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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八月十五日……
台中醫院的C1。
冰冷的床架,尾隨兩名醫藥人員,穿越過陌生臉孔,在大理石地磚上,發出「嘎嘎」的聲響。大部份是深夜掛急診的病患,幾位婦人及她們的孩子,目光好奇的瞧,就像記者怕漏掉任何一條新聞那樣……想給它們一個微笑,但身軀背叛了靈魂,並且掠奪眼淚,任意單薄被子濺濕一片。我真的沒有辦法,只能鼻尖靜靜貼附氧氣罩,用殘餘力氣,從褲袋取出--潔的相片。
再往前五公尺便是手術房,希望這一段距離,心愛的人會出現……自動門緩緩的關閉,一小女孩舔著棒棒糖畫面,也消失了。迎接我的不是潔,是戴面罩的綠衣人,瞄到一系列刀具後,心跳就一直加速。吆喝一聲,還沒搞清怎麼一回事,就確定肌膚已被挖掘一個個大洞。
「雖然你們是天使,但請不要送我去天堂。」我說。
「放心,你會活下去的。」醫生說。
儘管相片已稀爛,我不會鬆手,流了好多血,也要生存下去。我曾答應過潔,我們要去環遊世界,在地球的每處角落,都留下愛的足跡。
在麻醉藥的誘惑下,我覺得好累好睏,眼皮不聽使喚的蓋上那雙充滿畏懼的雙眸。「拜託,一定要再醒來……」我對自己說。
●
八月十六號。
醫院C8。
火紅太陽在四十五度角的天空微笑,一撮綿羊般的雲朵躡手躡腳掠過,對戶人家的歐式庭園,花兒開得奼紫嫣紅。臉頰稍感溫暖,迷糊中睜開眼睛,一絲光線從玻璃窗細縫透了進來。隨處摸摸手機,卻劇痛心酸,原來肺腑插滿管子,剛吸入的空氣,一會兒又從管子竄出去。
手機在靠窗櫃子上,顯示著07:30。
經過一小時,我往鍵盤按了0953XXXXX後,卻猶豫了。
看自己狼狽狀,還是不要打擾潔,手機又放回櫃子上,接著拉開窗簾。原本晴朗無比的天際,已被一團團烏雲占據,並且飄起濛濛細雨,在玻璃表面凝結又墜落。幾隻白頭翁及綠繡眼從超音速客機背後露臉,以極完美的拋物線姿態劃過高樓大廈。
父親還沒醒來,趴在病床角落,想必他昨晚一定累壞了,要辦理多道繁雜手續,讓我能安心躺在這裡。至從考上大學,我便很少回家,不知父親已蒼老,此時還要照顧我這沒媽的孩子。爸,辛苦你了。如果病好,一定常常回去探望你。我使盡力氣,挪出一點被子,給父親蓋上。稍微移動身子,疼的我不敢大叫,怕吵醒熟睡的父親。
既然天空代替流淚,我也就省得麻煩,再繼續睡。睡著對一個病患來說,是件奢侈的事,但請不要問是否「長眠不起」。因為,那是內心最脆弱的傷口。請別再撒下鹽巴好嗎?
我住的病房是四人一間。
隔壁是一個跟我年紀不相上下的少女,手腕包紮層層疊疊的白色紗布,有些被血液染紅。她一頭亂髮遮掩大半臉龐,但還是露出一雙深邃大眼和與哈密瓜同等甜度的酒窩。如果好好梳洗一番,肯定是個大美人。
房門那端是一個老兵,經常自言自語,說著國民黨打仗的事情,及現在政府又是怎樣對待他們的。尤其近日「馬英玖」特別費被判無罪的結果,他倒是特別有意見,講述完,即一股難以形容的失落掛在臉上。不過,只要有人願意當個稱職聽眾,他就會很開心,天真的活蹦亂跳,那怕老骨頭不聽使喚。
中間一張病床空著,昨晚的老奶奶逝世了,因為惡性腫瘤的關係。現在人多半大魚大肉,生活作息又不正常,難怪癌症總位居國人十大死因榜首。果然不出所料……中午的時後,我就被老兵吱吱喳喳的嚷聲給打醒。一名醫護人員正在替老兵更換點滴,他一直纏著人家不放,非要講以前戰場上,他多麼勇猛才會痛快。像是一瓶啤酒,要一口氣喝完,才肯善罷甘休。「現在又多勇猛了?吵死了。」隔壁床的女孩大吼。
她應該也被吵醒,難怪這樣生氣。要是我正巧夢到,跟一位妙齡女郎做愛做的事,高潮因此被打斷的話,一定拿刀把他大卸八塊。不,是八十塊,再開個平方。
空氣瞬間凝結,封住所有可供呼吸的氧氣,老兵安靜了。女孩捉住把柄似的,他不發一語。
「好啦!他叫你起床吃飯耶!不要氣了啦!」我勸。
女孩沒回應我,但看見她拿本小冊子,抱在懷裡睡去。小冊子是可放大頭貼的那種,很多小女生至少都會有一本,然後在下課的時後,較勁誰的照片多。她們往往一窩蜂,把流行看的比自己生命還重要,套一句帕特摩亞的名言:女人就像異國的土地一樣,不管在多小的時後移居到那裡,對於男人而言,那裡的風俗、習慣、政治、語言,都是不可理解的。
病房裡一片沉寂,能清楚聽到走廊上的腳步聲,但千萬別問我幽靈的聲音,是否同樣聽的到?這個問題,就好比狗吃不吃屎,有些狗愛吃,有些狗可能不吃,我怎麼知道。你或許要找個有陰陽眼的問問,但他們往往會敷衍地給你答案,因為那票人,比鬼怪還要來得陰森恐怖。
過了10分鐘……
父親帶來一碗鹹粥及一些水果,並囑咐趁熱吃,然後匆匆離去。我知道這是父親抽空買的,如果一點鐘趕不回工廠,肯定又給老闆扣薪水。我吃著手捧的鹹粥,掉落的淚水是甜的。
吃完食物後,照理說,應該要有活力才對,沒想到,我卻跟死人一樣。病床是一副棺材,我只能靜靜沈睡。
「緊緊相依的心,如何Say Goodbye……」床頭傳來手機鈴聲。
睡夢中接起電話。
「晚餐想吃什麼?爸爸下班買過去。」父親說。
「隨便都可以,順便幫我帶本簿子和藍筆。」我說
。
「嗯,好的。咚……咚……咚……」父親掛斷了電話。
看著房裡的鐘錶,原來我這一睡,竟是六個小時。隔壁的婦人買來一袋麥當勞,女孩一手捉著薯條吃,一手拿著可樂喝。我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她們,有媽媽真好。
「你是在看什麼?」她問。
「沒啦!只是想叫你幫忙把這拉上。」我指著布簾。
「你要做見不得人的事喔。」她說。
「小便啦,你要看喔?」我說。
「喔,對不起啦!」她把布簾拉上。
荒謬的對話暫時結束了,重頭戲才要開始。我羞澀地脫下褲子,把大蟒蛇引導到尿壺裏,心裡說道:小弟弟不要害怕,這跟家裡的小便斗沒啥兩樣。大蟒蛇可能沒見過大場面,江湖歷練還不夠多,失心瘋的亂竄,結果三分之一的床舖遭殃。(為什麼是大蟒蛇呢?因為小說我寫的。改天你自己創作,要弄個小牙籤或小蚯蚓,讀者應該也不反對啦。)
隔一會兒。
「怎麼臭臭的?」女孩捂住鼻子。
「吃榴槤,勿擾!」我大聲地喊。
「最好是這樣啦!」女孩不太相信。
和女孩打鬧了幾句,父親來了。
父親拉開布簾,拎起尿壺朝廁所走去。覺得自己是個殘廢,為什麼平日看似簡單的動作,此刻竟如此困難,還惹來一身尿臊味。
「爸爸還是買粥,生病吃粥好消化。」父親倒完尿液對我說。
「嗯。」我點頭。
「趁熱吃阿,等會還要吃藥。」父親關心地說。
雖然父親是個男人,卻比女人還要細心,但心中難免有些遺憾。父親不曾說起任何有關母親的事,我也沒問。
手機顯示21︰30。
外頭風雨還沒停,不過無所謂,我又出不去。真像一個囚犯,在等待獲釋的奇蹟,不過我知道有些人,永遠也等不到。正要感傷的時候,一個好友來探望我。
「放心啦!死不了的。」平輕拍我的肩膀。
「死了也會找你喝酒。」我挪開他的右手。
「……」平無言以對。
「不說這個了,你這次放幾天?」我打破沉默。
「下週一回部隊。」平說。
「你在外島待那麼久了,半夜站哨有沒有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我問。
「你很『白目』耶!」平在這白目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那就是有了,你不是有陰陽眼。」我虧。
平開始說,上個禮拜夜裡站哨,正要打瞌睡時,就看到一個婦人身體和頭顱分開,大步地朝他奔過來。平還補充:他把步槍當作機關槍掃射,那一晚死了好幾個長官和同梯的。我說的沒錯吧!有陰陽眼的都很敷衍,說很會「唬爛」也行。不管平看不看的到,至少他比其它人來得搞笑,也掃掉我一天鬱悶的陰霾。
●
八月十七號。
有一個女鬼,她頭顱爆裂腦漿直流,雙手捉住我的手臂,凶狠的大咬一口。「原來是打針喔!」我被嚇醒。
「嗯,早上八點了。」白衣天使把棉花球壓在傷口,貼上膠帶。
早知道昨晚不要聽太多鬼故事,為什麼明明很害怕,又愛聽,我也搞不懂。床頭有溫熱的羊奶,父親一定離開不久。櫃子上放著一本A4簿子和藍筆,我決定開始寫日記了,從今天起。
在沒有電視(住不起高級病房)和筆記型電腦(連家用電腦都買不起了)的病房裡,寫日記算是消遣時間不錯的方法,但如何開頭真難,正當我努力沉思時……「緊緊相依的心,如何Say Goodbye……」手機鈴聲響了。
慌亂中接起電話。
「風,我潔。病好得怎樣阿?」潔問。
「潔,我……」我興奮地接不出話。
「要期待病快好,就會有希望。懂嗎?」潔說。
「懂……」我說。
「後天再去看你喔!上班了,掰。」潔不拖泥帶水地說。
「掰……」我拉長口氣。
掛上電話後,仔細想剛才潔說的話。期待病快好,就會有希望,那麼我期待見到潔,就一定會見到。太好了。當下翻開A4簿子,在第一頁寫下『要有期待,就會有希望。-潔』
手機顯示09:45。
隔壁病床的女孩醒了。
「你在寫什麼?」她說。
「我在寫日記。」我說。
接著,她把本子搶了過去,她看見了第一行,也才只寫了一行。『要有期待,就會有希望。-潔』
女孩哭了,淚水把鬢髮沾染濕透,斗大的淚珠滾滾而下。
「這是真的嗎?」她問。
「當然,那可是潔說的。」我簡潔有力地回答。
「喔。」她說。
「我女友一定會來看我的。」我拍拍胸膛。
「真好。」她說。
「你呢?你男友會來嗎?」我問。
女孩沒回答,但把紗布一圈圈解開,手腕裸露一道深淵的傷口,上面冒出膿包。照肉眼推斷的話,傷口應該還滿深的,周圍附近的皮膚,有一點潰爛。
「你割腕?」我覺得不可思議地問。
「嗯,我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無力地說。
「所以你割腕?」我再一次確認地問。
「他說過,只愛我一個。」她情緒激動。
「他這麼說,代表還在乎你,不要再割了喔!」我急忙安撫她。
「嗯。」她說。
「來,打勾勾。」我說。沒想到我們竟然小拇指連在一塊,像是約定我會等到我愛的人,她也會等到愛她的人,因為筆記本一段話『要有期待,就會有希望。-潔』
中午,抽血時間到了,我一直看著簿子,覺得比仙丹有效,多處地方不疼了。女孩吃完藥,說要下樓去7-11商店買東西,父親又買粥來了,雖然每天都吃粥,但不同配料,好吃。老兵坐在輪椅上,一直盯著我吃粥。
「伯伯,怎都沒人來看你呢?」我問。
老兵吃力地推著輪椅,來到我身旁。「伯伯的子女都在外國忙事業,有閒暇才會回來。」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說。
「這樣阿!」我隨手攫了顆蘋果:「伯伯這給你,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你留著吃吧!伯伯下午要開刀,不能吃東西。」他婉拒我的好意。
語盡,一位醫護人員把老兵推出病房外,我不會忘記,老兵回眸對我笑了一下。那個微笑,勾芡他臉上佈滿歲月刻劃的皺紋,且糾葛成一團,有點僵硬有點做作。看得出來,那不是打從心底綻放的笑容。
手機顯示15:30。
整個房間內,剩我一個人。該死,女孩怎麼不回來我正想大號呢,這該怎麼辦?腦海閃過一個念頭:按呼叫鈴,讓上帝派白衣天使,扶我去廁所。這個idea不錯,但我鼓不起勇氣按鈴,只是純粹不想讓天使們知道,本大爺要去拉屎,那多不搭阿!結果,一個人拖著尾巴和裝膿裝血的桶子,忍痛步到廁所。
以為戰爭已經結束,和平即將到來,沒想到在馬桶上出力,是要我的命。如果廁所有呼叫鈴,我一定給它按下去,然後舉著白內褲投降。
手機顯示18:00。
那是我回到病床的時間,光在廁所就浪費二小時,沒想到我的人生,會被一坨大便給打敗,真的很納悶。我真怕自己會想不開,無法完成這篇小說,人總在脆弱的時後,特別會胡思亂想。
白衣天使又來打針了。
「止痛劑不必打了。」我揮揮手。
「小弟弟,你不是很怕痛。」白衣天使虧說。
「那打在『屁眼』好了……」沒想到我竟然吐出這樣的字眼。
「屁眼?」白衣天使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有啦,我說外面天氣很好。」我匆忙改口。
「外面下大雨呢。」白衣天使指著窗外。
「是喔?這樣比較涼!」我額頭冒出三條線,小丸子卡通會出現的那種。
「可是裡面已經很涼了。」白衣天使硬要跟我唱反調。
「為什麼?」我問。
「陰氣太重,嘿……嘿……」白衣天使一陣冷笑。
我傻眼了,呆滯看著白衣天使走出門外,久久才回過神來。隨後,我在筆記本裡寫上『天使是戴上面具的惡魔。-風』
手機顯示20:30。
女孩回來了,打扮的很亮麗,害我以為是潔,但手肘有些瘀血,她抱著枕頭號啕大哭。父親也來了,兩指提著塑膠袋。
「爸爸加班,清粥小菜那攤收了,所以買湯麵。」父親說。
我吃完湯麵,吞下藥,女孩已在她媽安撫下睡著。父親舀水及遞牙刷牙膏給我,又把毛巾沾濕幫我擦背,才窩在角落睡去。
在夜深人靜,我又拿起筆記本,寫著『爸爸,我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起。-風』之後,迷迷糊糊的蓋上眼皮。
●
八月十八號。
不知道那個天使拉開了窗簾,害我一睜開眼,差點灼傷,她們的行為,真得越來越像魔鬼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捉住其中一個,逼問她:你是不是從地獄跑上來的?
看了手機,顯示12:00。
今天特別好睡,不過病房怎剩我一個,女孩呢?老兵呢?我一邊喝著巧克力調味的羊奶,一邊翻閱筆記本。
疑……?
多添了兩行文字。
一行是『傻兒子,爸爸不會要你還的。-輝』
一行是『雨過天晴會有彩虹,不過有些人,永遠也等不到-婷』
原來那女孩叫婷,她為什麼要寫下這段話呢?難道……昨天下午去找她男友?不然怎那麼晚回來,又打扮那麼漂亮。手肘的瘀血,八成是被男友給推倒刮傷的。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凝望著窗外,明明是大太陽的好天氣,為什麼我的心,會那麼難受呢?於是,又在筆記本寫上『許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風』
手機顯示12:30。
幾名白衣天使進來了,其中有一個,是拿刀捅我的那個醫生。別以為你披上白色大衣,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嘿……嘿……
「小弟弟,今天要拔管喔!」醫生說。
「拔蘿蔔嗎?那麼多人。」看到白衣天使,心中就有一股鳥氣。
「她們是實習生。」醫生說。
我斜瞄了一眼。靠,好像我們學校(弘光科技大學)護理系的,早知道就鍛練六塊腹肌。棉被翻開要丟臉了,我可是裸著上半身。
「你不會介意吧?」醫生問。
「不會,拔快一點……」我把頭靠到另一邊,不想被認出同個學校的。
醫生沒等我話講完,就掀開被子。「哇!」幾個實習生說。
「是沒看過變魔術喔!」我嘟嚷。
醫生迅速抽去管子,一針一線縫合傷口,雖然很痛,但心裡想著:婷的痛,一定比我更疼上千倍百倍。
「好了,再觀察個一天二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盯著縫好的傷口。
「謝謝。」我說。
當一群人正要離開病房時……「請問一下,這房的人都出院了嗎?」我問。
「有一個女孩今早出院了,另一個老伯伯昨天開刀死了。」醫生說。
「死了?那他的家屬有來嗎?」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他那有什麼家屬,連手術同意書都是自己簽的。不過說也奇怪,他在這住有一段時間了,前兩天突然決定開刀,儘管成功率不到5%……」醫生說。
話完,一群人步出大門,整個房間又是空空蕩蕩。
腦子想著醫生剛說的話,前二天,不就是八月十六。老兵平時很愛囉嗦的,那天之後,都沒聽他說上一句話,只有一次問他:怎都沒有人來看你。
我記起來了……那日中午。
「現在又多勇猛了?吵死了。」婷曾經對老兵吼過這句話。
一陣莫名失落湧上心頭。我又在筆記本寫上『一句狠話,或許給人勇氣,卻無法改變結局。-風』
手機顯示15:00。
父親送來的便當早已發涼,整盒白飯都是鹹味,其實是我自己造成的。強忍著淚水吃完後,便撥打了手機0955XXXXXX。
「平,今晚有空嗎?」我問。
「有阿,要幹麻?」平的語氣好像剛睡醒的樣子,放假的天兵都這樣吧。
「我想去XX夜市,買娃娃。」我說。
「明天情人節,送潔的喔!」平一下子就猜出我要幹麻。
「嗯!想給她一個驚喜。」我說。
「晚上七點見,掰。」
「掰。」
掛完電話後,我一個人在空房間,發呆到六點半,窗外是夜幕低垂的黑。見父親還沒來,八成又加班了,打從我國小一年級開始,他就常常加班了。父親沒有加班的時光,我們會去逛夜市,或在家下棋。雖然這些可能對大部份的人來說,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但對於我的童年而言,是一種奢侈的幸福。
隨後,我傳了封簡訊給父親:今晚朋友載我出去吃飯,不必幫我買晚餐。
過沒多久,平進來了。
「你能走嗎?」平問。
「幫我借輛輪椅,我走不了幾步路。」我真希望自己健步如飛呢。
「好吧!等我一下。」平說。
我仍安靜望著窗外,不知婷等到彩虹了嗎?說也好笑,夜晚那會有什麼彩虹,除非見鬼了,這種事才有可能發生。
我聳聳肩。平跟一名白衣天使進來了。
「你出去要登記一下喔!這裡簽個名。」白衣天使指著本子。
我寫了個「風」。白衣天使便把輪椅攤開來,小心翼翼攙扶我坐上輪椅。好險沒遇到上次嚇我的那個,不然她可能會把我從樓梯間推下去吧!想到這,不自覺地冒出一身冷汗。
平推我到電梯入口。門開了,門關了。
面版的數字,C8、C7、C6、C5、C4、C3、C2、C1。裏頭的鏡片,把我和平的臉部表情,詮釋得太猙獰及扭曲,太可怕了。
「你在大門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平推著我到醫院門口。
平的車好像停的很近,一下子就開過來了,他總愛亂停車。每次他的車被警察吊走後,我都會哼唱一首歌慶祝:愛車拖吊,拖吊,煩惱太多,通通拖吊……。真的很感謝杜德偉歌手,他專輯裡的這首歌,讓我找回消失的聲音。如果日後,中視還有舉辦「第三屆星光大道歌唱比賽」,我也要去報名參加,一展好歌喉。
坐在右側座位,外頭風景緩緩掠過,平開的很慢,深怕我傷口會痛。十字路口的號誌燈,在我們的臉上閃爍,平搖下半截車窗,點燃一根菸。我就這樣看著煙灰,一路飄到逢甲夜市。「到了。」平把我的魂魄,從陰間給叫了回來。
「對了,你車上不是有頂鴨舌帽?」我回過神來。
「有阿。」平說。
「我坐輪椅,帶頂帽子比較自在。」我說。
「也對。」平似乎明白我的感受,他往後座找尋了一番。
那是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我喜歡黑,因為可以藏匿許多秘密,或許黑暗已霸佔我的靈魂,也說不定。逢甲夜市的人潮,真是爆多的,連一隻螞蟻要過斑馬線,都很困難。今天又是星期六,如果沒有塞車塞人,那還稱做逢甲夜市阿!你們說對不對。
「左邊,右邊……」我對著平說。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喔!」平對著人群說。
坐輪椅唯一的好處,是路人會讓路吧!如果要講其它好處,我還想不出來呢。最近很多詐騙集團,裝可憐騙人的感情,真的很要不得。
我們在人山人海,找到昔日來過的絨毛娃娃店。這間商店的玩偶,款式多,又便宜,大隻的另有優惠。別問那一家,我小說不打廣告,但我竟然幫逢甲夜市打廣告。唉……世間總充滿太多矛盾,我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潔以前總是吵嚷著,要一隻特大的無尾熊娃娃,明天她就能如願以償了。想到這,心情也愉悅起來。正當要進去挑選時……平猛拍我的肩胛骨。
「你看,那不是潔嗎?」平指著一位穿著時髦的女孩。
我回頭瞧了一眼,咖啡色馬靴、七分牛仔裙、愛心形狀T恤、閃亮亮的兔子耳環……這些都是自己曾買給她的。平不可能看錯人。潔一手抱著大隻無尾熊娃娃,一手挽著我不熟悉的男人,這些畫面對我來說,是不曾存在的。他還餵食著她吃著地瓜球,倆人還吸吮共同一杯水果茶。
我對潔,突然感到陌生。不,應該是說「最熟悉的陌生人」,這樣的形容,是否再貼切不過了?此時,連自己都無法給個肯定的答案,這還是最簡單的是非題呢。
「要上前問個明白嗎?」平悻悻地說,他就快要衝向前去了。
「我們回去吧!」我奮力拉住平的手臂。
「為什麼?」平不解地問。
「她不是我所認識的潔。」我竟然這麼說。
當吐出這句話時,又有誰明白我內心在淌血,流逝掉的白血球,足以吞噬掉花東外海的太平洋。或許只有任賢齊能明白吧!他很早就知道太平洋是「傷心」的。
「好吧!」平總算鬆了一口氣。
在回程的車上,平依舊吸吮香菸,整座車廂都是尼古丁的焦味。如果候鳥剛好從車頂飛過,會燻死於異鄉吧。「也給我一根。」我墮落了,不是墮胎。
「你不是不抽,還叫我戒菸。」平虧。
「無所謂了。」我搖下車窗。
平遞上一根菸,並掌心貼著替我點燃,我猛吸一大口,從嘴裡吐出一道又一道的煙圈。我長那麼大,到這刻才驚覺,香菸最了解人性了。「咳……咳……」我拍打著胸口。
「嗆到了吧!」平轉過頭說。
「開心就好。」我說。
我們互相望了一眼,然後大笑,輕盈地,無拘無束地。
手機顯示23:00。
送走了平,我又獨自回到空房。手機傳來簡訊:爸爸今晚不過去了,你媽在南部發生車禍,爸爸下去一趟,記得吃藥。
我有母親。為何父親不說呢?
翻閱A4筆記本……
『許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風』下面接著一句。『縱使無解,你媽是愛你的。-輝』」
我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就跟婷,八月十七號那天一樣,抱著筆記本哭個不停。首頁一行。『□□期待,□□有□望。-潔』□部份的字,已被眼淚模糊成一團。我拿著筆,重新補上。『不要期待,不會有失望。-潔』並且追加。『世上最殘忍的,莫非讓一個人過分期待,又讓它接受失望的事實。-風』
牆角的掛鐘,秒針無聲無息地劃過12。
手機顯示:8/19(七夕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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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何時 天空才會放晴
怎麼努力 才能跟你靠近
風是那麼輕盈 要補捉卻來不及
我被你遺忘在 寂寞童話世界裡
只是三言兩語的傷心 只是大雨過後的平靜
請悄悄聆聽我心 凌亂不堪的聲音
拼湊不出唯美的字句 等待沒說再見的別離
感受麻痺的溫馨 已經送葬的愛情
***
用心編劇 演出只有自己
好收視率 帶不走那空虛
海底悠遊的鯨 感情流著淚說明
以為懂我的你 卻執意狠心離去
只是三言兩語的傷心 只是大雨過後的平靜
請悄悄聆聽我心 乍然心碎的聲音
拼湊不出唯美的字句 等待沒說再見的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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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你的冬天裡 雪花飄落的特別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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