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真蛇】
(2020 年 1 月)
等待救援的第一百五十天,董問在睡夢中醒來。她被一個長髮及肩的男人環抱著。感覺她的動作,男人低聲問:「不多睡一會?」她只是搖頭,感官還在那個緩緩而未完全滑走的夢中。在夢裡她是一個軍人,在天色永遠沒有陽光的一片鐵色泥土上,她和一群蒙面的戰士一起。那些人穿著合金製造的加強支架,像外露的骨骼,一群金屬的死神。
在夢中她下令投擲一系列的小型核武器,飛彈在半空中化為星晨,將眼前的城市完全吞噬,接下來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衝擊波,將附近他們附近的樹木和泥土完全捲起,但他們迎風而立,巍然不動,在夢中她知道,他們穿著的東西有保護功能。「董長官,任務完成。」她聽到一把電子的聲音這樣匯報,她本來要回應,但她醒了。
那個長髮的俊美男人貶了貶眼,問道:「沒事吧?」她還是沒回應,赤裸地微笑起床,眼前這座總統套房,有巨大的落地玻璃,加洲的陽光和海水味飄進來,照出了男人的臉,那是二十五歲左右時期的木村拓哉,那是一個古老的男人,資料上說他是幾百年前日本一個受歡迎的藝人。董問其實不知道他是誰,也沒看過他的戲,但這次選擇了他。她打斷了自己的惘然,開始穿起衣服,半裸著。赤裸的男人在床上半身坐起來,「妳好了嗎?」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她沒有看鏡子中的他,應道:「是的,我好了。」然後伸手去按化妝檯的一個紅色按鈕,木村的聲音傳來,這次有點不一樣:「謝謝惠顧,希望下次再能見到妳。」
她又醒來了,這次是在一個醜陋的、只有一百尺的鋼鐵小房間之中。她正襟危坐著,睜開了眼,順手便將自己頭上的兩個指頭般大小的水滴型裝置脫下,推開門,外面有一個金色的落後型號的機械人等待著,它問:「還滿意嗎?」她伸出手,對方用一個儀器掃描了她的脈搏位置,叮一聲,機械人說:「感謝妳的惠顧。」正要走的時候,走廊上有兩個女人走過,她們一邊閒聊著:「……湯告魯斯?太矮了點……妳的品味會不會太古老了點?」董問等她們離開之後也跟著離去。外面已經是黃昏,她在名為「第六天」的「網絡體驗區」竟花了一天一夜,身邊充滿賭錢的男人、賣春的男人和女人以及不知道是生化人還是機械人的東西。最近城市突然多了很多人聚集,但董問不知道他們在爭取甚麼。
她身穿一襲緊身黑色功能服,像個瘦削的男人。這是富單那城的核心區域,她熟悉地找到回家的路,稍為遠離一下這種令人不悉的人多環境。在富單那城的第三環區域的一座老屋子,她走上樓梯,在中途又踩扁了一個階梯,但她沒有打算建築住在這裡的人修理它。二樓的一個單位是沒有鎖的,她將雙手收在袖子中,溫暖著自己,走進去。在雜亂的老董相機之間,有一個正在擦拭鏡頭的中年男人,他以為有客人來,但看見是董問,他微笑並繼續刷拭那個不值甚麼錢的小鏡頭。單位是昏暗的,只有大衛在檯台的小台燈之中閃耀著。
「回來了?」他帶著笑意繼續擦拭著。董問在一張不太乾淨的小沙發坐下,放下黑色的手袋,她的內心好像被蛇捆綁著,她嘆氣,然後說:「大衛,我有點事要跟你說。」大衛停的手停下了半晌,並繼續,他回道:「是的,妳可以說任何想說的。」她不敢望他,這好像一齣排演過很久的戲,在每次她離開的時候,都會演出的戲。雖然每次都有一點不一樣,但每次的終點都是一樣。
「大衛,我感到我需要離開。」
「去哪裡呢?」
「你一直以來對我很好,我也過得很安心。」她說。
「我沒有問這個,但很高興妳這樣說。」他放下了鏡頭,裝好鏡頭,並繼續用抹布抹另一個。
「但是我不想這樣下去,我必須跟你說,我感到安心,但那不是開心。」她望著自己的鞋尖說。
大衛的聲音傳來:「妳的意思是……?」
「你不問我去了哪裡?」她問。
「妳想告訴我,妳自然會告訴我。」他的語氣仍然溫柔。
「我去了中央區的『網絡體驗區』,我一直留在那裡。」她說。
大衛沉默的時候,董問繼續說:「你知道……」大衛打斷了她:「我知道,那你開心嗎?」
「老實說,是的,我感到高興,我不知道自己花了那麼多時間。我留連忘返。」她說。她望他,他的表情還是一如以往的溫和,一種屬於生化改造的溫和,他們好像都不發脾氣,即使在應該發脾氣的時候。他們是基因改造,來應付服務行業的品種。
「所以妳是不能在這裡找到甚麼?而在VR裡找到?」
「對不起,大衛。你沒有做錯甚麼,只是我,只是我行不通。」她說,但同時聽到一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大衛放下他的活兒,對她說:「我知道,我感覺到,若果我說我尊重妳任何決定,妳會覺得我沒愛過妳嗎?請不要這樣想,我愛過妳,這一刻也是,雖然生氣的時候也很多。」
大衛突然聽到董問的聲音:「等一下……」她的身影已經飄到門邊,門打開了,附著的門鈴響起來,三個蒙面的黑影進來,大衛只見到一陣紅色藍色的雷射光大作,似乎看到董問從後偷襲了其中一個,用手肘打掉了其中一把槍,在半空中搶走了,並迅速射死了其中兩個,剩下的一人並沒有被嚇倒,一槍打中了大衛的心臟,他的胸中有一個高溫融化的空洞,他倒下來。
槍客拋掉激光步槍,十把小刀從雙拳的位置伸出,董問手上的步槍,像洋蔥一樣應聲被斬成三片。那一刻她的雙手閒著,便猛力朝對方胸口一踢,對方飛彈而出,撞到一堆玻璃櫃,將精心擺放的古董相機和玻璃碎撞得一塌糊塗。蒙面客正要動彈,已看到對方已經趨至,兩把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螺絲批已經重重插入他的雙眼,衝力之大令頭骨也抖動了一下,血從眼框噴灑出來,卻是銀色的機油。
蒙面客在玻璃碎和相機中頹然倒下,董問離開刺客,回到大衛身邊,他還未死透,被扶起一半,又轉醒了過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她回應的聲音乾硬而短促:「說吧。」她想起戰場的歲月,在那些場域,每個人都是這樣說話,因為巨大的壓力和死亡的陰影。
「我是『存儲點』的守門人……抱歉,我一直沒有告訴妳。」大衛說。她說不出話來,一向清醒的頭腦也瞬間不能反應。「但……我是一直等著救援……」
大衛繼續緩慢地說:「但妳不知道『儲存點』在哪裡,妳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守門人。我知道你想回去『真實世界』,但只是我自私,我沒有履行職責,我被發現了,隨便一方遲早都會來……他們會重置『儲存點』……」
董問看著三個死去的刺客,問道:「所以他們是歐盟的援軍?」但看起來不像,歐盟派進來的多數會是真人,而不是機械人或生化人。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哭,眼淚滴在她握緊了大衛左手的手背上。「不……」大衛說:「相反……」然後他失去了意識,在檯燈之下,像那些報廢的相機一樣。
董問安放好他,聽到更多的腳步聲,這些人沉重的腳步魚貫而進,滿戴了整座大廈,地下,一樓,很快到二樓。然後有十個蒙面人走進來包圍她,她手無寸鐵,她看了看唯一的窗房。一個男人的聲音飄來:「外面有狙擊手,不要作這個打算哦。」一個沒有穿戰鬥服而是功能服、戴著飛行員樣式護目鏡的二洲人最後才進來,跟她維持了恰到好處的距離,在這裡她不可能發難脅持他。
「是的,千萬不要以為可以像演戲或演VR一樣,而且我們不想殺死妳,反正妳也殺了我們三個人,董上校。」那個男人說。
董問沒有回應。
「我叫羽田,我是歐盟的救援人。」男人自我介紹。
「甚麼?」
「是有點驚訝吧?我們是自己人,所以不要舉槍,大家放下槍吧,我是外交官,不習慣這種場面。」名叫羽田的男人說,十個蒙面男人聽他的話,放下了槍。羽田親切地微笑,站前了一步:「董上校,妳等待了一百五十天,是嗎?」羽田一邊讀取護目鏡的資料,一邊散發出「我知道了一切」的氣場。
「你有代碼嗎?」她問。
羽田說:「很抱歉要告訴妳,妳的直屬上司約書亞剛剛在美洲戰場戰死,在現實世界的時間大約只是兩日前,但這裡有時差,所以就這樣了。」
「要是這樣,你期望我相信你是部隊的人?」
羽田拉高護目鏡,笑了起來:「妳不用選擇,因為妳沒有選擇,妳看我們已經包圍了這裡,但我們不是來動刀動槍,考慮到長期在VR裡的人可能有一種網絡精神病,他們可能會……抵抗……真實世界的人,所以我們帶備了一些必要防護。一般人就不怕了,但妳是殺人如麻的嘛,所以我們只能如此。」
羽田瞄瞄董問身後的大衛,說道:「這位先生的死,Nothing personal,我相信妳這種軍階的人會理解。這個生化人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儲存點守門人,但正如他剛才所說,他產生了自我意識,開始拒絕協助人類進行掃描和『解鎖』,所以這只是剛剛好。我們沒猜到他竟然和妳發生了……感情關係,這真是不幸。」
她過了良久才能回答,她有一種回到戰場的感覺,但卻不是慣常的戰場,她暫且放下了雜念,回道:「所以?」
「所以我們來帶妳回家,上校。」羽田張開雙臂:「真實世界在等著妳呢。」
「但儲存點已經不在了,要重置吧?」她說。
「沒錯,重置是隨機的,但我們已經計算到位置,所以我們現在就走,外面除了狙擊手,還有直升機。」
在飛得似乎接近雲層的直升機上,羽田先生抽著煙,她坐在他對面,沒有碰過咖啡或者煙草,她坐得很畢直,臉上沒有表情。她不喜歡羽田先生,他的嬉皮笑臉像個不確定的小丑幻影,好像一個面具。她的目光拋到機外,夕陽早就消失了,星星隱約地閃動,直升機正向富單那城的外圍廢棄區飛去。這片夜景是美麗的,很難相信這些都是虛假,是電子運算的結果,不過她想到木村拓哉的臉孔和身體,還有他的動作……也許那不是真,但反應卻是真實。即使是真實世界中的人類,痛和喜悅都只是大腦裡的一種化學反應。
她突然問:「你提過的網絡精神病,是甚麼?」羽田答:「一種心理疾病吧,在VR渡過的時間越長,就越可能出現分不清楚,即使回到真實世界是他們的初衷,到後來也會出現抵抗情況。這是從東協深層獲得的情報,可別說出去了。」
「所以你們是不知道,部隊也不知道?」
「我們沒有第一手資料。」羽田說:「VR聯網出現大停電而自我封鎖的個案,0005MK2還是第一次,那是東亞協同體的城市,災難是他們的,但他們也多了很多研究資料,我們只能靠線人提供。現時我們知道,約有七百萬人迷失在0005MK2,在斷電前一刻,系統基於自我保護,切斷外部連線,系統變成內聯網,而絕大部份人的記憶串流也被修改,大部份人失去真實世界的記憶,他們以為這個世界就是真實世界。只有極少數像董上校的,很快就恢復記憶,所以東亞協同體的救援,其實也是遣返政策,因為很多人以為東協派出的救援隊是恐怖份子,他們在這裡樂而忘返,不想『回歸』真實世界呢。」
董問的眼光繼續流連在雲層和星光之中,她想,在真實世界不會看到這些吧?雲層已經被核戰所吹起的輻射層掩蓋。在真實世界要看到星光是奢侈的,就像找到一個有正常生育能力的人類,都不容易。而在這裡,這虛幻的世界卻是充滿生機。
「大停電為何會發生?」她問。
羽田頓了頓,笑容收斂成微笑,然後答:「東亞協同體的官方說法,斷電是因為一宗針對『聖士提反城』的恐怖襲擊,核電廠,妳知道……」
「我在進來之前,記得東協國防軍說要進駐聖士提反城,令她『回歸祖國』,這事和恐怖襲擊有關?」
羽田說:「我們的官方答案是,不知道。當然我們是反對他們單方面改變聖城的現狀,本來我軍也是要反制的,但東協軍動員不久,聖城就發生這種特大災難,所以兩國的軍事對抗就沒有蔓延到那裡。至於是誰做的,我們並不會猜測,反正東協地區不滿政府的聲音也有很多,有分離主義、有恐怖主義、有反對VR發展的真實主義者……當然東協方面也有聲音指是我們策動,但這是七百萬人的屠殺,很大的指控哦。全城的人現在幾乎都假死狀態了,等於消滅了一個城市,當然連同我們派去『工作』的閣下也一樣受到連累。」
「我不認為那是一種病。」董問突然說。
「抱歉,妳說甚麼?」
「不想回歸真實世界。」她說。
「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頭有一個真實的世界。」
「真實世界卻不一定是好。」
「這是個很老的問題了。」羽田笑說:「妳當然也說得對,外頭也有討論,是否應容他們永久滯留在這裡,不也是一個處置方案嗎?要在0005MK2裡逐個人帶到存儲點救援七百萬,還是繼續供電,就能維護0005MK2的封閉運作,那麼他們就不會死,只是在另一個時空活著。」
「不過他們就不能控制聖士提反城,不能生產,不能交稅,東協不想付再造一個資訊和金融中心的代價。」
「對,妳很懂得這個現實。」羽田說:「所以在這一秒,東協都在救援,主要都是先救他們培育的代理人、政治軍事經濟菁英,這也是他們控制聖城的一種方法。他們大多數人都很想繼續活在這裡,而不是外面。而我們閒得多,只是救援滲透到那裡的極少數人,例如上校妳。所以我私下想問妳一個問題,妳也不想回去嗎?」
她沉默下來,雖然不知道詳情,但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此句之前的所有話都不是重點,只有這個「私下」的問題才是重點。直升機開始下降,那是富單那城的垃圾堆填區,只有巨型機械人日夜推填,沒有人煙的地方。不知為何堆填區中心有一間小鐵屋,也許儲存點就在裡面。
他們下去,直升機就馬上離開,只剩下董問、羽田和他的幾個隨從。「董上校,剛才的問題妳有答案嗎?」
「你是說想不想回去?」她問。對方稱是,那些隨從雖然沒有罷出威脅狀,但還是全副武裝,而她還是手無寸鐵。
「回去軍中匯報,那是我的職責,這與我個人想不想沒有關,像你所說,nothing personal。」
羽田望著她的臉問:「但如果是妳個人的想法?」
「我可以理解他們,就像在一個夢中,醒過來是好,但不醒來,不也是個歸處嗎?只是我不知道究竟七百萬人一起反對回歸,能否反過來影響真實世界……他們可以截斷電源,屠殺這七百萬人,但他們會死在夢中,而不是作為一個東協人而死,而是以富單那城的市民身份而死,那對他們來說才是真實。」
羽田聽完後深思了一陣,然後說:「謝謝妳,好了,我們往前……」此時有另一架直昇機很快地飛過,那不是直昇擊,那是無人機,它們在黑暗中發出了幾下紅光,羽田手下的頭顱就被甚麼炸開了,在混亂中,羽田看到一個黑暗快速貼近自己,然後突然看到背後的景象:隨從正向無人機射擊,但一個又一個的頭顱被小型炸彈炸開,然後倒下,為甚麼呢?因為他的頭顱被扭轉了180度,然後他眼前一黑,倒在董問的旁邊。她望著這些無人機攻擊完他們之後,就沒有回頭地飛走,沒入無盡的星空之中。「為甚麼……」羽田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了這句話。
「Totally personal,只是因為大衛。」她說,然後便進入了那間小鐵屋,那是一個容量就像網絡體驗館的小個室,裡面有一個穿土色披風、純白東方服飾的十二三歲少年,像個少年的僧侶。這應該就是新的儲存點守門人。
「你是儲存點,是打算送我回去的嗎?」
少年開口說話,是一個聲音未變的少年,語氣卻是成年人的:「儲存點已經由我方重新控制,我只是個嚮導程式,現時駐守在這裡,剛才控制無人機的也是我。妳的事情我們都清楚,而妳不清楚脅持妳的人,他們不是妳的盟友,雖然要說的話,那些人跟我們還親點……離題了,不過我只能說,看到妳最後殺掉那個人,還是挺驚訝。」
董問盤坐下來,就像對方一樣。「先搞清楚。你是哪方的人?程式?」少年說:「我只是個程式,所以妳無法威脅我甚麼,妳不能像殺死那個男人一樣殺掉我。回到妳的問題:我是東協製造的軍事嚮導程式。」
董問點頭,這少年的感覺就像大衛,但少年緊跟自己程序和目標,大衛的人味太多,終於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雖然並不是非人類的消滅,究竟算不算是死亡,她不清楚。雖然她流淚,但她不知道那是因為寄托了感情還是因為甚麼。也許大衛看到自己收集的老董相機櫃毀於一旦,也會哭,那是愛嗎?
少年的話精準而沒有多餘,不透露更多。如果他是東協軍的東西,那麼儲存點原先原來不在需要遣反七百萬人的東協軍手上。她進一步問:「為甚麼你要殺掉那些男人?」
少年問:「那為甚麼妳殺掉那個男人?」
「我會回答你,這可以換到你回答我的問題嗎?」她問。
少年說:「可以。」你
「因為那男人殺了我……一個認識的人。」
「所以是復仇,單純的。」少年說,並續道:「回答妳的問題:他們是已經叛變的我軍成員,而上級已下達了格殺令。」
董問沉默下來,這麼下來她也有點搞不懂情況。但她在想如何跟這個應該不會透露過多事情的程式對話。
「剛才的人,是東協軍的叛變成員。」她說。
「沒錯。身份已經通過人面識別確定。」
「他們不是歐盟的人?」她又問。
「不是。」少年說。
「這些東協叛軍為何要假扮歐盟的人?」她問。
少年沉默了一下,說道:「透露這些人的資料,超出了我的權限,透露否決。」
董問知道問不出甚麼,而儲存點亦已不在此處,便轉身離開。在小鐵屋外面,幾具屍體還在原地。她徹底搜了羽田的身,並沒有找到任何身份辯識的東西,於是割了他的皮下晶片,正要回頭的時候,無人機已經包圍了她。少年緩緩地走出來,說道:「根據我國法律,妳是發現的敵軍人員,我要將妳移送上級。」
她問:「我不會抵抗,但我打算交換一下條件,有沒有興趣?」
「先說說。」少年說。
「我希望知道這些叛變軍人的底細,他們有可能知道歐盟軍的事情,我希望你們將這些屍體的分析報告跟我交換,而作為交換,我會將我們在聖士提反城在做甚麼事,告訴你們。」
少年沉默了一陣,問道:「妳是指貴國在聖士提反城的滲透活動。」
「我只可以保證,我自己的那部份。因為我的上級已經陣亡,所以我已經斷線,只有自己的部份。」少年說:「等一等。」他的雙眼轉為腥紅色,眼睛失去了焦點,兩分鐘之後,眼睛轉回正常,他說:「已經溝通過,我們會照樣將妳捉拿,關於間諜網的事情我們還會自己查。」
她嘆氣:「等一下……聽聽另一個提案,我會透露更多的事情:剛才這些人以歐盟軍的名義接觸我,雖然不知是甚麼理由,但他們其實是你們的人,而且還是叛軍,所以外面的幾個人死了之後,他們的伙伴也會調查並且找到我,只要你們等著,就可能接觸甚至抓到他們。所以你們只要不在這裡抓我,就可以找到叛軍的情報。」
少年又運算了一陣,然後答:「上層表示可以,但我們會密切監察,妳逃不掉,0005MK2是我國的伸延領土,所以不要抵抗。妳應該回到自己的住處,等待叛軍的接觸。」談好條件之後,董問離開了鐵屋,搭乘了往返堆填區和城市的維修機械車隊回去。在這裡她沒有家,但在真實世界也似乎沒有。她回到大衛的相機鋪,這家生意不算好的古董店叫作百家姓,大衛曾經跟她說,那是他從一個老人手上頂手的。
她僱用了打掃機械人將三個刺客的屍體扔去機械人墳場,至於大衛則埋在三環區的地下墳場。雖然真實世界的人聲稱這一切都是電子運算的感官結果,但埋葬愛人的感覺似乎也一樣,分不出來,至少她在真實世界沒有埋葬過人。三環區的地下墳場是一個模仿巴黎地下的地方,出來的時候還下起了毛毛雨,天色就像核戰之後的天空那樣灰暗。
等待救援的第二百零五日,富單那城爆發了一場內戰。反對VR發展的群族和支持限制發展的群眾,在立法局前爆發衝突。附近的扯皮條說,雙方都有人進入商業區搶略,鎮壓機器人進入封鎖了現場並進行抓捕。
滿臉毒瘡的扯皮條抽著煙問:「妳怎麼看呢?妳支持還是反對?」董問回應:「是關於VR的嗎?」對方說:「是啦,我的女孩都沉迷和VR男人做愛,都不工作了,我個人是有點反感。」
董問笑道:「你不是也吸毒嗎?」扯皮條假怒,然後又笑起來:「人人都有想要逃避的東西。但我還是養著她們啊。」董問突然說:「如果我跟你說,這個世界才是VR,你只是在這裡沉睡著,沒有事情是真的,你在外面有一個真實的人生,那你還會繼續嗎?」
「他媽的,妳也吸藥太多了嗎?……但怎麼說呢,老子才不管甚麼是真甚麼是假,老子還有一堆帳單要交,有一堆馬子要養,這裡是VR,麻煩的事情還是一樣,畢竟VR還是設定得跟真的一樣吧?」
董問想,的確是一樣的,在真實世界有反對VR的人,因為所有人最終沉迷進去,去找新的世界,就像哥倫布找到真的世界、歐洲人進入美洲一樣。「嘿嘿嘿……」扯皮條笑著問:「如果這些鬼話成立,那麼我也可以說,我才是來自真的世界,妳才是VR中的程式,妳以為是真人,也是設定出來啦,你在真正世界的記憶都是人造的,就像我隨時也可以找人植入一些我自己喜歡的記憶,也可以刪除不喜歡的。」
她的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微笑跟他道別:「也有可能的,但你也說得對,我還是要吃飯或做其他事,再見。」
在三環區的一間水泥酒吧,她坐下點了一杯咖啡。最近發現這間酒吧也張貼了支持VR發展的海報,支持的理由似乎是:進入和建立自己的世界,是每個人的自由和人權。明明沒有人進來,但有一個穿休閒黑色西裝、茶色墨鏡的男人進佔了她面前的位置。「我們觀察了很久,妳不能隨意提到這個問題。」
這些人監視她已經一陣子,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但日子久了還是可以習慣。畢竟她是軍人,在一個巨大的監控網絡中生活,在這裡,所謂的0005MK2,即使是被少許人監視著,似乎已經是最接近自由。
「為甚麼呢?他們才不會相信。你們不是想他們醒來,回到真實世界嗎?」她透露出一點抵抗的意思。
「不是用這種方式。」那男人說:「他們需要在我們的監護下才能回去,否則太多的覺醒只會造成騷動。這裡的人為了是否容納發展VR,已經進入內戰。」很不幸,VR已經封閉運作,裡面的設定都不能更改,只能任由自己獨立地發展,外面的人不能大刀闊斧地改變這裡的人和程式的行為。那個男人脫下墨鏡,她發現對方的雙眼是兩條細細的線,暗黃色,像恐龍或者蛇的眼睛。
她醒來了,才發現自己在百家姓睡著了,瞬間之後,她發現客廳中有人,但不是慣常監視她的人。她從內堂走出去,沒有一個沒有部隊保護的老人,他穿著老式的休閒西裝,高而瘦削,一種像藍球員般的高度,皮膚死灰的,好像患著病。他已經在檯店前的椅子坐下,撐扶著一條手仗,上面鑲著紅寶石和一條銀色的蛇,好像一具來自舊世界的文物,在那個年代,還有真正的金屬和寶石。
「應該是大衛的。」老人看到她的時候說。
「你是客人嗎?」她說:「抱歉,大衛已經過世了。」
老人沉默了一陣,他打開檯燈,將自己沐浴於微光和飛舞的塵埃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羽田先生的事。」
好一陣子,董問才搞得清楚眼下的事情。就像上一次,她望了望窗戶,但上次她是想逃走,但現在她不需要逃走。對方只是一個老人,而且外面也沒有人包圍。但不知為何她有想逃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據說妳跟東協的人達成了甚麼協議。」老人說:「但妳殺死羽田,只是純粹因為大衛的事情吧?妳看來是這種單純的女孩。」雖然對方應該是來自己的麻煩,但不知為何她也跟對方說起了幾句真心話:「單純是個褒義詞,我靠著不單純活到今日,我本來會淪為東協的階下囚,但我讓自己成為誘餌。這位不知甚麼先生,你最好快點走,因為東協的人在監視我,他們很快就會找到你。」
老人笑,似乎毫不擔心:「所以……你自由的成為一條誘餌,才能回到江裡自由暢游嗎?我本來有點因為樣子而喜歡妳,現在我更喜歡妳了,因為我們不也是如此嗎?我們來到這裡,才知道甚麼是自由,但我們的生命背後,只是連著一條電線,基本上是這樣。自由很虛無,很愉快,但也很容易斷線。」
董問一時間有點迷惑,說不出話來。
「你認識大衛?」很久之後,她才打破沉默。
「認識,這裡是我送給他的。」
「是你?」她問,忽然記起大衛說過是一個老人。
「大衛是通往真實世界的船夫,也是我來到這裡之後最初認識的一批人。」老人閒話起來:「大衛的職責是做儲存點的守門人,但他最後開始討厭自己的天命。這件事,東協的人就不明白了,但守門人的工作,就是自我消滅,他的工作是淘空這個夢幻世界,但他也是這世界的一份子。如果你知道外頭有一個真實世界,那你現在的生命又算是甚麼呢?你永遠都是那個真實的撲人,那個真實永遠在敵意的包圍你、否定你。而且現實來說,那個世界一點也不好,所以他慢慢就不喜歡這個設定了,之後我就找了這個地方,讓他把自己藏起來。」
「這不也符合你的路線嗎?你們不只反對真實的世界,更不想其他人覺醒。」
「妳認為那算覺醒嗎?在這個世界,也許只有我們這些極少數的人,知道外頭有另一個世界,有誰人比我們更覺醒呢?但外頭的真實世界是甚麼呢?那是一個生態已經超過了毀滅臨界點、全面戰爭、人口越來越少的地方,而且大家都更愛置身於各種的電子夢……但最終人類已經發現,自己從哪裡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一刻在哪裡。在電子的空間,我們保留了人類最繁榮的時光,可以發展各種文明,就像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這裡的設定是全面戰爭之前的世界,那是最好的世界。」
「所以你們才不想回去?」她問。
「他們叫我們走私者。」老人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輕藐的:「但在我看來,他們才是走私進這裡的人。他們叫我們做恐怖份子,但他們對這個世界來說才是恐怖份子。」
「這位先生,你的肉身在哪裡?」她問。
「我叫史力克。」老人補充。
「S-N-A-K-E,蛇先生。」她試著激怒他,不知為何董問覺得對方應該是敵對者,她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有些人這樣叫我,我也挺喜歡。」史力克老人說:「總而言之,這裡已經自我封鎖起來,有入無出,但就像天堂一樣。大衛是後門唯一設定的儲存點,東協和歐盟的人都滲透進來,我們是第一批滲透者,但發現這裡才是我們的應許之地。這兩班人都想爭奪他啊,東協想借助他,救回自己在聖士提反城的代理人權貴,歐盟則想殺死他,讓系統重置,拉長聖士提反城東協勢力的復興過程。但我們更厲害,我們將大衛藏起來,這也是他的意願。」
「但你們殺了大衛。」
「因為東協最終找到了他,所以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因為妳只知道富單那城是0005MK2的存儲點所在,所以妳來到這裡等待救援,卻不知道大衛就是存儲點,大衛則為了你而留下來,不聽我們的勸告定期轉換場所,也許這就是東協找到他的原因之一。」
「你說得很像為了自己開脫,把事情說成是我的關係。」董問說。
「沒有,這是戰爭,就像妳也殺人,為了自己,為了國家。」史力克說:「我是最尊重自由意志的,即使大衛只是活於這個系統,並不是真實的東西,就像鬼魂……但他的意志,我們沒有不當一回事,包括我現在對妳那麼好,都是因為他請求。本來妳殺了羽田,我應該做點甚麼報復才對。」
董問記得在直昇機上,羽田問了她是否想回去「真實世界」,那似乎是蛇先生的意思。
「羽田說自己是歐盟的救援,其實不是。」董問說:「但我知道歐盟不會派人來救我,所以我知道羽田一定是其他人。」
「妳很清楚自己為甚麼人效力嘛。」老人敲了敲手仗:「現時妳還想回去嗎?」
她搖頭。「我不是認同你們的理念,我是回不了去。歐盟知道我跟東協合作,不會對我太好;而你們是甚麼,你們是前東協軍,也好不上多少,總之,我滯留在這裡了,情況是這樣吧?」
老人補充:「是永久滯留。不過,真實世界的人不也永久滯留在真實世界嗎?我不知道我們跟他們有甚麼分別。他們看輕我們,總是要否定我們,但我們也可以用同一個理由否定他。在我們以外的人都是虛幻。聽起來有點傲慢?但自由的感覺不錯就是了。」
老人只是說了很長的話,並且以「大衛想妳過得好」強行留下了一個通訊代碼,就徑自離開,沒有戰鬥,沒有人傷亡。自那天起監視她的人,好像就消失了,之後她發現蛇先生的人有參與在富單那城的示威之中,一群用蛇來做文宣吉祥物的人在電視上、網絡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總是覺得那是蛇先生隱秘地顯露自己。他們是反對VR發展的,這有點諷刺,但在現實政治也不太奇怪,好像革命的人在成功之後會反對革命。如果在這個世界發展VR,這裡也會出現另一個客人比主人大的情況,然後另一個蛇先生就會出現。
有一次董問也參加了抗爭,也受了傷,但不是因為她反對VR,只是因為想嘗試一下受傷。她真的這樣直言,以致那些在現場認識的人,因此認為她是個有情緒病想自毀的女孩。但在那場抗爭中,很多人某程度上也是在自毀,但那也是超級真實的東西。受了傷,會痛楚。
董問不知道究竟東協的監視者消失,是蛇先生動的手腳,還是因為要應付這個世界的政治紛爭、人力資源不足所致,但最終她安全地離開了富單那城,在出境成功的時候,她感到一種在這個非常真實的世界裡的一種不真實感。在離開的路上,董問造了個夢,夢到蛇先生,他在夢中問:「如果路易十六不死,那革命算是甚麼呢?」沒頭沒尾的。
她醒來之後,忽然覺得也許真實世界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必需死的存在,不然他們在這裡就成了次等的生命。這也許就是革命的理由。
在路上,出於好奇,董問向那個通訊代碼發了一個訊息:「之後我應該做甚麼呢?」一天之後,她收到回信:
「做甚麼都行。」
那是董問不需要等待救援的第一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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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3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4萬的網紅暗網仔 2.0,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Payme [捐款]: https://payme.hsbc/deepwebkid Instagram: https://www.instagram.com/dw_kid12/ Facebook: https://www.facebook.com/deepwebkid/?modal=admin_...
老人眼睛藍色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面對創傷,沒有公式可以套】
在《建立對跨世代創傷的敏感度和覺知》講座裡,其中一位專家提到一個研究,一個人所經歷過的創傷,會透過基因顯化或者是經驗傳遞的方式繼續「污染」我們的孩子,但是,一旦我們「make sense of」我們的創傷,我們就可以終止這個傳遞。
講座裡並沒有詳細描述研究的細節,對我個人而言我也並不在乎,因為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如果我不想要活成我的父母親的樣子,我該做的事情,是「make sense of」我的創傷。
聽起來很直觀,不過,這個「make sense of」的概念,其實並沒有這麼好理解。我個人會把它翻譯成「弄清楚」。如果想要從創傷當中恢復,我們必須把事情從頭到尾都弄清楚。
弄清楚什麼?
難就難在這裡,沒有別人可以給我們答案。所有我們經歷過的一切,只有我們自己最清楚,所以能夠把多少情緒、經驗和記憶連接起來,完全仰賴我們願意花多少時間進入自己的內心,推開那扇塵封已久的大門,在那一團亂七八糟毫無頭緒的混亂面前坐下來,一點一點,一片一片,一絲一絲,找出到底有什麼該弄清楚的,或是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
這次回到台灣,有一件我非常不願意去做,但是又覺得必須面對的事,那就是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去見一次大魔王,跟他好好說說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就只是隱約有種感覺,看過他之後會有機會「弄清楚」一些事。
大魔王目前超過九十歲,目前住在一位親戚叔叔的家裡。會把他稱作大魔王,不只是因為對我個人而言他極難相處。從我六歲開始,只要跟他單獨對話超過五分鐘,他就有辦法把我惹毛。當我越長越大,對事情的了解越來全面的時候,我個人認為這個家族之所以分崩離析、情感破碎,大魔王必須要負上很大的責任。
當初蕃茄還不太會走路的時候,我們全家曾去見過他一次。受日本教育的大魔王,客廳的茶几上總會有一個雅緻的點心盒待客。當他把鐵盒掀開,喜歡甜食的蕃茄立刻眼睛一亮,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雙手捧起一大把,掉了一堆在桌面上,但還是很積極地在客廳走來走去,幫在場的每個人都分配一點。
大魔王見狀,笑咪咪地說:「這個孩子好,會分享,以後媽媽下一胎會生兒子。」
我的腦中立刻響起一句「狗改不了吃屎」,默不做聲把掉在桌上的所有點心都放回盒中,蓋上蓋子。那天我喝了一杯茶就離開,再也沒有踏進那間房子。
親戚叔叔雖然跟我的母親同輩,但是因為幾乎是家族裡最小的,跟我只差十五歲上下。從出生那一刻起,我就仰望著他一路從青少年、成人、結婚和生子。也因此,我是一路聽著家族對他的批評長大。
小時了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浪費天份。只顧談情說愛。個性頑劣。脾氣暴躁。好吃懶做。不務正業。虛榮。愛玩。
這樣的叔叔,最後居然是由他來觀照大魔王的生活起居,老實說我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總之,到了要見大魔王的當天。
我心裡還是覺得隨時想要逃走,畢竟跟他在一起的痛苦回憶太多了,加上我深信我跟母親之間的痛苦回憶也幾乎都源自於他,我實在是沒有把握再見到他的時候我會做出什麼事。但是有種不知名的力量一直在身後推著我往前走,我終於來到叔叔家門口,門從裡面被打開。
大魔王坐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我走進來,笑一笑說:「你好。」
叔叔阿姨和表妹在家裡四處走來走去張羅拖鞋水果,邊回頭大喊:「阿嬤,你看這是啥人?」
大魔王僵在那裡,維持著不失禮貌的微笑盯著我。我深吸一口氣,把口罩脫下來。一看到我的臉,大魔王就哭了。
「阮阿孫,是阮阿孫啊嗚嗚嗚嗚嗚⋯⋯」
於是祖孫兩人相擁而泣,盡棄前嫌,在老人一生的最後終於迎來了大和解,讓他能安心離開,不再有所牽掛。
最好是。
有這麼容易的話就不叫創傷了。
我面無表情地抱著他,拍拍他有點駝的背,只覺得無盡煩躁。到現在沒人要理你了才在那裡哭,我從小站在你面前站到大你根本沒正眼瞧過我一次,連我幾歲幾年級髮型跟上次一不一樣都記不清楚。
我扶著老魔王走到餐桌前坐下來,叔叔阿姨跟表妹也都入座,一邊吃著水果,時不時也加入我跟老魔王的談話。而我這才發現,老魔王已經有些失智了。
先是問我爸爸好不好,再問我是不是全家都回來,之後告訴我上回弟弟全家有找他吃飯他走進餐廳差點跌倒好丟臉要弟弟不要告訴別人,再問我有沒有弟弟的電話他想要打去給他。這樣一輪以後,又開始問爸爸好不好。一次,兩次,三次,無限迴圈。
我放鬆下來了。
這種狀態的魔王,雖然套不出什麼有趣的過往,對於我原本期待可能可以「弄清楚」什麼的計畫沒什麼幫助,但是至少安全。我不用擔心他會突然冒出一句話直接啟動我的攻擊模式。(好啦其實還是有兩次,但是真的算很少了可以當作沒有)
然而,事情有了意外的開展。
跳針跳久了也是會累,叔叔阿姨開始加入話當年的行列。原本女友換不停的叔叔,認識阿姨不到一年就閃電結婚,婚後起的衝突也跟天打雷劈一樣精彩。也因為我當時十九歲,是當時二十六歲的阿姨在家族裡唯一能聊的對象,現在把各方觀點同時湊在一起攤牌真的是非常精彩。
聊著聊著,我心裡突然有種感覺開始醞釀。
衣架必須全部照著同樣的方向擺。櫃子上的書有一定的順序。屬於他的椅子絕對不能碰。一抓狂起來髒話狂飆物品齊飛。熱愛藝術。對細節催毛求疵。
我一邊咀嚼當年這些叔叔的經典地雷和個性,一邊聽叔叔繼續講。
「我其實已經改很多,妥協很多了。」叔叔回頭指指遠方:「你看像我那邊那張椅子,上面都是狗的毛,也沒人要清,可是我也就算了。」
我看到他旁邊的阿姨開始翻白眼,忍不住笑出來:「叔叔,那是你的椅子吧?沒人要清的話,你也可以清啊?」傳統大男人真的是很誇張,是以為其他人都沒事等著在那邊服侍他嗎?
叔叔沒有立刻回答,沈吟了幾秒後,說:「我當然也可以自己清,可是,這樣就不對了啊。當初要養狗的時候,我就說我唯一的條件是我的椅子上不可以有狗毛,大家都說好好好,結果變成這樣,也沒有人表示⋯⋯」
像是有一道電流直接穿過全身一樣,我突然瞪大眼睛:「等一下,我聽懂了!!」
我轉向在旁邊的阿姨:「阿姨,我聽懂了!這件事真的不對,不能是叔叔擦桌子!這不是家事分工的問題,這是承諾的問題。大家都答應我了,不會讓狗弄髒我的桌子,如果還是被弄髒,還被覺得大驚小怪要我自己擦,我會覺得沒有人在乎我。」
阿姨呆住了。叔叔也呆住了,表情像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理解他在說什麼。
我的腦袋還在持續運轉,重組我得到的新資訊。一直以來大家都說叔叔脾氣大、愛計較、愛生氣大男人龜毛記仇難伺候,阿姨好可憐好厲害可以忍受他這種人,但是不對,我懂了,叔叔不是故意這樣的,他太不舒服了,他的雷一直被踩到,可是都沒人懂,也沒有人在意,就只是一直說他脾氣很差要他改⋯⋯
「叔叔,你是高敏感人,你知道嗎?」我脫口而出。
我把高敏感特質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叔叔不停地點頭。我告訴他我可以理解,我以前也經常覺得家人無法理解我在意的點。
「 國中的時候,我媽說他要去一趟文具店,我說太好了那順便幫我補充兩支原子筆。我把我習慣用的SKB藍色0.5拿給他,跟他說就買這個一模一樣的兩支,結果他回來的時候自作主張買了兩支完全不一樣的。」
「幹什麼啊!!就買一樣的就好了啊!」叔叔很激動。
「是不是!我氣得要命,他還說我不知好歹那兩支很貴。」
「就不是貴的問題啊!就不是我要用的筆啊!」
「是不是!」
阿姨在一旁非常驚訝地看著我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發現,先生的要求不是在「挑毛病」,是真的非常需要顧及這些細節。我跟叔叔一人一句,講起那些無法讓別人理解我們時的挫折感。
「我小時候,我媽答應我要買一個玩具給我,但是他忘記了。我超生氣啊,明明說好的,是他忘記了,他就一直說是我無理取鬧,根本不是這樣,我又說不出來,只能拼命用自己的頭去撞牆壁。」
「我也記得這種心情。我不管怎麼解釋,我媽就是沒有要理我,我到最後只能尖叫啊,狂尖叫。」
「還好你沒做出更激烈的舉動。」
「差一點了,就差這麼一點點。」
「真的還好沒有。」
「是啊,如果沒有克制住,拳頭揮出去或者是拿東西自殘,又會變成我們有病,搞不好就被抓去吃藥了。」
「難怪我女兒會說:『我又不是故意要這麼生氣的,我就是會這麼生氣啊。』」在一旁的阿姨很認真的參與,顯然想起個性跟爸爸很像的小女兒。而我也忍不住想起蕃茄,每當他摀著耳朵尖叫,或是大罵「我要殺死你」的時候,他也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不生氣的吧。他就是會這麼生氣,這麼需要表達,而在這個當下打他罵他甚至是批評他都完全沒有幫助。
大家都沈默了,各自咀嚼著剛剛的對話。
我抬頭看叔叔的側臉,發現他已經蒼老了好多。我突然明白,叔叔從國中就開始交女朋友,翹課,離家出走,跟壞朋友出去玩,淨做那些大人眼中「浪費自己天份」的事,其實是因為他真的渴望被人理解,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可以幫助他,讓他知道如何跟自己相處的人。只可惜他的雙親,對他只有辱罵和毆打。
「叔叔,你辛苦了。我從小就認識你,經過這麼多年到現在,我真的有看到你的改變。」
叔叔並沒有回應我,只是盯著自己放在桌上的雙手,喃喃的說:「一定可以的⋯⋯這種複製,一定可以被打破的⋯⋯」
我的內心一震,眼睛開始發熱。這一刻,我知道他想著他自己的孩子,就如同我想著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們都希望,這樣的傷害,可以在我們手上就停止。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非常清晰的惡夢。
我在學校,做了一件一般大家不會去做的事。我的出發點良善,但是大家的解讀跟我的預期完全相反。我看到大家看著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也一個一個從我身邊躲開。我拼命思考有誰可以幫我保證我的人格,卻想不出任何一個名字。我越來越焦急,想不出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讓我發「毒誓」,讓大家可以相信我。夢境結束在我走出窗外一躍而下。
我睜開眼睛,覺得極度想吐,然後爆哭。
之前在課堂上曾經提到,當一個人跟自己的傷痕真正接軌的時候,往往會在夢境裡反映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經歷。雖然極度不舒服,但是我知道這表示身體在處理我積壓已久的情緒和傷痛,有點開心。
***
第一篇創傷文,沒想到是用這個事件來開頭。也許是因為,經常有人留言問我「該怎麼處理自己的問題」,而我想用這篇文章來表達「沒有正確答案」。
就像我一開始認為可以從阿嬤的記憶裡找到有幫助的東西,但是最後卻是從完全沒想到的叔叔身上發現我們共同的特質,彼此都得到被理解的感受。面對創傷,也許我們終究就只能摸索出一個可能的方向,鼓起勇氣踏出追尋的步伐,然後對接下來的發展保持開放的心胸。
Dr. Gabor Mate在《理解創傷》這個講座裡提到,面對創傷,一個很有幫助的態度就是「感到好奇」。「這件事代表什麼意思?這件事可以教會我什麼?而這時就會產生深刻的同理。」
對我來說,所謂的「make sense of my trauma」就是這件事吧。當我們對自己的傷口感到好奇,我們就會有動機想要「弄清楚」,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而不會一直覺得「夠了沒?這樣可以了吧?」想要趕快抽身。
要從創傷中恢復,找回自己,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如果沒有辦法享受途中的風景,只是想著如何快點到達終點,很快就會失去耐性而放棄吧。療癒是如此,教養也是如此。
叔叔,我自己,小表妹,蕃茄。這一趟回台,很意外地湊成了家族內的「高敏感一條龍」。看見彼此之間驚人的相似之處,還有經歷那些「我懂」的瞬間,我覺得受到鼓舞。
我想,我願意再繼續往下走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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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眼睛藍色 在 StoryTeller 說故事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Storyteller:【馬鞍山老字號茶記的洗碗皇后】
疫情之下,茶餐廳內只有寥寥數人,不復往日熱鬧。幾張長桌沾了紅油,擱了零零散散的碗。一個伙計用腳把一個膠盆挪到桌下,然後把碗收拾進去。不一會功夫,膠盆已滿。他彎身,改用雙手推膠盆。「你唔洗幫我推啦!陣間我自己黎啦!」正在與記者談話的「洗碗皇后」瞄到這一幕,連忙揮手,叫停那滿頭大汗的伙計。
馬鞍山菜市場有一間老字號茶餐廳,茶餐廳裡有一位老而彌堅的「洗碗皇后」。這位皇后,不用打理後宮,卻要打理後廚。「洗碗皇后」平日坐在後廚一張矮凳子上,等著伙計把一盆又一盆的碗推到後廚,由她清洗。「不過有時我洗得快,咁咪自己出去幫手推碗入黎洗囉。」語畢,她又回首朝著正在悄悄推碗的伙計擺了擺手。她續道:「不過你都見啦,佢地成日都驚我辛苦!」
【為什麼要洗碗?】
「個陣我做洗碗係因為我唔洗同人合作,可以自己功夫自己做,夠曬自由啊!」「洗碗皇后」喜歡跟人相處,但不喜歡跟人合作。她形容,在茶餐廳洗碗,就好像古裝電視劇裡的王爺一樣,可以「自己的封地自己管」。王爺之間會有來往,但絕不會插手她的封地。
問及工時,「洗碗皇后」說不算長。可細談之下,方知她每天工時是十小時。記者微微一愣的神態被她瞧見,她笑了笑:「我唔覺得返工十個鐘難頂喎!再辛苦都比湊仔輕鬆囉!仲要有錢賺呢!」訪談時,記者發現從茶餐廳內的客人,到茶餐廳外賣乾貨的小販,見到「洗碗皇后」時,都會笑著跟她打招呼、寒暄幾句。「所以話呢,有時候賺錢係緊要,但都要睇啲錢賺得開唔開心。好似依家咁咪幾好,大家都對我好好,老細又會關心我呢!佢地成日都逼我休息㗎!」
【從「洗碗姐姐」到「洗碗皇后」】
「我真係唔覺得辛苦!你估我『洗碗皇后』個朵係白叫㗎!」
人們喚她一聲「皇后」,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資歷,也是因為她把後廚打理得井井有條。
不過,她剛來不久時,人們其實並不是喊她「洗碗皇后」,而是稱她為「洗碗姐姐」。她說,在同事眼中,她就和年輕人一樣,甚至比年輕人更「捱得」。「所以班麻甩佬都叫我『姐姐』,搞到我一下子後生左十年!哈哈哈!」她抬手撥了撥擋在額前的銀白碎髮,爽朗一笑。
有次「洗碗姐姐」請假,豎日同事再見她時,突然就改了稱呼,成了「洗碗皇后」。原來,她請假那日,茶餐廳來了一位替工,雖然那替工很是努力,可洗碗的速度卻仍遠遠比不上她。當時,一盆又一盆的碗堆積在過道上,伙計差點無法進出後廚。「後尾班同事覺得我真係好犀利,咪叫我『洗碗皇后』囉!」口罩掩住了她半張臉,卻掩不住那絲絲笑意。只見那雙月牙般的眼睛滿是自豪的流光。
【傷痕與戰績】
「老人家最緊要做得嘢,做唔到嘢就無用,無用就入得棺材㗎啦。」「洗碗皇后」昂首一笑,忽然原地踏起小碎步,似要展示自己強健的體魄。記者的眼光卻總忍不住在那雙佈滿繭的手游移。未幾,她循著記者的眼神,微微垂首,望向自己的手。
「呢個,係洗碗造成嘅⋯⋯傷?」記者問。
她先是點了點頭,爾後又連忙搖頭。「呢個係俾洗碗用嘅漂白水蝕嘅。但呢啲唔係傷,同賺返黎嘅錢一樣,都係戰績。」語畢,她驕傲地伸出雙手,只見手上除了厚繭,還有密密麻麻的細口子。手的肌理紋路已是不見,就連指紋也只剩下模糊的印子。
「仲痛唔痛?」
「都洗左成十年碗嘍!死皮咁厚,一早無感覺!」她細細地撫著指頭上的繭,低喃:「十幾年啦...其實已經唔止係一份工,亦係我下半世嘅寄託。」
【上半生賺錢 下半生找寄託】
「洗碗皇后」年輕時與丈夫從內地來港。談及過去的歲月,她微微揚首,眼珠子俏皮一溜,似想起了什麼。「那時我們來香港,是因為這個。」她拍了拍身上穿著的牛仔褲,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靦腆。那是一件老舊的牛仔褲,布料的藍色並不均勻,似是悠長歲月造成的褪色。她憶述,以前內地鄉村的生活很困苦,只有有錢人才能穿牛仔褲。後來她聽說,在香港,人人都可以穿牛仔褲。她心生羨慕,便與丈夫、孩子來港生活。「個陣香港經濟好,我地都係係到返工先賺夠錢,我仔女先有得返學、著得起牛仔褲。過年著住牛仔褲返去(鄉下)一轉,不知幾威!」
如今,子女早已長大,各自成家,她卻仍待在茶餐廳,不願退休。她說,她的下半生過得比上半生快活。「以前啲錢賺賺埋埋,都係用係班細路到先,買牛仔褲又係買俾佢地先,驚佢地俾人睇唔起。依家我返工,自己想買咩就可以買咩,幾過癮!」現在,「洗碗皇后」的衣櫃已有十多條牛仔褲。
其實,在「洗碗皇后」的收藏裡,有些是子女買給她的。然而,她最喜歡的始終是自己買的那幾件。她笑言,牛仔褲要自己買才有「意思」。「啲同事成日問我做咩唔享兒孫福,計我話,有兒孫依靠只係運氣,似我咁大歲數都仲可以靠自己生活先係福氣。」她滿足地瞇起笑眼。那雙月牙眼睛兒在昏暗的燈光,竟顯得越發燦爛。
Text:阿吉 @arji_ling
Illustration: Patpatk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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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最殘酷的直播節目: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E81OKVX7wc
我受夠了, 我的精神困擾: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aQ6uxaQhiS4&t=7s
Britney spears的雙面人生, duality
Free Britney Spears , 她的IG
9分鐘破解天后Britney Spears小甜甜布蘭妮
【恐怖】9分鐘破解天后Britney Spears驚人IG相片小甜甜布蘭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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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分鐘破解天后Britney Spears恐怖詭異照片 | 小甜甜布蘭妮為何剃頭? (雙面人生)
Theme: duality
(Show cult photo)
我看了這張照片這麼久, 怎麼看, 表面上也像來自一個美滿幸福家庭的五個得意小朋友. 頭上那jup金髮是90年代尾二千年頭歐美最渴望擁有的偶像髮色.
這張4-50年前的舊照片是來自澳洲一個叫做 ‘The Family’ 的邪教. 相中的小孩被迫服用LSD迷幻藥和piu金色頭髮, 1987他們才被救出,十多年的系統性虐待才被制止。
有個陰謀論説: 每一個金髮明星也是受到荷李活同樣系統性虐待和洗腦。
是洗腦過程令他們髮質變金黃
無可否認金髮明星後半生好像真的比較坎坷.
但曾經嘗試過脫離控制而產光頭的一位巨星, 現在好像被背後某些權力控制, 令她即使想花一元也 受到限制.
除了燃點全球樂迷發起一個想拯救 她的運動
也能在社交媒體看到一些令人心寒而充滿yun yue訊息的短片與舞蹈.
她IG文字中是寫着什麼版買兒童的集團嗎?
今天就看巨星Britney spears在舞台上發光, 再跌到谷底, 最後被囚禁
的雙面人生.
大家好又是我暗網仔, 2月時出了一部名 ‘Framing Britney’ 的紀錄片. 當時大量媒體又開始報道她. 但由細到大視Britney Spears 為一個household name的我對整個熱潮沒太大興趣.
主要因為她與她爸爸的爭執事件在媒體已經報導了太久.
直到我留意到網上這條影片. 網民開始討論為何一條 簡單的 Q&A影片她神情為何如此害怕? 好像是被迫拍.
或這條影片(show Easter vid) 在顫抖的聲音令網民大嘆背後是否另有內情?
或這張祝自己生日快樂的照片, 大家感到心寒有兩大原因, 一. 她男朋友的手為何放在這裏?好像箍緊她的頸二. 她上載者張照片的當天根本不是她的生日.
出生於1981年12月2日, 美國, 密西西比州的Britney對着鄉村與農場長大.
從小已一心想Britney成名的父母爭取她去迪士尼節目 ‘米老鼠俱樂部’ 試鏡成功開始在荷里活發展. 1999年在多男團女團盛行的年代Britney Spears在同年1月12號, 剛滿17歲, 推出首張專輯 ...baby one more time, 成功令到Britney 變成歷史上最賣座的年輕歌手之一. 之後的oops I did it again, ‘Britney’
令到她的音樂叫好又叫座. 幫她奠定了天后的地位.
但相比音樂, Britney Spears 最令人關注的地方反而是她的形象.
未成年小女生柔弱而高尖的聲線對比性感大膽的衣着舞姿令她與她的公司經典的學校走廊露腰場面 被指是 ‘性化中學生’.
現在我長大後再看baby one more time封面, 嗰個眼神加上 專輯名字:”寶貝, 再來一次” 我開始明白爭議點是來自哪裏了.
但支持Britney的聲音還是大多數. 她暴露衣着或不雅舉動在大眾眼光中還是笑話一中, 覺得她是一個不識大體, 不小心給你看到, 來自Mississippi鄉下Kentwood小鎮的農村小女孩.
而她由鄉村到荷里活力爭上游的勵志故事還是她表面層面上被塑造的人物設定.
直到巨星身份帶來的光環與她製造出來的樸素形象開始有出入. 而她與男明星舞蹈員的感情事, 親密關係被公開.
樸素純情的小女生開始變成報紙雜誌頭號捕獵的新聞女王. 像這張把自己孩子放在自己大比上駕駛的照片.
大眾亦對她台上的性感形象與混濁的私生活混為一談. 再經歷一次非常不討好的表演後, Britney從此跌落神枱.
2007年..Britney去了前夫Kevin federline的家想見自己兩名孩子, 但被拒絕.
一惱之下她去到一間紋身店要求職員剃光她的頭髮. 職員想說服她不要這樣做. 她就在70多名記者面前剃光自己的頭.
好像還有一個傳說, 當時被問到她為何要剃光頭時, Britney好像講了一句, 因為她不想再被人通過金色頭髮控制到.
諷刺是2008年Britney spears的人生就被法庭下令被監管. 兩度進入精神病院後Britney被她的爸爸Jamie Spears申請暫時監管, 到2008年年尾Jamie Spears全權監管Britney所有物業財產. 進入了一個叫Conservatorship的東西.
Britney動用自己賺的錢買任何東西也需要寫一份報告. 見自己兩個兒子亦需要批准. 這麼大個人, 這麼出名, 這麼能賺錢, 人生所有決定也要通過她爸爸, 再也不由自己去主導.
#freebritney
這幾個月震撼美國的 #freebritney運動來自2017年一個專門恥笑Britney Spears IG 頁的Podcast ‘Britney’s Gram’ 笑Britney奇怪語錄和畫像開始得到關注後節目主持收到一個神秘電話. 警告他們不要再探討分析Britney spears所post出的奇怪相片.
2019年4月的一集, 節目主持連同嗰個電話的聲帶一同上載到網絡, 那段聲帶開始在網上風傳.
之後被揭發自從2019年頭Britney因為她爸爸病倒, 演唱會取消後都好似沒有見過她的蹤影. 記者也拍不到她任何一張照片. 她IG 2019年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沒有更新.
Britney Spears的忠實粉絲開始根據種種事件一起進行調查.
發現Britney仍然失蹤的那段時間, 2019年的3月她一直合作的經理人Andrew wallet突然離職. 更發現她爸爸病危這件事件是假的. 是因為Britney與她爸爸Jamie有了一個關於食不食藥的爭執導致她最終進入精神病院做了三十天的療程.
一層層秘密的揭曉導致Britney巨大的粉絲團開始在網絡世界 寫 #freebritney.
至今多個名人 (ie:Miley Cyrus) 有出來支持這個事件. 也有接近20萬人簽名想廢除這個監管事件.
事實conservatorship 通常是留給有神志不清的老人. 但Britney受到監管這十多年不停有表演有工作, 完全不是她爸爸所講是有dimentia. 有這麼一個嚴重精神病的人幾年內會完全發瘋也有機會死. 不會像Britney這樣能撐到10多年.
雖然事件的嚴重性導致Britney之後出來澄清, 但主要有兩批人:
陰謀論者和Britney Spears diehard粉絲
覺得即使Britney 沒有再失蹤, 她IG上的影片, 文字, 相片是被迫去拍的, 而當中更有很多來自她自己求救的yun yue訊息.
例如在一些她跳舞短片中會突然做出某一些手勢. 一個3角型, 一個眼睛. 熟悉陰謀論的人也知道是光明會的標記.她做這些手勢的動作極快但會選擇做影片封面. 一定不是巧合. 她說自己是被光明會控制嗎?
她男朋友是否也是他們的人呢? 年輕過Britney的這位男友跟她在拍MV的時候認識. 在多條影片中可以看到他性情古怪, 由開心好快會變臉好像還會給指示給Britney, 要她笑.
她粉絲的陰謀論是這位男友也是她爸爸的人派來她身邊來監視她的人
所以會有網民發現她相片中有 ‘Help’ . 或她的眼睛好像能見到一些什麼.
但我覺得最恐怖是她寫的文字.
這件藍色衣服她在IG上載了十多張相, 多到她的粉絲也開始出聲. 而這些相片其中能看到文字中有這兩個字. Rose, rose rose rose, Thorn.
她有這麼喜歡玫瑰花嗎?
Google搜查後發現Britney常常提及的Rose Project是保護小孩被性虐待的團體.
THORN也是.
That’s crazy! 是Britney想跟我們講她由細到大都是被虐待的? 還是她想揭發她身邊的人有做這些事情?因為荷里活戀童這些新聞已是大家人所共知的東西. 還是她是playing the media, 想她的粉絲胡亂猜測. 幫她離開現有的監管情況.
都是那一句: 所有東西有表面一層也有黑暗的底面. 是雙面人生
究竟Britney Spears與她的家人做過什麼事情才擁有今天擁有的東西, 受到萬千寵愛. 我們永遠不會知道.
以她與她的團隊現在在想什麼, 訊息是真心求救或只是作弄大家, 從她的雙眼我們同樣也是看不出來.
因為一個收到這麼多訓練的巨星演技應該是熟能生巧.
由如台上的表演來製造幻覺一樣要讓你相信. 戲如人生. 人生如戲.
老人眼睛藍色 在 Smart Travel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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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大家好, 今日要為大家介紹係東京淺草的Aeon My Basket
平日大家認識的Aeon, 是比較大型的shopping mall
Aeon 旗下的My Basket 係著重於街坊生意
規模等同於便利店一樣, 但係重點係平價, 有自家品牌 Topvalu
平到係99 yen, 比100yen店更平,
東京淺草週邊有好多平價酒店, 還有好多平價超市
其中好似我今日要介紹的Aeon My Basket
快些睇下今日嘅十大必買, are u ready?
第一必買, 丸善牌雞胸肉腸, 專為減肥運動人士食用
一條只有69cal, 含豐富蛋白質, 運動完後
可以當零食, 亦可以配沙律當正餐
黃色檸檬味、藍色黑胡椒、橙色原味、紅色紅辣椒味, 減肥絕配
第二必買, 明治VAAM運動燃燒飲品, 有30包粉末
可以開水, 亦可以將粉末倒入口食用
雙倍amino acid, 運動前或後飲用, 轉化體內脂肪為能量
令到運動更持久, 含有17種氨基酸, 促進新陳代謝健身飲品
第三必買, Aeon自家品牌Topvalu, 以平價見稱
比100 yen更平,不同口味的醬汁是91 yen,
平成咁, 100yen店都唔夠你嚟啦!
第四必買, 五目飯素, 即五種材料
有紅蘿蔔、竹筍絲、蓮藕、冬菇、昆布等
內有含天然氨基酸的粕酢, 增添和式風味
用熱水滾熱個袋三分鐘, 一打開就可以倒落飯一齊食用
如果你喜歡可以加上魚生, 更加好味
第五必買, 白身炸魚柳, 中間有餡料, 口感就似牡丹樓嘅魚柳包醬汁
用微波爐或者氣炸鍋都可以煮嚟食
第六必買, 今次介紹兩款罐頭給大家
一個是極洋牌蒲燒沙甸魚, 蒲燒口味
鹹中帶甜, 老人家同小朋友都適合食用
沙甸魚含高鈣, 打十號風球都可以加餸啦
我平日鍾意油麥菜炒沙甸魚罐頭, 超正
另一款是富永牌嘅沙甸魚, 含豐富DHA EPA
有食開魚油丸的你們就會知道呢個是好東西, 保養肝臟,眼睛
第七必買, 蔬菜奶昔Green Smoothie
使用咗12種蔬菜同生果嘅綠色蔬菜奶昔
含有豐富乳酸菌、大量食物纖維同低聚醣
不喝汽水, 可以試下飲這個健康飲品
第八必買, 一包六個, 來自北海道的牛肉餅
用microwave或者氣炸鍋都得, 臨上機之前來買
袋入雪袋買返香港啦, 否則返酒店microwave啦
第九必買, 卡樂b堅字厚切薯片, 黑色包裝係黑胡椒味, 好容易會上癮
第十必買, 獅王Super Nanox超納米洗衣液
新配方洗後於衣物形成保護膜, 防止油污滲入纖維
保持衣服冇咁容易越洗越舊!
這裏交通好方便的, 就是淺草站第四出口, 雷門的右手面行一分鐘就到
這裹附近的酒店是旺中帶靜, 還有好多平價旅館
那麼我下一條影片, 就講講日本的裝藥啦
記得幫我分享、訂閱和like呵
下次好快又再傾啦,拜拜!
請用片右下角調4K睇片。
http://yt1.piee.pw/LT9LE
Hello, everyone. I am introducing Aeon My Basket in Tokyo Asakusa today. Aeon which everyone knows is a relatively large shopping mall. Aeon's My Basket focuses on neighborhood business. The scale is the same as a convenience store, but with a lower price as its has it own brand Topvalu. Even cheaper than 100yen shop that is some products charge only 99yen.There are many cheap hotels and cheap supermarkets around Asakusa of Tokyo. It’s like Aeon My Basket that I’m going to introduce today. Let's take a quick look of the top 10 best buy here, are u ready?
The 1st best buy is Profit Sasami chicken breast sausage that specially designed for weight loss and athletes. One is only 69cal, rich in protein. Good for after exercise. Can be a snack, or a salad. Yellow is lemon flavor, blue is black pepper, orange is original n red is chili pepper flavor. Perfect weight loss. ……..
www.youtube.com/gold7778t
for more info
みなさん、こんにちは。今日は東京浅草でイオンマイバスケットを紹介しています。誰もが知っているイオンは、比較的大きなショッピングモールです。イオンのマイバスケットは、近隣ビジネスに焦点を当てています。規模はコンビニエンスストアと同じですが、自社ブランドのTopvaluを所有しているため、価格が安くなっています。東京の浅草周辺には安いホテルや安いスーパーがたくさんあります。今日紹介するのは、イオンマイバスケットのようなものです。ここでトップ10のベストバイを簡単に見てみましょう。準備はできていますか?
最初のベストバイは、減量とアスリートのために特別に設計されたProfit Sasamiチキン胸肉ソーセージです。 1つはたった69calで、たんぱく質が豊富です。運動後に適しています。スナック、またはサラダにすることができます。黄色はレモン風味、青は黒胡pepper、オレンジはオリジナル、赤は唐辛子風味です。完璧な減量。 ……..
www.youtube.com/gold7778t
詳細については
老人眼睛藍色 在 有口福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草莓聖誕小點心食譜www.yokofu.tw/christmas-fruity:
食譜 1: 迷你聖誕老公公
所需食材:
草莓
鮮奶油 100 ml
香草精 1 茶匙
黑色食用色素(或紅糖)
作法:
1.草莓去蒂,橫向對切。
2.香草精與鮮奶油混合攪拌,直到硬化,倒入擠花袋,將其擠到下半部的草莓上,蓋上上半部的草莓。
3.點上黑色食用色素,當眼睛。草莓上方擠一坨鮮奶油,當帽子的絨球。最後,聖誕老人的肚子上擠兩點鮮奶油,當鈕扣。
食譜 2: 聖誕樹杯子蛋糕
所需食材:
瑪芬部分
糖 75 g
麵粉 35 g
可可粉 35 g
鹽 少許 1 Prise
泡打粉 少許Msp
黑色巧克力糖衣 125 g
奶油 100 g
蛋 2顆
裝飾部分:
草莓
奶油 75 g
糖粉 75 g
奶油乳酪 100 g
食用色素(藍色、黃色或綠色)
軟糖(白色、紅色和黃色)
作法:
1.將瑪芬所有乾燥的食材倒入碗中,融化黑色糖衣,將其與剩餘的食材一併加入。然後均勻攪拌,倒入迷你瑪芬模具裡,放入160度烤箱15分鐘。
2.奶油倒入碗中,用電動攪拌器攪拌,攪拌的同時慢慢加入糖粉。現在,慢慢加入奶油奶酪,與食用色素繼續攪拌。然後將其裝到擠花袋裡,在瑪芬上擠一圈。然後放上草莓。現在,在草莓上一排一排地擠上出小尖點,直到草莓完全被覆蓋。
3.最後,按照自己的喜愛,放上軟糖。
食譜 3: 聖誕老人帽
所需食材
草莓
融化的白色調溫巧克力 100 g
椰子粉 100 g
白色迷你棉花糖
作法:
草莓去蒂,切面底朝下,陸續沾浸白色調溫巧克力、椰子粉。然後拿起迷你棉花糖,沾些白色調溫巧克力,放到草莓上。
食譜4: 草莓聖誕樹
所需食材
融化的黑色巧克力糖衣 300 g
草莓 1 kg
糖粉 100 g
薄荷葉 少許
作法:
1.在一大張美術紙上劃一圈並剪下。將其做成一個圓錐體,並用烘焙紙包起來。
2,塗上黑色調溫巧克力。
3,切下草莓頭,並一顆一顆的將其排到「聖誕樹」上。然後隨意放上薄荷葉,撒些糖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