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欺》是個內斂世故的故事,圍繞在一對老夫妻從年輕到年老的愛情、親情、家庭、與事業,關於兩人在生活糾結數十載之後的衝突與容忍、不滿與壓抑、怨懟與按耐。
從電影最後的結局,也就是飛機上的幾段對話,觀眾應該已經明白凱索曼先生心中疑惑「太太是否曾經愛過他?」的解答。不過,故事中還有另一個疑點:獲得諾貝爾獎的凱索曼夫妻的兒子 David,文章寫得好不好?那篇父親遲遲不願正面回應的小說,寫得出色嗎?
答案應當是肯定的:好,真的出色。這位外人看來有點失序、喪志又吊兒郎當的作家之子,早有傳承自母親的天賦,應該是一位未來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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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這篇文章,就是要解答為何凱索曼夫妻的小兒子,應當是位不錯的小說家。不過,要從歷史上的女性小說家開始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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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作家的寫作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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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閱讀《愛.欺》的討論視角,都著墨於有天賦的女性,因為受困於婚姻的窘狀,而無法伸展自我才華,甚至還必須躲在先生的名號羽翼之下,默默當個無聲的主婦。不過,透過諾貝爾文學獎這個巨大的獎牌光環,《愛.欺》還能有另一個閱讀視角,而且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女性議題:即使是再有天分的女作家,若是想出版圖書,比起男作家,在現實上總是更加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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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歷史上,自從十八世紀小說文體開始盛行之後,許多喜愛閱讀的閨中女性,也因為熱衷文字,而開始參與寫作。然而,當女性將印有自己名字的作品送到出版社之後,真正能夠被出版的卻寥寥可數。於是,許多女性寧可為自己另取一個男性名字,方便自己的文章獲得出版社的青睞,以爭取更多的出書機會。因為普遍的既定常識是:「男作者」比起女作者更能獲得編輯的信賴與認同,尤其是關於理性、推理、知識、科學方面的作品,更是需要一個代表陽性的男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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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們熟悉的多位著名女作家,她們當時其實並非以本名創作,而是以男性筆名出版小說。例如撰寫《簡愛》和《咆哮山莊》的勃朗特三姊妹,當初都是以貝爾三兄弟的名稱聞世。還有同樣在 2019 年上映的電影《愛.滿人間》,改編自 Helen Lyndon Goff 的同名小說,而當時她是以 P. L. Travers 為名出版的,而 Travers 是她父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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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最著名也最富有的英國小說家 Joanne Rowling,也是以看不出性別的 J. K. Rowling 出版《哈利波特》系列,再以極為陽剛的 Robert Galbraith 出版犯罪小說,例如 2013 年的《杜鵑的呼喚》以及 2014 年的續集《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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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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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穿著男性名字的女作家」,就衍生出《愛.欺》中的故事:一位是內斂有才華又注重心靈內省的作家,刻意將自己喬裝為無知的主婦;另一位則是熱衷物質享受的美食家,卻頂著一個桂冠作家的軀殼。這故事中最大的諷刺,是欺瞞,卻也是女性生存在由男性主導的出版業的不得已。凱索曼太太的隱藏與欺瞞,反應的是她被失聲、被掩埋在婚姻、自我也被淹沒在先生名字底下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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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欺》不是一個女人的隱忍故事,這是許多女人的生活現實;不是一個女作家難伸己志的故事,而是歷史上眾多女作家親臨的寫作困境;當然,也不是一個獨特的家庭荒謬劇,而是世上許多在各自屋簷下齊心隱匿的荒唐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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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人人心中的影后,卻從未捧過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Glenn Close 的心情應該極為五味雜陳,正如同她在《愛.欺 (The Wife)》中所飾演的 Mrs. Castleman一樣,在先生的諾貝爾獎頒獎典禮上,同樣的百感交集:明明這獎應該就是自己的,卻怎麼樣也領不上手,獎牌上硬是刻著他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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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se 是影史上,被奧斯卡提名最佳女主角和女配角最多次的女演員,共有七次之多,卻每每失手。還好,Close 已經名列美國戲劇名人堂,有沒有獲得真實小金人,應該已經不重要,正如同 Mrs. Castleman 即使不曾以自己的名字出版小說,她的文字與文采,卻已經獲得最高的榮譽與最多的肯定。縱使別人不知道,她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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