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豬隊友環遊世界 第 122 天【伊朗】
日記 114「那些伊朗人不能做的事」
和每一天與 Nara、Neilson 住在一起的日子一樣，
九點起床，等待 Nara 和 Neilson 幫我們準備早餐，四個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飯、聊聊伊朗和臺灣的生活，吃飽後他們兩人會一起收拾、洗碗，堅持不讓我們插手幫忙。
很喜歡他們夫妻倆的相處模式，總是 Nara 煮飯、Neilson 切菜；Nara 洗碗、Neilson 整理桌面；Nara 吸地、Neilson 拖地……他們總是夫妻倆一起做所有的家事，我們在一旁看著覺得特別溫馨又可愛。
因為下午就要出發去巴士站、過境到亞塞拜然了，我們今天沒安排行程，想好好收拾行李、補拍一些伊朗片段。
「你們真的不出去嗎？你們想去哪裡都可以哦！」
Nara 好幾次跟我們確認，好像沒帶我們出去是他們招待不周一樣。
但我們還是決定今天待在家裡和 Nara、Neilson 好好聊聊天，好好收拾離開伊朗的心情。
我們把房間整理乾淨，
疊好棉被枕頭、清理散落地板的頭髮。
Nara 和 Neilson 正在清掃家裡，隨意看著電視。
「你們是看衛星電視嗎？」我們問。
「對啊。」
「衛星電視是合法的嗎？」畢竟伊朗什麼都不合法。
「不合法。」嗯，預期之中的答案。
「大家都看衛星電視嗎？」我們繼續問。
「對啊，你們想看看伊朗的電視嗎？」
Neilson 按了下遙控器，轉到伊朗合法的電視臺，
也就是伊朗政府官媒。
「很無聊，都在講政府的好話。」Neilson 跳轉頻道，有些在播放清真寺裡的畫面，高空俯拍穆斯林走來走去，沒有任何其他場景；有些則是主播播報新聞，但一味宣揚政府政策並抨擊最近的油價抗議示威活動。
Neilson 讓我們「觀摩」了幾個頻道就轉開了，他們都看外國的衛星電視，他指著電視裡那些主播，「他們是伊朗人，但是他們都不能回來伊朗了，因為他們罵政府」。
「你們看衛星電視會被警察抓嗎？」
「會啊，但是最近警察沒什麼在管了。」Nara 接著說「但是我記得我 20 歲的時候，有一次警察到每一家敲門，要把每一個衛星設備交出去。」
「然後呢？」
「警察就拿走了，應該是自己拿回家看吧。」我們大笑，Nara 很無奈卻也跟我們一起笑了。
「你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事？」前一個沙發主 Payam 曾經說過，在伊朗所有快樂的事情都是違法的，我們很好奇還有哪些荒謬的規定。
「辦婚禮的時候男女要分開。」
「蛤？男女分開？」我們還真沒料到這個答案。
「只有新郎新娘可以一起一下下，然後就要男女分開。」
「太奇怪了！這樣要怎麼辦婚禮？」
「先付錢給警察就可以。」
「所以先付錢給警察就不會被抓嗎？」
「對。」
我和 Scott 睡的房間擺放很多墨水，原來那是 Neilson 的刺青工作室，Neilson 拿出他作品的照片給我們看。
「這是你們的副業嗎？」我們問。
「沒有，我們只有幫朋友刺而已。」
「你們可以放到網路上啊，或許這樣就有很多人會來找你們刺青，可以賺一點錢。」
「不行，刺青在伊朗是違法的。」
「什麼？刺青也違法？」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們不會抓賣刺青器材的店，但是會抓刺青的人。」Nara 又苦笑。
「那被抓到刺青會怎麼樣？」我們看向 Nara 和 Neilson 滿身的刺青。
「用長袖長褲遮起來就沒事，但是如果露出來警察可以抓你，要去警察局拘留一天。」
「這樣不就會一直被抓嗎？因為刺青就一直在哪裡啊。」
「對啊，每次被抓到都是拘留一天。」
「天啊！太瘋了！」
「而且如果開車的時候被抓到有刺青會被吊銷執照，然後要去醫院精神科檢查有沒有精神疾病，醫生證明沒有精神病才能繼續開車。」Nara 接著說。
「什麼？！」我們震驚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八年前還不能染燙頭髮，男生不能穿無袖。」
「那如果女生沒戴頭巾會發生什麼事？」雖然伊朗規定全國女性，包含外國人只要在伊朗境內就必須戴頭巾，但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沒戴真的會怎樣嗎？
「如果被警察看到的話可以抓妳去警察局。」
「但是在車子裡就可以拿下來對不對？」我觀察到 Nara 每次一上車就會拿掉頭巾。
「不可以，如果被街上的監視器拍到妳在車裡沒戴頭巾，警察會打電話叫妳去警察局。在車子裡也不能穿短袖短褲，有一次我穿短褲被抓到，大哭大鬧才沒有被警察抓走。」
聽到這裡，我們真是太太太太太不可置信了。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瘋狂的國家、瘋狂的政府？
伊朗人民到底活得多不自由？
他們在這麼壓抑、封閉的社會之下，
為什麼還能始終用善良熱情招待我們這些外國遊客？
Neilson 讓我們看了他釀的葡萄酒，
因為伊朗全國禁酒，反而培養全國人民都很會釀酒的技能，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Neilson 釀了三大桶，已經沉澱好幾個月，打開桶蓋就聞到濃濃的酒精味，再兩個月就可以喝了。
我們也好奇問了伊朗現在的經濟狀況，在美國長期經濟制裁之下本就已經生活困難，川普上任加重制裁力道後情況又更糟了。
Scott 四年半前來伊朗的時候一美金可以兌換三萬 Rial，現在則貶值到一美金可以兌換 13 萬 Rial。
我們在伊朗的每一天幣值都不斷在貶，一個月前還只能換到 11 萬 Rial 的，現在已經快要逼近 14 萬。連我們只待一個月的遊客都覺得很虧了，錢怎麼一直在變少？很難想像伊朗人的生活過得多麼艱辛，你能想像你存在銀行一百萬，一個月後只剩 80 萬嗎？這就是伊朗人在過的生活。
雖然無奈，但是 Nara 和 Neilson 卻沒辦法離開伊朗，
因為 Neilson 沒有當兵，以前在伊朗是可以繳費免除兵役的，但這項政策在 Neilson 要當兵那年取消。在伊朗，當兵是真的要上戰場、是真的可能會死掉的，Neilson 不想當兵，所以他拿不到護照，他出不了伊朗。
四點多，Nara 簡單做了午晚餐，
番茄飯、薯條和鮪魚，樸實而好吃，
不是什麼大餐，但我想我會想念 Nara 的手藝。
收拾好行李，Nara 和 Neilson 開車載我們去車站，路上還先載我們到影印店印出我們的亞塞拜然簽證。就像和他們相處的每一天一樣，不管去哪裡他們都會陪著我們，所有行程都以我們為主，用盡全力幫忙，這已經遠遠不止是沙發主，而是把我們當作遠道而來的好朋友，把我們當作他們的責任。
我們提早到了車站，
Nara 和 Neilson 並沒有馬上離開，陪我們坐在大廳等車。
巴士來了，我們走到巴士邊，他們也跟著。
直到巴士真的要出發、被車掌催促上車，我們才互相擁抱彼此，他們祝我們旅途順利，而我們要他們照顧好自己，真心希望他們過得好，至少能夠安穩生活。
終於來到伊朗，這個背包客一致讚賞的國家，
這一次卻感覺既無奈又感慨。
遇上油價飆漲、貨幣大貶，碰到全國抗議、中斷網路，我很難體會伊朗人過得多辛苦，但是他們總是一邊苦笑，一邊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我們，這就是伊朗，善良可愛得讓人心疼。
再見了，伊朗。
希望你們都要好好的，都要平安快樂。
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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