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或許八十年。 ◎蔡琳森
八月，臨老前我們一起
看老片。高達是烈日正午十二點
阿莫多瓦是亞熱帶雨後凌晨三點
赤裸身軀，暈開塑料紅
法斯賓達的光度久久停駐
夏日清晨六點鐘
奇士勞斯基的陰雨不盡
徘徊午前九點咖啡座
輕窗半掩
一切敘事皆脫胎於線性光
慣發於六O年代，午後四點
約莫如同深夜十一點
金盞花巨大而沉默的凋萎
一定得發生在子夜
約莫如同妳十至十九歲
這麼恰好，都發生於九O年代
那些日子，妳是甜美的失敗主義者
潮濕的街道精密佈署妳淌過的晦暗溝渠
悄悄澆灌翌晨妳觀日的景點
必須成為挺起腰桿行走的人
才能高蹈三及四月
奮力鼓動翅膀才會真正體驗
十三月及十四月，比之三月
或許更接近春天
那些日子，每天都能消磨至
凌晨三十六七點
斂翅飛過歲月的人
或許才能真正體味曖昧的春天
或許四月或許是五月
所有慣性走失的家貓
都在七月結束前尋回
此後一切無恙
此後，我們共度
僅剩的最後四個季節，共聽音樂
或許巴赫，巴赫是冰鎮玻璃杯
裝填八分滿清水
聽巴赫的日子
時鐘全部停駐無風無影的午後兩點
蕭邦就不同，蕭邦困守破曉即景
適合搭配鰹魚罐頭鐵鏽味
柴可夫斯基緊緊抵靠極地
用砒霜的氣味絕決地疏遠聖彼得堡貴族圈
最深濃的十一月
戀愛驚蟄
婚姻是溽暑加上雷陣雨間歇
婚姻關係裡的睡眠，一概都是
飼料魚彼此相濡
有天，我們會老
有天我們會老嗎？
在我們還不懂如何青春便草草
青春以前，我們還有很多爭執、謾罵
與極不誠懇的和解
和解是一個日子行將告終前
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久久維持了
五年甚至五十年
又或許，我們只是維繫週末慣性會面
週一週三與週五，例行擁抱睡眠
以腳掌的溫度讓交流兌現
以腿脛與髕骨，模擬正規纏綿
我的頑固是產自地中海的十月堅果
妳的情緒長年定居海濱城鎮
必須逐日擋傘，或許是
每個足不出戶的瑣碎日子
愛戀在無氧棲境下繁衍，原來
我不意使自己的一月末梢
輕巧嫁接妳盎然的二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