堡飽
地址:紅磡德康街黃埔花園12期家居庭22-23號鋪
電話:2387 2868
營業時間:10am-9pm
詳情: http://bit.ly/2R6zb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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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雞小子等你來買雞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魚蛋,將廉價魚剝皮拆骨打肉,化腐朽為神奇。王老太,王林記魚蛋粉靈魂人物,粗壯爽朗;年輕時是個美人胚子,困頓苦學至中三,在六十年代殊不簡單。
「我有個老師說,人的遭遇講你出生的環境。龍生蛇竇,你就當蛇,蛇一樣的遭遇;鳳生雞巢,你最叻也在雞群,飛不到哪裏。」68歲的她,從沒飛出筲箕灣,和魚蛋糾結大半生:小時在魚蛋檔劏魚;24歲嫁予魚蛋佬,做魚蛋軋斷三指;後來魚蛋佬變醉酒佬,工場與店,她苦苦獨撐……橫逆不息,她一一用狠勁對擊。鳳,終究不是雞;就像草根魚蛋,也蛻變為代表香港的美食。
王林記在筲箕灣東大街的盡頭,平日店外沒人龍,但由六七點早市直下,幾近座無虛席。不獨賣魚蛋粉麵,還有濃郁豬手清腸腩白飯多士;來的不是漁民街坊,就是白領熟客。王老太說,兒子阿傑認為貼名人相太老套,所以常來的發哥周潤發、方中信等全沒合照。
不過,眼前的王老太實實在在是一本魚蛋秘笈。是日清晨七點,跟她接收香港仔買手運來的漁獲。卸魚時,她已知魚新鮮不新鮮:「你看,䱛魚眼仔精精靈靈,好新鮮;倒下來那一下是雪味而非腥味,不新鮮才有腥味。」王老太中氣十足,聲大自信。
這天收了䱛魚、黑門鱔和鰽白。「竹籤(魚)我們也照打,因為現在魚很缺乏。今天有,明天不知有沒有。」她見過內地兩三層高「鐵拖」漁船,「戰艦一樣大,有先進雷達,一掃(海裏魚)就捕光了。」十多年前她發覺漁獲漸少,已置雪房,「魚多我就買多些,先冰封它,無魚了就要拉出來用。」
魚要有魚味
「做魚蛋,魚一定要新鮮。」王老太常掛嘴邊。「魚唔靚,你怎樣雪都無用,但新鮮的魚雪了,牠會有幾成靚存在。」在缺魚如休漁期,她預先冰封「撚手貨」,打魚蛋時再混合艇家釣回來的鮮魚。
今天,很多行家採用供應穩定、由越南菲律賓入口的大黃鱔,「那種大黃鱔,肉很白淨,但無味,你要放味道下去。」王老太鍾情中國海域的黑門鱔,「這種鱔魚肉鮮甜,我們潮州人很喜歡用來煲粥,放鹽和少少冬菜,那煲粥就好正喇!」如此鮮味用來打魚蛋,就不需要放太多調味料了。坊間魚蛋有些死實實,有些爽如蒟蒻,她形容「鬆化」才是正宗潮州魚蛋。人家多少會混些澱粉,她卻堅持全用魚肉不下粉,「我們喜歡幾種魚混合,譬如九棍、黑門鱔、大䱛細䱛,纖維不同;愈多種魚,俗稱的明膠就愈強。」至於魚肉混入多少水分和鹽、浸魚蛋怎樣調節水溫以致一粒魚蛋內外爽彈又鬆軟,全要歲月磨練。王老太的叔仔王炎興打了魚蛋50年,就在王林記擔大旗。
鳳生雞巢
不同魚種的纖維、黏性、魚味濃淡……王老太了然於胸,畢竟做魚蛋超過40 年,可是這並非她原來想走的路。她本名劉蘇女,祖籍潮州,在筲箕灣東大街出世,童年喪父,母親再嫁,弟妹眾多,小時候就很窮。「我們去魚蛋檔幫人免費劏魚,人家就送些魚頭魚春給我們作米糧。魚春當飯魚頭做餸,不飽,只是滯。」她想起也打嗝。
因為母親不識字,常被人欺負;蘇女誓要讀書,靠賣爛銅爛鐵讀上小學。她樣子像混血兒般玲瓏標致,成績也好,是校內的風頭躉;順利考上中學,卻交不出學費,加上家人溫飽排首位,只有去工廠打工,但仍爭取返金文泰夜校,努力讀至中三才再沒有精神兼顧下去。
「知識改變命運」終成泡影。就在失落的14歲,芳心許了同鄉小子王炎林,「我們青梅竹馬,也是初戀,雙眼盲咗!」王老太回到少女時,笑眯眯。24歲那年,患癌的母親病危,為了沖喜,二人半夜拜了王家祖先草草完婚,「媽媽心事了卻,我結婚那天她就走了。好淒涼!」
本來,丈夫在北大酒家做燒臘,沒多久轉跟他大哥學打魚蛋。「我好怕做魚蛋,因為我小時拿着石春揼魚,揼到手指全彎了。」當時她沒選擇:「嫁雞隨雞飛,嫁狗隨狗走,嫁隻馬騮通山走。老公做魚蛋,你就跟他做魚蛋。」
1979年,兩口子在山邊台(筲箕灣天后廟後山)母親遺下的山頂小木屋開設工場,做魚蛋批發。她日做最少18小時,每天吃11碗飯但體重才90多磅。「那時夜晚12點才吃晚飯,男人睡了,我還要洗衫洗尿片洗碗,兩點才睡。朝早四點五點就要起床,魚蛋我一個人浸,一個人切,一個人炸……到老公起床時,我第一批貨已經要出了。」28歲那年,因為睡眠不足,「絞魚肉,一插,插了入去,沒了一截。」她輕描淡寫,摩娑着左手三隻手指:食指和無名指指頭被削平,中指斷了半隻;今天已不當一回事。
牛的反抗
日積的勞累褪盡鉛華,88年蘇女腰痛至無法再推貨上下山,於是和丈夫商量買了東大街現鋪,前面擺十幾個座位賣魚蛋粉麵,後面做工場。兩口子從零開始,胼手胝足捱到有樓有鋪頭,她一直等待上律師樓和丈夫簽契聯名做業主,可是丈夫早已靜靜寫了自己的名字。
「為何我沒有?」有天她忍不住問。「有甚麼呀?你似甚麼呀?你似一隻牛罷了!牛耕田馬食穀。你有腦嗎?你無腦。」王老太憶述丈夫的回應,依然動氣。「就被他一句驚醒夢中人,原來我是一個無腦的女人。」抹乾眼淚,她明白不需再為這男人仆心仆命。
蘇女大解放,即刻重拾舊夢——返夜學,去英國文化協會讀Free Talk,又去劉家傑那裏學英語。家婆是個守舊潮州人,重男輕女,「我生了三個女,她已不喜歡;我讀書更加不得了。她說,你讀這麼多書為何?你想控制我王家呀!」丈夫以前打魚蛋,因魚肉要加冰,冬天尤其寒苦,習慣飲烈酒如瀘州大麯、拔蘭地禦寒。那時已上酒癮,功夫盡喪,也不忘揶揄她:「你學這麼多英文幹甚麼?東大街有幾多個鬼佬跟你說話呀?」
41歲的蘇女做到七勞八傷,於是向丈夫「辭工」。她一離開工場,丈夫無法做下去,唯有將工場和訂戶一起讓給五弟炎興。蘇女不參與批發,只負責店鋪樓面,丈夫自此再沒給她家用。「家婆教他不要過錢給我,怕我『走佬』。實在,我不捨得四個子女,不容易放棄這個家。」她於是跟丈夫「講數」:「得!你不用給我錢,但你供仔女讀書、出國留學。」丈夫對子和女總算公平,後來讓大女和孻仔放洋讀飽書。
貓狗也溫飽
2002年,王老太跟叔仔商量將王林記現鋪全做門市,在對面街另置工場。其時丈夫終日醉昏昏,店務早由她一手打理。至於4年前開大坑分店、今年9月開柴灣分店都是兒子接棒的後話,丈夫無從見證,因為7年前他「被酒浸死了」。
王老太自小命途多舛,心有千千結。45歲到志蓮淨苑學了4年佛學,種下因緣,慢慢放下從前怨恨。「兒女眼前冤,夫妻渡客船。到底是我太強,還是他太自卑?難說。對我老公恨與不恨都算數喇!總之我日日都有三枝香插給他。」她哈哈大笑。
現在,她在王林記已是半退休,主要任務是買魚收魚,9點吃過魚蛋早餐做了QC,便去筲箕灣避風塘游泳兼餵野貓野狗,風雨不改。三道防波堤不接陸地,十足孤島,上面卻有很多水上人棄養的貓狗;王老太見牠們無水又無食物,於心不忍。王林記每日都用老雞熬高湯,她就挑骨留肉,混入魚腩或牛腩碎作貓糧或狗糧。
「我餵了30年了。我們這一代,小時最緊要有溫飽。」她笑言,小時侯信基督教和天主教,因為前者派奶粉,後者派米,餓肚皮話事。因為自己困難過,幾十年來她買魚日日清數,不需買手墊支;教子女做生意,不可騙人也不可欠夥計錢。
「人又好,貓又好,狗又好,最緊要有溫飽暖著。」她慣租的小機船駛向石壆,高呼一聲:「貓!」十幾隻肥貓即從四面八方的石罅跑出來,翹首朝她喵喵叫;其他堤上的黃狗、黑狗,未待叫喚,老遠看見她,已不停搖着尾巴蹦蹦跳。
撰文:韓潔瑤
攝影:梁偉德
王林記魚蛋粉
地址:筲箕灣東大街10號東寶大廈地下A號鋪
電話:2886 0068
營業時間:星期一至日 6:30am-8: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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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計,在旭日。
墨藍天空默默,靜候着晨暉到來,哈,真寫意,不如底下的一片昏黃。街燈有序,嗞嗞作聲地控訴着自己晝夜顛倒的工作,不似繁星亂綴,悠悠眨眼。也不止它們,石屎公路亦然,明明三更,卻還是熙熙攘攘,承受車輛不住地穿梭,月兒看着倒嘆美。也不是每位辛勤者都愛嗟怨,就如此刻於大道上馳騁的小貨車,靜謐地運載着車上的一老一嫩,也許是物似主人,司機座上的老人,臉上不帶半分煩躁,銀絲滿頭的他,比身旁尚留些許青絲的小伙子爽利得多,老人一雙銳目炯炯,跟他半皺的臉龐不太相襯;反倒小子眼臉圓潤,卻撐不起眼皮來,不住打瞌睡。
發叔,這是老人的稱號,一臉從容,一點料不到他正往骯髒之地去,上水屠房。他不是執刀的屠夫;也不是清潔大叔;更不是看更。他,是買賣牛雜的老行尊,這行業有一個略有耳聞的名號——執雜佬。身旁的阿漢,是發叔的兒子,如今父子倆正準備闖蕩他們每夜的老江湖,在朝陽趕至之前。
落日江湖
夜半路路亨通,小貨車已經抵達了屠房的閘口,阿漢猛地醒過來,雞手鴨腳地翻出往來屠房的通行證。閘口看更查證期間,平靜下來的小子,憶起這與他印象中小時候的屠房,很不同。小時候放假,做完功課沒事幹的他,就吵着要爸爸帶他到屠房玩,那年代嘛,很窮,沒有太多電子產品,對小朋友而言,屠房是一個樂地,因為到處是水,孩子玩水不畏濕身。當年,屠房的守衛沒有那麼緊張,基本車子上載甚麼人進去,都無人過問。「入得!」比發叔年輕得多的看更,把通行證看了幾遍,又點算車上人數,確保沒有外人才放行。還好,小子長大了,不再玩水。歲月神偷,總在十年廿載後,才東窗事發。唯獨是僅餘的這十來個逐臭之夫,依舊夜出早歸。
是的,這一行只餘十二人。行內年紀最大的發叔,五十多年來都堅持這樣的生活,凌晨一時許來到屠房作準備功夫,清潔﹑磨刀﹑磨剪。執雜佬在屠房內,都擁有自己的位置,做好準備,他們就靜候着屠夫宰掉一頭又一頭活牛後,把取下內臟運送到他們的位置。牛雜分成上雜及下雜,牛柏葉及牛雙連是上雜,由於價值較高,故肉食公司都會保留。至於執雜佬執到的,就是下雜,包括牛膀,即牛胰臟、牛腸、牛粉腸﹑牛肺、牛肚,即牛胃﹑牛脆骨,即牛氣管等。兩點半左右,接到牛雜後,先把內臟清洗乾淨,這個階段的牛雜,相當齷齪。牛畢竟是雜食,內臟廢物多,發叔形容這是一陣餿味,臭氣熏天,他邊洗擦着一大幅牛胃,邊講解原來吃不同飼料的牛隻,氣味會有所不同:「嗱,食草嘅牛呢,就冇咁臭;食粟米嗰啲就不得了。」尤其是牛胃,有糞便,甚至鐵釘﹑沙石,就連古幣他也見過。
他把另一幅小巧得多的牛胃交予阿漢清洗,這是牛沙瓜,牛胃的其中一部分,因為物罕而最搶手。接過沙瓜的阿漢不住調侃:「講句難聽,比一個未洗嘅公廁仲臭,不過細個成日嚟,慣咗陣味。」除了味道,最苦了人的,是工序,當中最花工夫就是洗牛腸。只見,發叔洗好牛胃後,就於放滿水的藍色水桶內,捏起一條牛腸,用鐵通串好,再從末端反方向拉往自己一方,就把牛腸內外反轉,要逐條通乾淨。他指牛腸油脂多,洗完大腸後,手心一陣肥膩,久久也洗不去。發叔沒有戴上手套,就這樣用手擠洗,他笑謂:「好多行家話唔戴手套,做耐咗手會唔好,我就做咗幾十年都唔戴,冇嘢啊,你睇幾滑。」把最後一條牛腸洗好,他伸出手來,着兒子幫忙把一桶桶的牛雜搬到車上。
屠房偌大,一路上,發叔滔滔未停。他說執雜這江湖很小,各行家都得遵循老行規。誰個每晚分配到多少牛雜,早已跟隨第一代而定,不能巧取,如遇缺貨,就只能高價向其他行家買入,但人家也不一定有多餘的可賣。至於他們提供予哪一家食肆,大抵是固定的,鮮會出現搶客的情況。然而,發叔最擔心兒子經驗不足,較死板,不會因應情況而增加或減少數量給客人,致牛雜分配不均。說着說着,二人已經來到停車處,協力把數桶子都抬入車尾之時,天色已成藏藍,把車子撻着,電子鐘顯示為凌晨五時,小貨車又再出動,送雜去。
日出而息
離開腥臊之地,這趟車去屯門,算是長途,由阿漢掌軚。執雜佬每日工作約莫七小時,五點離開屠房的話,大概七至八點送畢所有牛雜,可以回家休息。阿漢卻例外,下班後,他還要去當貨車司機,他苦笑:「冇計啦,有老婆有個女要養,呢一行又唔可以賺好多,咪要努力啲囉。」這勾起了發叔的刻苦歲月。
發叔本是澳門人,十八歲來香港,跟隨姐夫到牛棚工作而入行,成為了執雜佬。當時的牛棚比屠房更糟,無瓦遮頭,宰牛後於地下洗牛雜,又黑又血腥,起初他十分不習慣,但讀書少,打任何工都只能苦幹,反正當時這一行人工算是高一點,而且做生不如做熟,習慣習慣,就好。後來成家立室,更離不開這一行。至一九八六年,姐夫退休,於是便接手生意,半輩子,就這樣過去。
貨車終於停定,父子倆合力把藍桶卸下到小鐵車,往砂紅招牌的「新興麵家」推去,只見小店仍未開門,發叔就把東西放在門口,再往對出草叢處拿走一個空的大桶,就往車子走。這次換了發叔開車,阿漢則在一旁解說。他們現時共供貨予八間食肆,全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字號,大家有固定的交收模式,甚至有店主把門匙交予他們,好讓他們夜半把牛雜放到店內。說到只供貨八間餐廳,發叔開着車也忍不住慨嘆,有些事,的確無可奈何。活牛由五豐行從大陸收購後,運來香港。他猶記得全盛時期,全港每日宰殺四百多頭牛,他最高峰一晚洗三十多副牛雜,是現時七至八副不能相比的。
如今,普遍認為吃內臟﹑吃紅肉不健康,不如舊時熱愛,活牛愈來愈少,每日只有四十來五十隻牛,牛雜供不應求,行家之間根本沒有機會競爭,縱有客人想買貨,大家也沒貨可交,很多食肆惟有買急凍貨。當然,也有尋鮮之人,故有些行家會取價高者得的策略,放棄出價較低的舊買家,改供貨予高價者。但發叔卻有他的堅持,只要老客戶仍然向他買牛雜,他就不會棄之不顧:「做耐咗,好多都變咗老友啦。」就如銅鑼灣「九記」,由現時事頭的父親單眼九當家那年代開始,發叔已經認識他爸爸,他吃吃地笑:「舊時單眼九同我老細買牛雜,我收工就去幫佢洗碗仔,搵外快嘛。」
說時遲,小貨車已來到中環,阿漢留下來看車,發叔則帶貨到「水記」,老闆水哥一見老朋友,就不住聊天,口水多過浪花。返回車子的途中,發叔仍然掩不住笑意,這一份情誼,是此刻坐於駕駛座上,等待着父親歸來的阿漢所不能理解的。噠一聲,貨車向最後一站——黃大仙駛去。抬頭,上方已是一片湛藍。
送走了最後一桶牛雜,父子二人坐於車尾邊緣回一回氣。發叔知道兒子孝順,這個行頭,兒子願意接手父親生意的,只有三人,他自覺幸運。今年年頭,阿漢因為眼見爸爸年紀開始大,始終這一行要勞力,半夜又辛苦,故回來幫忙。年輕人嘛,總有些少埋怨,畢竟執雜佬日夜顛倒,沒有假期,又請不到新人入行幫忙。現實歸現實,日日有牛雜分配予他們,不開工的話,牛雜拿去哪裏?這一行,很難回頭。老人淡然,深知這是心態上的調節,雖說厭惡,但執雜卻養活了這幫執雜佬,養大了他四個兒女。一旁的阿漢搭了搭爸爸的肩膀,道:「佢幾時冇力做,就正式接手,冇牛雜就冇我哋,佢一世人心血,會繼續做落去,做得幾耐得幾耐。」
人可真矛盾,很多執雜佬都嫌辛苦,只是,一旦退下來,沒有了寄託,不出三年就走了。發叔低首盯着石屎地,嘟嚷着:「唔想啊,唔想死啊。」卻不見頂上,赤烏正冉冉上升。
回首,一生之計,也在旭日。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謝本華
剪接:胡浩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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