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釀的, 天使喝的 - 干邑 (上)
這幾年因為工作的機緣, 迷迷糊糊地喝了些酒, 參觀過一些酒窖、葡萄園、釀酒廠. 現在, 我對酒的想法是: 最好的酒根本不存在.
撇開餐桌上的配酒不談, 喝酒講究時間, 講究情緒, 還要看天氣. 在充滿爵士樂的酒吧櫃檯邊, 和躺進一張擺在火爐邊柔軟舒服的皮革沙發裡, 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喝酒心情. 和朋友在遊船上看海上的落日, 在自家陽臺視窗上欣賞夜雨時, 或是在外登山露營時濕透了身體的時候, 也都絕對不是享受同一種酒的情境. 干邑本來就是種精英醇酒, 寧可淺嘗少少幾cc的上等貨, 也不要牛飲好幾杯劣質品. 在甘邑世界裡, 量是永遠無法取代質的.
品酒是絕對情緒性的感官活動, 心情、友伴、地點、空間, 甚至外面是打雷還是下雨都是關鍵.
這一陣子去干邑附近旅行, 更有如此的感受.
最好的干邑和最好的葡萄酒一樣, 也是不存在的. 老是喝同一個牌子的, 再好的酒, 喝多了也是一種受罪. 最理想的干邑其實是經常的變化. 那種找了很久才又找到的那一支, 通常喝起來會像第一次那樣, 重逢老友般地教人驚喜. 酒櫃裡老是放著同一瓶酒的人, 多半是酒鬼, 不是品酒好手.
干邑位在法國西南部的夏朗區(Charentes), 其酒名聞全球, 卻只是一座不到2萬人的小城, 走進城裡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滿城飄散的酒香, 飄在冬季靜得像面鏡子的夏朗河上, 河水在一座15, 16世紀的城堡邊流過.
城堡裡面封存著法國瓦洛王朝(Les Valois)的一段輝煌記憶. 1494年法國文藝復興之父法蘭西斯一世就誕生在這座城堡裡. 在這個小城渡過童年, 可是20歲不到就帶著軍隊遠征義大利, 因為那裡精緻的藝術品對處女座的他實在太誘惑了, 他一心想把義大利變成自己的家, 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在打仗, 就是收藏義大利藝術作品, 建蓋義式城堡, 甚至把垂垂老矣的達文西都請來了. 最後, 傳說年老的藝術家死在正當壯年的國王懷裡.
所以干邑酒香帶有王者之氣, 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股王者之氣卻不是豪邁粗獷、天地浩然的. 我記得歷史上有個法國政治家告訴他的客人這麼’喝’干邑的: 「干邑不是’喝’的. 首先, 拿起酒杯放在掌心, 輕輕地用手溫它, 慢慢地搖晃, 酒液在杯裡呈現一個美麗的弧度旋轉, 讓香味緩緩流逸揮散而出. 接著拿到鼻下, 仔細欣賞它散發出的香味…然後, 放下杯, 咱們繼續聊天.」
念到這段文字時, 我心上一動, 彷遇知音: 這才是最詩意的品賞干邑的方法. 各種的胡桃、核桃, 各種的花果乾果香, 還有香草香料, 錯過這些醉人的香味, 也就錯過了干邑的靈魂了.
然而這個香氣卻不是來自酒的本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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