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雕塑家、攝影師、畫家、導演克斯蒂安.波爾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辭世,享壽76歲。執導作品包括《咳嗽的人 L'homme qui tousse》(1969),尤其知名的藝術作品則包括紀錄12萬人心跳聲的《心之檔案 Les Archives du Cœur》,在瀨戶內海的豐島永久展出。此外,他還將自己的人生賣給了一位澳洲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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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爾坦斯基在二戰期間出生巴黎,他身為猶太人的父親為免納粹捉捕,假裝與妻子離婚,躲在一處住家地板下長達一年。也由於家人的陰影,他直到18歲之後才被允許單獨上街。至親的經驗影響了他後來的藝術創作,在14歲輟學之後開始習畫,不過他從未接受科班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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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0年代期間,他開始進行實驗電影創作,並在1968年舉辦首次個展,他的作品主要關注人類生命與死後世界,藉由既有的照片與物品,展現出人曾經活過的證據,疏理其生命軌跡。1972年,波爾坦斯基的作品受邀在卡塞爾文件展的「個人神話」單元展示。
https://youtu.be/bfJJwdD306c
《咳嗽的人 L'homme qui tousse》(1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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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起,他開始創作大型裝置藝術,包括1987年的《Les Archives》是以成千死於屠殺的猶太孩童的臉拼組而成。不過這些作品也經常被批評為有剝削大屠殺受難者的疑慮。1990年代的代表作則包括曾在龐畢度中心展出的《留存物》(réserve),波爾坦斯基將成千上萬的舊衣物掛在牆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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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以人道主義為主軸,波爾坦斯基推出其晚期最知名的作品《心之檔案 Les Archives du Cœur》,他錄下了12萬人的心跳聲,刻意選在瀨戶內海的豐島建造了一處館區,在此永久展出。波爾坦斯基的表示:「我們聽到心跳聲,更能感受他們的缺席。不是通過錄下的東西去反抗死亡,死亡永遠在那裡,而是留下一種回憶,這種回憶,證明了他們曾經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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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波爾坦斯基將自己的生命賣給了澳洲賭徒、藝術收藏家大衛.華許(David Walsh),波爾坦斯基的工作室24小時實況都會被直播投放到華許在塔斯馬尼亞島擁有的一個洞穴之中,作品名稱是《The Life of C.B》。波爾坦斯基每個月可以領取2500元美金的報酬,直到他過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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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爾坦斯基的作品大多與童年、死亡與命運有關,即便作品前衛,但他卻不認為自己具有現代性,他曾說:「我僅僅是運用今天的語彙,來談論一個持久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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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4日,克斯蒂安.波爾坦斯基辭世。
#ChristianBoltanski
文件展 反猶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為什麼是萬寂殘紅一笑中呢?》
蔣勳老師近日出了一本書寫臺靜農、他的時代、他的自處,他盡情的書法。書名《萬寂殘紅一笑中》。
臺先生字外有字,既遺世又絕俗,以瀟灑之姿,過了本來應該悲憤、惶恐的後半人生。
於是萬寂叢中一點紅,再大的寂寞,再大的被時代拋棄,再大的不為當朝所容。臺靜農在萬寂中,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暢飲,揮毫,與沈默。
「臺靜農」年輕時曾經是新文學運動的青年健將,受魯迅、陳獨秀器重,寫現代詩,寫小說。那樣的背景,在民國政府時代,當然逃不了牢獄。
1947他渡海來台,本來想逃離發生在中國大陸故土的一切,但誰也沒有想到,兩年後那個抓他的國民黨在大陸兵敗如山倒,尾隨來了台灣。
而且草木皆兵⋯⋯
對一個失敗的大將軍,蔣介石,他隨時都在驚恐之中,他不相信自己領土盡失,他渴望任何戰爭以恢復曾統治的政治版圖。在他眼中,那些曾經參與左派的,猶如草木裡暗藏的危險,隨時都可能飛躍而出,起而反抗他。
在如此高壓的政治環境中,臺靜農放棄文學創作,投身教育,在台大「中文系」,一個看似依循傳統的崗位上依然不失當年北大新青年時代的活潑生命力,一直以不同方式啟迪後來學子。
蔣勳不是臺老師嫡系學生,依照蔣勳的回憶他與臺老師喝酒閒聊,也常戲謔不拘,不分什麼輩份。疼愛弟子之餘,臺先生寫給弟子的字畫,特別珍貴,語重心長。
他寫字給還年輕時的蔣勳上款寫「兄」,蔣勳當然愧不敢當,臺先生笑著說:陳獨秀比他父親還年長,寫字給他也稱「兄」,說完即哈哈大笑!
臺家的人回憶臺靜農的笑聲,如男中音又如寬濶的山谷,笑聲如其心境,凡一笑,掃鬱悶掃煩冤:凡一笑,笑穿連綿的山,笑闢大海。
而大海外浪濤裡,多少和他同類的孤獨英雄啊。
我們平常人曰一笑憫恩仇,臺靜農是一笑掃煩寃。命一條,就這樣吧,在萬寂之中,至少懂得大笑,笑出千里之外,笑道説不盡也回不去的時代。
至於臺靜農如何處理他在萬寂亂世中,心中仍有之情?仍有之掛念?
例如青年時代好友陳獨秀,因為左派信仰立場,在南京被判刑入獄,不容於民國政府,當然後來也遭中國共產黨批鬥。
這大概就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命運,凡獨立思考者皆不見容於任何當權者,除非他善長附合。
陳獨秀的名字長時間為台灣執政當局避忌,尤其在恐怖的五○至七○年代。臺老師十分敬重陳獨秀,他在極危險的境遇中,沒有燒毀一切証據以求自保,臺先生默默珍藏保存了陳獨秀的文件長達半世紀。
這封冒著危險藏著情感保存的陳獨秀的信件,直到在去年池上穀倉藝術館臺靜農書法展,才以歷史文件展出,終於公諸大眾。
去世前臺靜農豁出去了,命沒多少年,總不能再壓抑自己。於是發表了一篇長文〈酒旗風暖少年狂〉,憶述與陳獨秀來往的事蹟。
蔣老師導讀我們細看臺先生書寫「酒旗風暖少年狂」這七個字,「風」字佻達飛揚,顧盼生姿,彷彿回到青春,重燃少時渴慕的理想。「暖」字右下方轉筆線條弱如游絲,率性帶過,不必計較。而「少年狂」線條飛白,如蒼鬢斑白之髮。
「少年」早已沒了,如秋風蘆草之蒼茫,儘餘愴痛蒼苦。
書法的魅力正是如此,在字裡有著寫字以外的深沉寄託,既陰暗、矛盾又沉痛,回看時心中雖仍住著狂熱,但蒼茫歲月就在眼前。
字外之無字,是寂寞中的騷動,是老去時的不忘青春,是明白惘然後的冷靜⋯⋯
此時字如風,它不是平面的黑色筆墨,它有哭聲,有風聲,有迴聲。
臺靜農告訴蔣勳早在他二十歲夢中,已吟哦的兩個句子:「春魂渺渺歸何處,萬寂殘紅一笑中——」
二十歲在繁花萬寂中的豪情,已經有點悲淒了。時隔六十年,時代還是沒有臺靜農太多容身之處,在滿頭白髮的八十歲,他再度用喑啞的嗓音,續成少年夢囈的詩句。
當年在台大溫州街十八巷的老宿舍裡,有很多臺老師弟子的回憶。其中之一,不論本來正在熱切討論什麼,臺老師會突然沉靜下來。
沒有人知道沉靜時的他,是因為嘆息自己與時代的斷裂?默殤自己在亂世中不得不選擇苟且的遠離?還是看破了,破到日常生活中,有些話自然接不上來?
他的人生前半生正像他的詩句:酒旗風暖少年狂:後半生我加了一句,晚荷花謝三聲妄。
臺老師走後三十年,世界亂糟糟的,幾乎世界上每一塊土地都在上演它們的悲劇、鬧劇、或是荒謬劇。即使邊緣小島的我們,有時候也捲入其中。瑣亂聲中,尖銳的搖旗下,令人更加寂寞,也更懷念臺靜農的風範。
星期六日,我的小腿生平第一次被免疫攻擊,半條腿微血管破裂,趾頭呈現一片混亂的青黑紅。但我仍然至電視台主持節目至深夜,治療後星期日靜靜的閲讀蔣老師新書。
我知道自己已經未老先衰,身體殘破不堪不能再承擔太多工作。
走出書房外,入春了,鳶尾花、百合花都開了。字裡之外,書敍之間,病中更體悟什麼叫「萬寂殘紅一笑中」。
心,靜。
世,外。
夢,渺。
亂,離。
但人,不必懼。
一個人,一本書,一朶花,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第五張照片借用蔡克信醫師如專業藝術家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