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熟悉其實根本不知道
文：薯伯伯
現在人人拿著手機或相機，所以任何人也是活動攝影人，把照片發給別人，喜歡就留，不愛就刪，變得隨意。但我還是學生的時代，仍然較流行菲林相機，我就往往是活動裡唯一有帶相機的人。拍照之後，把照片曬出來，總有一兩名同學或朋友抱怨說：「拍得不好啊！」「拍得一點都不像我！」
當然照片是可以故意醜化，例如趁著對方眨眼，或打呵欠，或半合眼時說「仆」字，其效果圖甚至可以反過來要脅對方。但是朋友抱怨我拍的人像照，其實就是很正常的拍攝角度，雖然未必稱得上美感構圖，但照片中人與現實所見，實在相差無幾。也就是說，對方嫌我拍得不好的影像，正是他呈現在別人眼前最真實的一面。後來我當然明白了，他所不滿意的，不是我的拍攝技巧，只是反映了對自身的不滿。不過要怪自己很難，那就只好怪攝影者的技術了。
當年還沒有美圖秀秀，現在拍照不好，不一定要怪攝影人，也可以只怪相機或軟件。有位多月沒見的朋友來拉薩的咖啡館找我，我便拿出剛買不久的新手機自拍留念。拍照過後，朋友一看，卻說：「你的相機拍得不好看！」我當時還很認真地說，iPhone 的前置鏡頭在光線不足的環境下，拍出來效果不算太好。
朋友拿出相機對著我們自拍，我仔細一看，發覺相片中的我，下巴尖了，眼睛大了，皮膚膠了，儼如外星人羅茲威爾的模樣。本來以為這是類似遊樂場裡哈哈鏡的玩笑，但卻有被拍者認為（或投射認為）這才是自己真實的容貌。
因為微信的設計是只能見到發言者的頭像相片，而不會顯示名字，我在微信上有幾個聊天群組，每次有人留言，單看用戶照片根本認不出誰在說話。有幾名朋友用的味精修圖軟件效果幾乎一樣，就像找了同一名整容醫生，看著兩個幾近相同的頭像在聊天，仿似鏡中奇遇。
有次一名朋友拍了合照，發到朋友圈，怎料照片中的另一名友人就埋怨說：「哎，你怎麼不幫我修一下照片就發出去呢！」言下之意，好像若然不修圖，就不敢正視自己真實的容貌。更甚者，有人每張公開的貼圖，都是狂修的效果，誤導得有點嚇人，其偽裝程度，難免讓身邊朋友看得臉紅耳赤。
有種說法，我們只靠鏡子來看自身模樣，不少人誤以為倒影就是真實的自己，看到正常的影像，反倒覺得左右不對勁。鏡中的自己較美，倒也不是因為把臉容左右調轉就會變得吸引，只因熟悉就是美，看慣了某個角度，反而接受不了真相。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其實根本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甚麼模樣，聽起來雖然很奇怪，怎麼會連最應該熟悉的臉容也不清楚，但想深一層，其實不單是長相，還有自身的遭遇、境況、環境、時局等，又何嘗不是糊裡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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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一名小孩走過布達拉宮前方的倒影，攝於 2018 年 8 月 9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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