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等待被滿足的嬰兒。
這幾天的靈魂之旅來到了克萊因的「客體關係理論」,一個人的性格及心理發展與嬰兒時期與母親的關係極為密切,到底一個人「沒有安全感」或需要「依附」在他人身上,是什麼樣的一個心理運作呢?
以克萊因的理論看來,「巨嬰現象」是年齡隨著時間增長,但內在的心理卻沒有跟上生理的發展而成長,還是停留在嬰兒時期。如果我們以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來看,就能明白嬰兒期的自戀是如何形成。生命初期所有生存條件必須仰賴主要照顧者(母親),嬰兒只覺得餓了、累了、排尿排便不舒服了,而哭鬧發出聲響。而母親會即時前來滿足嬰兒的需求,因此母嬰幾乎是如同嬰兒還在媽媽肚子裡一樣,臍帶相連,共生共存。這是一個嬰兒式的自戀期,並沒有客體與主體的分辨,世界是繞著嬰兒轉,一切自我中心的。
對於一個成年人,如果一直處在嬰兒般等待無條件被滿足時,那會是痛苦的,因為他人有各自的難處及處境,無法隨時滿足這個巨嬰。而巨嬰因為他人的不滿足自身需求,而感到無價值感及羞恥,因此會更加自戀地指責、控制、發怒或自傷來攻擊對方,造成自己與他人的痛苦。
如果一個人的內在嬰兒未曾被好好對待,那麼這可能會持續一生影響著這個人的生命狀態。也許因為沒有被滿足過,所以退縮、害怕再度被傷害,而感到孤獨且無助,形成討好型人格。這類人會以犧牲自我需求來滿足他人,因為這樣就不必正視自己內在那些從未被看見及滿足的需求。也有可能因為沒有被滿足過,而內心充滿憤怒,為了保護自己而觸發敵意的防衛,不信任自己、他人及這個世界,而形成攻擊性人格。這類人會以競爭、輸贏、努力達成目標來替自己過度彌補沒有被滿足的需求。然而底層的真實情緒,還是那個沒有體驗過被安全、愛護的小嬰兒。當然也有可能因為沒被滿足過,而內在呈現混亂茫然的狀態,無從分辨自己要的是什麼、想成為什麼、能獲得什麼、需要去照顧自己什麼,甚至真實被傷害時能否意識到自己是否有權力拒絕,而形成疏離型人格。這些人格的形成對外雖是討好、攻擊及疏離,但其實對內是切割掉自己真實的感受。
那些不被允許存在、被驅逐的感受,需要被我們認領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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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怒 —— 你願意接受上帝作為你的陽具嗎 / 小說 | 盧斯達 on Patreon】
我的名字是米勒.多明諾,以下是我幾年來對某一組織的秘密調查,我恐怕自己已經知道了禁忌的故事,因此我必須在酒店寫下這些並不詳細的紀錄。如果我發生了甚麼事,以後也會有人知道。
1987 年,我是佛羅里達萊昂郡——塔拉赫西的一個重組案警員。塔拉赫西人口只有 20 萬左右,雖然不算鳥不生蛋,但也沒甚麼特別罪案,頂多是有一些鄰埠的黑手黨在這裡活動,在麥爾茲公園 (Myers Park) 附近的商業區,是他們主要活動範圍,我們會定期去妨礙他們。除此以外,可謂太平無事。我們同胞的槍枝,都是指向黑人、毒蟲和不受控制的青年街頭黑幫,很少是真正十惡不赦的罪犯。
1987 年某日,警局接到報案,說有人目擊麥爾茲公園的公共遊樂場,有兩個穿西裝、衣冠楚楚的男人,以及六個衣衫襤褸的小童,還有一部起居車,形跡可疑。我在另一個分局的朋友當日與一批人馬趕到,當場拘捕了那兩個男人。那位朋友在工餘飲酒的時候,向我透露了以下的細節。他們將兩個男人帶著拘留室審問,他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不肯透露其他事,極不合作。其中一人之後開口,他說,他們是這六個兒童的老師,除此之外,就不肯透露更多。
社會安全管理局派人來照顧那六個兒童。他們發現那六個兒童,有男有女,全部都有營養不良的問題,大多數都不能跟探員有效溝通,似乎是表現出某種智力發展遲緩的情況;大部份小朋友都說不出自己的名字。為了方便辦案,局裡的人甚至幫他們起了代號。其中一個代號叫做大衛的男童,以及一個叫翠西的女童,比較能夠溝通。大衛說,那兩個男人確實是他們的老師;但男童女童顯然不知道幼兒園,他們只是隱隱約約地說,老師教他們玩遊戲。是甚麼遊戲,他們似乎又說不出來。
膠著狀態並沒有維持很久。由於事情似乎有涉及邪教活動的嫌疑,我們聯絡了華盛頓的警局。他們之後發現,那兩個男人的名字,早已在 FBI 的觀察列表之上。他們似乎與一個稱為「家族」的教派有關。在拘留期間,社會安全管理局的人甚至收到死亡恐懼,不過安置那班兒童的地方,不是警局,而是一個理應沒甚麼人知道的地方。
警局裡面充滿了爛人,當然我也是這些爛人之一,不過我沒有參與小童案的調查,但一定有將新聞賣給了記者——我們一向是這樣,這是我們很多人的外快來源。很快,我們這個小區就上了全國頭版。首先獨家報道這件怪事的是《華盛頓郵報》:「多個消息來源向政府表示,『家族』是一個涉嫌對兒童實施洗腦和性剝削、並且提供財政或性補貼以吸引新教徒的邪教」;後來其他大報報章都有跟進。
兩三天之後,故事的另一個版本就開始在傳媒版面出現。
有「家族」的成員接受訪問,表示自己受到主流社會的誤解;這些兒童並不是被非法擄走,而是得到其家長 (也是成員) 的授權,他們本來是乘車趕到該教會在肯塔基州建立的「教區」,他們的父母也在那裡。至於他們衣衫襤褸,該成員說,「他們只是小朋友,小朋友玩耍起來就是這樣骯髒的呀,而且他們一直趕路,沒有太多停留疏洗的地方,這不能算是虐待兒童吧?」
在那段期間,寫口供時經常串錯字的我,突然開始有興趣讀報紙,追蹤著這件事的發展。對「家族」同情理解的報道,像潮水一樣升高;甚至有專欄作家認為,主流社會的壓迫文化、基督教右派的不寬容,在此事件可見一斑。又過了一陣子,這邊的檢察機關表示,沒有證據表示這些兒童受到虐待,那兩個男人亦當庭釋放,於是二男六童,又像沒有來過一樣消失於公眾的視線。
但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裡佔據一個角落。我不是說他們的另一個版本有很多漏洞,事實上聽來也是言之成理。然而他們拘捕兩個男人當天,我在局裡正好要外出,跟他們也打了一個照臉,那兩個男人,穿著非常高級的西裝,而且髮型整齊,一點也不襤褸。他們與兒童的外貌,有非常大差異。如果說他們一直趕路、穿洲過省,為甚麼這兩個男人的外觀仍能保持整潔?更加奇怪的是,我那個透露了案情細節給我的朋友,本來滴酒不沾 (他也因此在局裡經常被我們嘲笑) 也不召妓,但不知為何就突然開始酗酒;有幾次我在市中心的紅燈區還遇到他。我心裡一開始是想,這個人竟然第二次發育了。我幾乎不可能在警局和傑佛遜醫生門外以外的地方見到他。因為我們預約的時間總是一前一後。
一陣之後,我收到一個沒記號的電話,是一個自稱傑森的男人,他自稱是 FBI 的人,但正在執行一個「非官方任務」,他正在調查那件一直在我心裡沒放下的事。
傑森說,希望接觸當時在警局裡接觸過案件的任何人。我照直說,其實我沒有參與這件事,所知不多。對方卻堅持要見一面。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我約了他三天之後,在麥爾茲公園的那個案發地點見面。
當日那個遊樂場亦有幾個小朋友在玩耍,我就坐在長椅,戴著一頂黑色圓帽作為記號。等了一陣,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鋼條身影黑人來到,穿著卡其色的風衣;他叫了我的名字——他竟然連我的名字都查出來。他拿著兩杯咖啡,在我旁邊坐下來,遞了另一杯給我——「咖啡?」我接過了,我們望著那些玩耍的小童開始說話。
傑森是一個假名,但他說自己是 FBI 的前僱員,因為一些事而被辭退。他說:「我已經私下接觸過社安局和警局裡的人,他們有透露過一些資訊,但也有一些表現十分奇怪。」
我問:「所以這究竟是甚麼鳥事?」
傑森說:「FBI 一早就有知道這班人存在,他們自稱是『家族』,表面上是一個基督教會,但他們是一個公社,你知道嗎?就是那些教徒住在一起,然後那些孩子又在一起的公社,像占姆·瓊斯 (Jim Jones) 那些。這些組織,在全美有幾千個,有些比較危險,有些只是一班認為自己值得成功但又志大才疏的人組成,拜一下撒旦就覺得自己好特別的可憐蟲。我們是在處理前者,而不是後者。事實上自稱『家族』的組織,也有幾十個同名,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彼此之間是否有聯繫,不過在你們這裡發生的事情,我認為有問題。」
我說話都很小心,因為反正我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你知道甚麼?」
「我認為這裡有一個陰謀。」傑森說:「那六個兒童,是他們在儀式裡『使用』的東西;這些兒童,有可能是教徒奉獻出來的親生兒女,也可能是從世界各地買回來的。我認為他們涉及人口販賣還有戀童,而且是跨國的。」
「不是吧,你有甚麼證據嗎?」我說。
「我知道一些,但我想你們也可能知道一些資訊碎片。」傑森說。
「那你知道甚麼?你又想要甚麼?」
「我希望你在局裡能找出一些文件。」
「你想害我掉了工作嗎?」我嘲笑他,並繼續飲那杯咖啡:「我已經夠多把柄了,你倒是要成了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傑森說:「我可以透露一些訊息,你不也是想查出事情有甚麼問題嗎?你知道事情不妥,你感覺到,所以你才答應出來見面,是不是?」
「事情當然很不妥,但這些事情,可能四處都有,怎麼證實呢?而你也已經不是 FBI ,我則只是一個小鎮的警察,我根本做不到甚麼。而你知道甚麼呢?」
傑森靜止了一陣,然後說:「看來我們還需要更多互信。我不是一個亂來的志願人士,你不要搞錯。例如他們當日發現的那架起居車,裡面有很多奇怪的東西。例如有幾盒避孕套,例如裡面有一張世界地圖,上面有幾個位置是有標注的,例如英國伯明翰、法國巴黎、華盛頓、塔拉赫西、香港、日本、印尼;車上還有一本漢英字典——你不覺得奇怪嗎?兩個大男人跟六個小朋友,為甚麼會有避孕套?再來,還有一部手提電腦,但裡面儲存甚麼資料,我就不知道,因為是你們局裡的人拿到了手。DC 的人來過,取走了電腦分析,但裡面是甚麼,我接觸不到。」
我停了一陣,然後說:「最後法庭說沒有證據,撤消了所有控罪。」
傑森點頭說:「你不覺得疑點重重嗎?如果你找到那些檔案,我們可以進一步交換資訊。」
最後他是如何說服我的,我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自己對這件事有莫名的好奇心,我感到自己的好奇和痛苦在一同時間被燃起了。
於是我和他飲完咖啡之後,就各自離開。我在塔拉赫西警局已經七年,我對於每個部門的人員出入、每個換更表,都瞭如指掌。有一晚,我在一個最空蕩的時間進入檔案室,查找我要查找的檔案。其中一份檔案,羅列了他們在起居車上找到的東西,的確有避孕套以及漢英字典;然後我又找到關於那六個兒童的生理和心理評估和口供檔案。
上面說到代號為大衛和翠西的孩子,有營養不良,他們說自己自懂事以來,都是吃素,而且很少吃飽;他們的父母是『遊戲』的一部份,教會的首領叫做「祖父」……然後我又看到,報告有提及他們有受過性虐待的可能。大衛有便溺問題,可能是受到長期和激烈雞奸的跡象;至於翠西的手臂和頸有奇怪的人類咬跡,但不能證實是小孩子還是大人。
由於我肯定是形跡可疑,所以沒有看太久,只看到這裡就離開。
之後我與傑西在一間市郊的星巴克見面,我將我讀到的那些鬼東西透露給他聽,顯然當中有一些東西他不知道,作為交換,於是他又向我透露更多訊息。
傑西說,FBI 當時接到塔拉赫西警方求救,便派了一支人來到支援,但詳細過程不明;同時FBI 知悉在華盛頓有兩處屬於這個教派旗下的物業,便派包括傑西的一班探員去爆破。在其中一間倉庫,他們剪開一個心型的鎖,衝入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而且凌亂,裡面的人好像早就知道會被突襲,而且走得很急。他們在裡面發現,其中一個房間有很多人類排泄物,有尿有屎還有一些奇怪的液體;在另一個房間,儲存了一些文件和寶麗來相片,傑西就是第一手發現寶麗來的人,那些相片是一些赤裸的孩子,有男有女;有一些相片則是被肢解的羊或是貓或貓;有一些則是穿著白袍的奇怪人,似乎在進行奇怪的儀式。
往塔拉赫西支援的探員,拿回一堆文件和一部手提電腦回來,裡面查到甚麼,傑西也不知道,但傑西聽到上司說,這件事涉及 CIA ,是內部問題,下令停止調查,並轉報給 CIA。我們重構雙方的記憶,似乎就是 FBI 被下令停止調查之後不久,各種「另類證詞」就在報章湧現,不久,塔拉赫西的檢察機關撤消警方對兩個男人的各種指控。
我記得聽完他的故事之後,攤軟了在坐椅,我問,這是邪教?撒旦教?3K 黨?整個 80 年代,關於搖滾樂、安東·拉維 (Anton Lavey)、都市傳逆、邪教的鬼話和傳言,一直還是小報和廉價恐怖小說的熱門題材,但認真的,我沒有遇過真實的案件。
傑西說,自己堅持調查,與上司發生衝突。之後有一次他參與掃蕩南美販毒集團的時候,一個黑人女毒販手抱嬰兒作為偽裝和掩護,一看到他,似乎早就知道會有人埋伏,開槍便掃射,子彈掃過傑西的左腰,他也開槍,將對方打死。
嬰兒沒事,後來發現那是從別人搶來的,一個白人嬰兒。因為這件事,上司將他停職,等候內部調查。說到這裡,傑西不像平時一樣冷靜,眼睛充滿疲倦的血絲和狂熱:「我早已知道他們的調查結果,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問,你覺得這個邪教已經滲透進了體制之內?
他肯定地說:「否則這些疑點,這些生理心理報告,怎麼可能不控告?而虐兒事件竟然是 CIA 的內部問題?難道他們也有參加嗎?那些相片、那個倉庫是怎麼回事?老天。」
之後我跟傑西也有一些談話,但很快他就要回華盛頓接受內部調查,於是我就沒有再聽到他的消息。我甚至打電話給他,但那個電話已經取消。這件事又漸漸埋在我的心裡。
幾年之後,有一日,我去找那個一開始透露資訊給我的朋友。我在警局外面截住他,試圖跟他閒話家常,但他眼神十分閃縮,整個身型好像瘦了一個碼。我問他發生了甚麼事,他一邊走,一邊閃爍其辭,只是呢喃著他最重要的是家人,叫我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不久之後,他在家中發現被人槍殺,妻子和七歲大的女兒也同樣被亂槍打死。我聽到那個消息時是下午,那時天氣剛好入秋,樹上的葉也快掉光了,日照變得很短,在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我聽到這個消息,我在辦公室裡點起煙,卻忘記了抽,煙自己燒成了灰,一截的斷裂掉。他們最後抓到兇手是一個毒蟲,而且找到證據,他跟販毒集團有勾結和交易,在掃毒前會提供消息給對方閃躲。
我滿腦子都是最後一次跟他的互動,但我沒跟其他人說。在冬天的時候,我參加了他的喪禮,但沒甚麼人來,我也不認識其他人,風呼嘯的虛妄的狂吹著。那天我沒有回家,穿著純黑的西裝來到了傑佛遜醫生的診所,那是一座新式商住大廈的二樓,我沒有預約,傑佛遜醫生平時的秘書也不在,是他開門。
傑佛遜醫生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白人,高瘦、疏著一個油頭的黑髮、總是穿著沉色的西裝,他的辦公室是精緻的古典風,有一個他說是假的虎頭頭掛在廳裡。我說沒有預約,但他也正好閒著,於是他讓我進去,一邊閒話著她的秘書去了中國旅行,還未回來。
他問我有沒有準時吃藥,我說有,但我不喜歡吃,因為它令我感到自己比較遲頓。他坐在椅上,跟我說:「有一些人的大腦欠缺某些物質,以致無法有效傳遞訊息,但在人的主觀感受裡,他們是覺得自己太過敏感,而吃藥之後,便覺得自己遲頓了,但在生理層面來看,你的大腦只是變得活躍和有效,而不是相反。」
傑佛遜醫生和我的關係有很多年了,我跟他友好,所以我在他面前不會掩飾我對精神病學的某種藐視。「這只是你說的,和他們說的,但在我的世界卻是鬼話,而最可怕的是,我證實不到,是嗎?」
傑佛遜笑道:「某程度上,你也可以這樣說。」
我說,我去了那個人的葬禮,傑佛遜說,他才剛下機幾個小時,所以還是錯過了。我問,他之前有跟你說過甚麼嗎?傑佛遜醫生眼睛轉了轉,然後問:「你是以病人的身份,還是用警察的身份問我?」
我當時感到很累,攤在他的病人椅上說,這還重要嗎?
他說:「的確不重要,因為不管你用甚麼身份問,這是病人的私隱,而我透露了的話,就打破了我的專業操守。」
我突然感到一陣憤怒,我想像我跳起來,然後將他抽起來摔在椅子上,將他的文具和電腦震得全掉在地上。我望著他,說:「我不相信他是被毒蟲打死。」
傑佛遜醫生說:「為甚麼?你是基於甚麼證據嗎?」
我說:「有一些推論。」傑佛遜醫生說:「基於奇怪和錯誤的推論,也可以導致錯誤信念,這叫做妄想,Delusion。」
我說:「那麼人們相信耶穌死後從墓裡復活,還四處傳道,那也是錯誤信念嗎?是不是一個錯誤的信念多人相信到某個程度,就變成了信念?」
傑佛遜醫生想了想,然後笑:「很好,你在克服你的創傷。」
我說,我不知道是甚麼問題,導致我看了你那麼久。他又跟我遊了一陣花園。我記得那一晚,他跟我做了一個催眠。在某種似夢非夢的情況下,我見到一個男人在觸碰我全身,他微笑著,柔聲說:這是一個很美好的體驗……我想移動和掙脫,但那個小時候的我動不了,於是他開始脫衣服,也開始脫我的衣服——我在催眠之中崩潰下來,像個嬰兒一般哭起來。我記起了一切,我也記起了我多年來在這裡崩哭過多少次。傑佛遜醫生十分熟悉地用一張厚毛毯包著我,我感覺到自己的恤衫全都冰冷地濕透。
在分不清是狂叫還是流淚之中,我向傑佛遜醫生說了我這些年來一直沒說的事,我談到傑西,我談到他談到的所有事情,我談到我的可卡因上癮,我談到我為黑幫做的事,我談到那架車,我談到那六個兒童的臉。
傑佛遜醫生默默地聽完,坐在我旁邊,說道:「也許你這幾年,是進入了長期的偏執,變成了偏執型人格障礙,因為那件案件,觸碰了你的童年創傷,而那個傑西的話,也許他不是騙你,但他也只是知道某些細節,而根據那些不全面的資訊,也可以是妄斷。你也說過,他與上司有衝突,而且在一次事故中被內部調查,也許他都有一些心理問題,也許也有某些情緒纏住他,而你跟他的接觸,又啟動了你的心理防衛機制,於是你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壞,因為你越來越偏執了。也許那個教派,並不是你們想像中那麼邪惡?也許中間有些甚麼搞錯了?……」
我只記得這些,在他安撫之下,我在那張椅上睡了一陣,然後回了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甚麼,那一次之後,我的狀態似乎變好了。我開始想,我是被一個狂熱的瘋子感染了,也許那些年來,我只是庸人自擾。
1997年夏天,當時警局已經開始了電子化,我也升了職,所以我擁有自己在警局裡的電郵帳號。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郵件,署名竟然是「傑西」。我一看,後背就開始冒冷汗。
我打開郵件,裡面說,傑西說,這些年來,他終於查到「家族」究竟是甚麼,多年前在塔拉赫西發生的事,是一個跨國人口販賣行動的一部份。那次內部調查之後,他假裝已經放棄調查,成功騙過了局裡所有人,並且繼續透過其他手段調查。這些組織主要活動地點,是美國、英國、日本和香港。有很多慈善組織、前台公司、非政府組織甚至政府機構,都與這個組織有關,但這都只是「家族」的代理,他們的兒童來自世界各地,而在東南亞那一塊,集散地就是香港。而他們其中一個「貴族家庭」(高級成員),最近就到了香港,是一對母子,有名字,還寫了他們在香港居留的地址。
傑西說他自己因為某些事情,被限制出境,所以給我發這個電郵;他說如果我對這個真相還有興趣,就到這個地址,「看可以找到甚麼」——但必須快,「因為他們不知會住到甚麼時候」。
我抄下那個地址之後,馬上將電郵刪除,好像很多年前聽到我那個朋友死去的時候那樣,整個人好像進入了虛空,「醒來」之後我在局裡來回踱步,我在想,我是否應該不理會他,我的人生似乎已經回到正軌,我是否又要回到他編織的瘋狂之中?
我無法將這個念頭扔出去,我不斷嗑藥,直到失去知覺——我覺得自己已經在瘋狂的邊緣,好奇心拉扯著我,除了這個,我對於多年前的那些謎團,仍然覺得未解。我認為自己應該去,要不就會面對一場可怕的真相盛宴,也許就面對我多年來面對的都是一個愚人愚己的瘋子。也許面對了之後,我在晚上就可以睡得著,睡得穩。
我請了多年都沒有請的假,一個人乘飛機去了香港。我從來沒去過香港,也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我就像那些年輕的旅遊人,沒甚麼準備,就隨便出發去一個鳥不生蛋的東南亞地方「體驗生命」;但香港卻是一個繁華得媲美紐約的地方,密集得好像羅拔迪尼路駕著的士漫遊的罪惡淵藪。因為人生路不熟,我也是坐的士,那些的士是紅色的。我隔著的士的窗往外望,除了那些亞洲面孔令人感到充滿異國風情,街上也有很多紅色的橫額和旗幟,好像在準備某些盛大的節日似的。
那個地址是一座西環的樓房,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在一堆亞洲的我形容不到的傳統建築物之間的一座老樓。我下車之後,發現也有一個白人年輕人。他首先看到我,那個人雙目通紅,穿著一件衛衣,牛仔褲,像個尋常的年輕人,卻在這裡違和地出現。他突然開口說了甚麼,我才意識到他是跟我說話,他說:「不要再來了,教會今天關門。」
我不解,他的雙手收藏在衛衣裡,我直覺那裡似乎藏了甚麼。「不要再來了,教會今天關門。」
他說話的時候,也望著那條通往上面的陰暗樓梯。我對他說:「我不是教會的人,但我來找妮娜.高佛。」
聽到這句,他的戒備神色似乎減少了一點,但又似乎驚訝我直直地說出了這句話。不知為何,我突然被一種第一次上教會時的莊嚴感受所籠罩,我不管這裡是哪裡,對方是誰,我將我經歷過的一切都說了給他聽。
那個伙子最後說:「妮娜.高佛是我生理上的媽,你找她幹甚麼?」
不知為何,我說:「不知道,也許我會殺了她,終結我的痛苦。」
「我想了很多天,究竟甚麼時間最合適?也許今晚就合適,你也認為如此嗎?」
我點頭。
他面露驚奇的神色,想了一陣,然後便說起了他的故事。那個小子的名字是大衛,教會的首領是他心理上的媽,他們信耶穌,也相信耶穌最高的法則是「愛」。「祖父」的夢想,是開始一場靈性革命。他一開始指派女教徒跟自己做愛,然後命令教內的夫婦互相交換伴侶。
「祖父」主張激進的「性神學」,他認為性並非罪惡,在性交過程中,他們反而與上帝接近。「祖父」之後的野心變得越來越大,他跟其中一個女信徒生了個兒子,那就是大衛。他們也領養了另外一個女孩,叫做仙迪。他們被教導,性交是靈性的練習,所以很小到大,就鼓勵他們一齊睡覺,是一對金童玉女;「祖父」也經常跟仙迪在一起,有時他們會在一間房裡,仙迪為「祖父」口交,祖父也會在他們面前自慰,而「祖父」也會叫大衛的媽媽跟他做愛,並且用攝錄機拍下來,用寶麗來拍下來,供「祖父」自己欣賞;
「祖父」也會鼓勵教派內的姊妹跟大衛做愛,很小的時候,大衛已經知道甚麼是性愛,但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們被關在教會一個封閉的公社裡面,每日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做愛。他們也會製訂運送兒童時如果遇上警察時的標準答案,也會用精神藥物、心理操控等技術對教徒和兒童洗腦。
大衛說,知道教會裡面很多高層都戀童,也有很多人是因為本身戀童而加入教會;他們也儲存教徒的裸照或者性愛影片,來勒索他們;「祖父」在兩個月之前病死,各地的警察都多多少少有調查他們,所以他們四處躲避,最後來到香港。因為妮娜.高佛相信這裡是其中一個對他們安全的地方。
我一邊聽,一邊冷汗直冒。我想起傑佛遜醫生,我知道他有一個妻子,兒子都已經讀大學了,但我不知道他私底下是如何,他是否也是一個戀童者?他是醫治我,還是愚弄我?我不知道,也不敢想下去。
「是誰告訴你我們在這裡的?」大衛問我。
「是一個叫傑西的人,但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找到,也不知道他的情況,我亦只是試一試。」
「那可能是教會裡面那些革命者。」大衛似乎已經對此作了解釋,又說:「也有很多人想離開,他們不介意找外來人來打碎這王座。」
「王座毀滅之後,你又會幹甚麼?」我問大衛。
大衛聞言,便露出一陣泫然的微笑,在街燈的暗光之下,我看到他的眼睛異常浮朣,他問我信不信上帝?我說我不知道。
他說,他不信,因為上帝對他來說只是一根大陽具,看到甚麼空隙就插進去的陽具;他是長大之後自己在甚麼地方長大,「祖父」曾經命令大衛做下一任的教主,但後來也不了了之,因為這大概只是「祖父」覺得好玩,就像他在人生裡面玩過的一切。
大衛說,他已經死了,他每活一秒都是在地獄之中,而他現在要上樓終結一切。
我當時沒有聽明白他在說甚麼,我問:「香港沒有人在查你們嗎?」
大衛的神色有點像嘲笑,也有點像憐憫我,他說:「我們生活在一個謊言裡,沒有人是例外。你聽過乒乓外交嗎?你知道克林頓嗎?你知道中英聯合聲明嗎?沒有東西阻得了這病毒的擴散,他們在這裡可高興了。」
我現在知道大衛給我那種異樣而神聖的感覺,是來自記憶,是我小時候上教堂時,聽過牧師講過《啟示錄》,在最後的時刻,有很多帶來死亡的天使,而大米迦勒會將一條大蛇摔在地上。後來我知道,米迦勒是警員、軍人、水手、商人、傘兵甚至病人的主保聖人。
我還是呆立在原地,說完,大衛就上樓,僅僅只是兩三分鐘,我就聽到上面傳出兩下槍聲,突然,我看到遠方傳來一陣巨響,七彩的煙花爬升到半空,燦爛而緩慢而展開。
我衝上去,發現二樓某個房門是打開的,好像是一個記號,一個留給我的記號,我看見一波緩緩的血爬出房外,我慢慢走進去,發現裡面有一個老年女人,額頭中槍,黏稠的像精液一樣的腦漿跟血交融在一起;而大衛也倒在旁邊,他是吞槍自殺的,子彈從他的下顎進入,從腦頂打出去。
我看了幾秒,便動身離開,跌跌撞撞的跑走,我不斷的跑,在微雨之中,有很多人迎面而來,他們歡慶著甚麼,有記者在拍攝著他們;我想起大衛死前說的那句,他們在這裡可高興了。我跑了,我在煙花下的黑暗中不斷地向前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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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戀 型人格 創傷 在 酸酸時事鐵絲團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社會頭條一寶 2.0:
許多男人在網路上肆意發表不負責任的厭女留言,其實就是一種在網路世界對女性施加暴力的表現。
這些人總是可以很輕易地說出一些惡毒的話來攻擊女人,現實生活中是如此,網路世界也是如此。
多一點同理心,不要讓自己成為殺人兇手。
#厭女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265377834316289&id=178614532992620
你有聽過「厭女」嗎?
在父權制度下,男人和女人展現了不同程度的厭女,一起來認識。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209722819881791&id=178614532992620
仇女懶人包: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156522111729508&id=633434507
INCEL厭女的發言,其實是年輕世代男性對於這個社會單一陽剛特質憤怒的表現,性別平等運動不斷強調多元與尊重的當下,獵豔文化卻還是用單一標準在強調男性的價值時;新一代的男性一方面開始有了系統性的教育在推動性別平等,另一方面卻依舊被傳統「男子氣概」的方式束縛住,在不知道怎麼宣洩自己的挫折下,最後才演變成了無法挽回的暴力行動。
http://www.thinkingtaiwan.com/content/6979
那些失意男性在網路大肆發表恐同、厭女、種族主義、仇恨穆斯林、黑人等言論。到了現實,開卡車撞人、毆打辱罵少數族裔等等,對弱勢的仇恨在現實上可是會表現出來的。
若在坐視不管,這些人真的很有可能在現實上殺人或打人罵人。
來源:
https://m.facebook.com/frankchen111/posts/1969686086388385…
從黃安要陪蔡英文睡,到這兩位垃圾公開討論別人是否為處女,蔡英文的女性身分讓她必須承受各種性羞辱,我們從未聽過誰用“睡”陳水扁或馬英九來羞辱他們。
https://t.co/sekLWkSz7f
https://twitter.com/bee_hsu/status/996975331075543040?s=19
賴天恆/第一次「仇女」就上手
https://opinion.udn.com/opinion/story/6685/2894184…
制裁「壞女人」的方式很多。這當中當然包括比較「溫和的提醒」,像是說教、揶揄、嘲笑;到比較「直接的手段」,像是羞辱、醜化、譴責、公審,甚至訴諸暴力、脅迫、性騷擾、性侵害。
https://www.plurk.com/m/p/mtv07t
「仇恨言論說出的當下便確認了誰該來接收。它本身並不描述任何傷害,更不是在說完後產生傷害的後果。說出仇恨言論本身就執行了傷害,它確認了社會中哪些人是比較低等的。」
Judith Butler,
〈Excitable speech: a politics of the performative〉,1997。
「網路上的仇恨言論從來不是「開玩笑」而已,無論是非自願性處男對俊男美女的叫囂,或是針對女權、針對男同志的嘲諷,文字會傷人,而敘述久了、多了,傷人的就可能不只是文字了。」
來源: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157728657161164&id=663261163
「因為交不到女朋友就覺得全世界對不起他的人,會怎麼對待他的另一半呢?」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691647660917497&id=100002168395737
那些塑造或好玩跟風仇女風氣的人其實全部都是共犯
因為他們散播女生就是母豬下賤活該被殺的觀念
根本邪惡源頭
這世界是很多智障的
他們會打從心裡相信這種觀念
然後付諸行動
https://twitter.com/SaloNyx/status/1008626234287255552?s=19
有些暴力是孤絕至極的產物。
情/殺:「情感」不是暴力的動機,控制才是
https://sosreader.com/…/@h…/article/5a8ea384eceaedde8df7ddec
白黴菌:滑ㄌ五分鐘臉書:
社會新聞三寶年輕男人中年男人老男人的新聞:
【年輕男人因女方不是處女,將她分屍後畏罪自殺。】
【中年男人因覺得妹妹過太好,他過不好,持刀到妹妹工作的牙醫診所,卻找不到妹妹,便砍王姓醫師和二位護理師洩恨。王醫師死亡。】
【老男人因拿不到妻子千萬房產,分屍離婚妻子死不認罪】
留言替兇手辯稱男人因有精神疾病或邊緣型人格才會殺人,一定有苦衷。女方一定有錯才引發殺機。怪女人怪法官怪廢死。
關於女人的新聞:
【美國愛荷華州即將通過全國最嚴格墮胎法,一有心跳則不可墮胎】
【愛爾蘭墮胎合法通過新聞底下:『墮胎的女人是屠夫冷血殺人!』】
以後會持續提醒這些事。
每天發生不缺題材。
仇女社會會繼續包容這些死巨嬰,放任男性巨嬰們到處傷害他人,最後怪女人同性戀性少數司法身上。
#巨嬰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676273802409043&id=100000793172163
[ 到底是誰比較猥褻?]
最近在讀《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原著作者吳曉樂的書《可是我偏偏不喜歡》,十幾篇散文,文字如手術刀般銳利,安靜劃開人際關係的層層肌理,綻開藏在底下是化膿、是發炎、是僵硬的血肉斷面,一目瞭然地觸目驚心。其中一篇《習得復忘掉》讓我印象特別深刻,吳曉樂提起,為什麼現在關於女生的文章寫來寫去,都脫不了「愛自己」這三個既空泛又深刻的字?不是因為濫情,而是因為在一個厭女社會,許多女生都太善於厭惡自己。
我們討厭比自己美的,恥笑比自己醜的,嫌那些貞潔女子做作或不解風情,罵那些情人成群的女人浪蕩婊子。不只男人罵女人,女人也糾察隊般彼此監視導正,「揪出壞女人」成為史上合作度最高的的全民運動,我們生了一種來源不明的病,和其他女人相處時,不再像小時候與表姐妹或鄰居女兒們遊戲時,那樣單純地只想與對方好,而是在一次次接觸時,首先得檢視一遍對方的妝容外表、言行舉止、戀愛歷史,定位好後,才能決定自己的應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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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可以到我的網站讀這篇文章:
https://urbananimalsabby.com/…/but-its-really-not-for-me-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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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曉樂寫到,有一次一群好友出遊,晚上在飯店房間玩真心話大冒險。一個女孩被指定分享「夢魘」,女孩說,青春期時,在家裡舒服,歪歪斜斜地躺在沙發上,腿開開的。沒想到媽媽到客廳看見後,竟然說:「妳腿這麼開,是想要男人了嗎?」這句既惡毒又猥褻的話,從此陰魂不散地跟著女孩,後來無論在哪個場合,她都膽戰心驚地注意自己腿是否關緊了。
既惡毒又猥褻。這樣質地的話,女生們都聽過了無數次直至習以為常,從父母口中、從異性男友口中、從不認識的人口中噴濺出來,將妳刺傷,還對自己柔軟纖細的血肉感到羞恥可憎。
有一陣子,我男友剛從國外回台灣,租屋的事情出了點差錯,只好暫居在我家一個禮拜。
一天早上,我到浴室去刷牙,不過多久,男友也睡眼惺忪地出現在浴室裡,我們沒多想什麼,就站在一起刷牙。刷完後,我先走出去,見到我爸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臉殺氣騰騰,我還來不及意會過什麼,他突然整張臉猙獰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用整棟公寓都聽得見的聲音吼道:「蕩婦!」
被罵的當下,我還搞不清楚狀況,後來拼拼湊湊才恍然大悟,原來我爸顧忌我與男友孤男寡女在浴室,不知道是在幹什麼。我想笑也不是想哭也不是,難道他以為我與男友會在早上八點多,家人都在客廳,我們還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抓緊兩分鐘打個一炮?
那句「蕩婦」,對在場人士有殺雞儆猴的意圖,是罵給我聽,是罵給我男友聽,是罵給我媽聽,是罵給我妹聽,也是罵給他自己聽。
也有不少次,我只要穿著無袖背心或低胸上衣去阿嬤家,阿嬤便會一臉不悅,最後她總是忍不住,開始對我諄諄教誨,說女孩子不要穿這麼露,「露到奶頭都給別人看了」「端莊氣質不是很好嗎?」「男人才喜歡那一款的。」
我每次聽了總是笑笑,我外婆對我很好,但時代不同,人年紀也大了,很多觀念上的事情我不願去和她爭辯,但聽了心裡難免還是不舒服。
又有一次,我在臉書上隨意瀏覽,突然在某個知名女網紅的貼文底下,看到有人留言:「死婊子裝模作樣」,讓我吃驚的是,留言的人竟然是一個我認識的男性友人。這男的平常人緣很好,形象開朗熱情,讓我那當下很難把網路上留言的「他」連結在一起。有點像目睹變態殺人魔移去了臉上微笑面具的那一刻,我起一陣雞皮疙瘩。
「妳腿這麼開,是想要男人了嗎?」「蕩婦!破麻!」「露到奶頭都給別人看了。」...... 這許許多多的話,羞辱女人的話,當真是既惡毒又猥褻。但說這些話的人就是「邪惡」嗎?對於這點我的想法趨近漢娜鄂蘭「惡之平庸」( Banality of Evil)觀念,很多邪惡的作為並非源自極端而純粹的「惡」,而是源於人類本身的平庸、盲目從眾、缺少批判精神與獨立思考能力。
我並未因為家人對我一次又一次的蕩婦羞辱,而對他們產生怨懟,只是受的傷是真的,對自己的身體與性慾產生厭惡,也是真的。
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惡毒與猥褻」的話語,竟然常常被視而不見。
當我們聽到一個媽媽對女兒說,「妳腿張這麼開,是想要男人了嗎?」大部分人當下的直覺反應,並不是對這言語的粗俗,以及背後觀念的扭曲感到驚訝與厭惡,而是對這句話所批評的女性產生厭惡,而這樣的反應,也包括身為女人的我們自己。
這類蕩婦羞辱的語句,多半含有猥褻的成分,女人內心那股噁心感,會不會就是經年累月被言語猥褻後的創傷沈積?但我們相信家人不可能以任何形式「猥褻」自己,也無法徹底理解他人無來由的攻擊,所以將那股被猥褻的不舒服轉化,成了檢討自己的羞恥感?
究竟是誰猥褻?是穿著短裙的女人,還是罵女兒腿張開是在想男人的母親?是情人眾多的女人,還是罵女兒「婊子」的父親?是濃妝豔抹的女人,還是在網路上用惡毒字眼罵根本不認識的女人的網民?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簡直本末倒置到可怕。
長大有一部分,就是學會忘掉成長過程中,不小心學起來的「壞東西」。習得復忘掉。像這樣全民彼此監督、擔心受到非議、只好修剪自我、膽戰心驚過活的日子,實在是太傷神了。如吳曉樂所說,真想回到小時候的狀態,那時候和其他女孩們玩在一起,什麼都不想,只是專心在眼前的遊戲上,玩得意猶未盡,只希望明天後天還有以後的每天,都能繼續跟她們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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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偏偏不喜歡 #吳曉樂 #書 #厭女 #少女A
大塊文化 #網路與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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