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暉隨緣家書]林鄭月娥訪日賀禮之「東洋戰線」:日本也會醞釀《香港民主與人權法案》嗎?
上週應日本學者谷垣真理子教授邀請,到東京大學演講分享香港最新形勢和國際地位,連同同場的倉田徹教授、阿古智子教授,都是日本的香港通,當日出乎意料的座無虛席,足見近年日本學界、政界、社會對香港的關注越來越多。期間谷垣教授派了她一位來自香港的碩士生接待我們,交談下,深感後生可畏,他研究日治香港如何影響今天的香港身份認同,正正填補了當下理解的空白,顛覆可期。眾所週知的是我一直不鼓勵朋友讀博士,但總有個案例外,他是很適合讀博士的特例,目前的研究方向,也十分切合香港的需要,因為此時此刻的亂世,正是香港涉外關係研究開花結果之時。須知在眾議院已通過的美國《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草案,最新版本有這樣一條:美國應鼓勵一眾盟國訂立類似保護香港的法案,其中一個被點名的盟友,正是日本。談及日本會否走向這一步,不少認識的日本學者都覺得不太可能、也研究不多,唯獨來自香港的錢君早著先機,認為無事不可能。當美國的《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也是在他的同齡人大力游說下才成氣候,「日本戰線」如何開打,自然應該多了解屬於新時代的視角。
美國鼓勵各國盟友訂立《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
「其實日本版的《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並非無中生有,也不是美國最新版本的草案出現後才有人回應,而是早就有團體提出。該日版法案是由Youth Democracy Promotion Agency、Pnika、Code for Japan的代表理事共同提出的,三個組織的成員都相當年輕,當中以YDPA規模最大,以八、九十後的青年議員、專業人士和知識份子為骨幹,標榜跨黨派、政治中立,以網絡原住民身分,關注政治議題和人材培養;至於Pnika、Code for Japan,則較關心地方自治體議題。」
坦白說,這些團體,即使是日本人當中,除了關心政治的一群,大概也留意不多,但在政壇當中,他們對香港的關注,原來已掀起不少迴響:「6月13日,YDPA已發起聯署,要求日本外相表態反對香港的逃犯條例、及警察對群眾的暴力鎮壓;8月中,三個組織的代表理事共同發起聯署,要求國會議員就『日本版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展開討論。直到9月2日,共有62名現職地方議員、7名前地方議員、10名知識份子及團體代表簽署,他們提到港日間也有《促進和保護投資協定》,或許能仿效美國,訂立日版的人權民主法案,雖然聲音還未正式到達國會,但『地方包圍城市』,正是日本政壇的常見操作。」
那具體而言,他們提議的日版法案是怎樣操作的?「這些團體其實未有詳細說明,因為在現階段,重點是令日本領袖更關注香港,比起具體執行,輿論效果和姿態似乎來得重要。但當然,他們為港人拋出議題,我們也應努力想想。首先,我想1992年的美國《香港政策法》是框架性法案,配合現在的人權民主法案,令操作變得靈活,但仍是以取消政策法為殺手鐧;但日本沒有相關的對港框架性法案,只有航空、投資、刑事共助、租稅等協定,以及給予特區護照優待等零散的雙邊協議。透過日本政府的研判、該些協定和日常行政運作,香港才得到實然區別。假設制訂日版人權民主法案,而終極手段是取消各種協定,放棄對港實然區別,即使沒有框架性法案,也是可以的。但實際上,美國才是國際社會龍頭,她不承認香港,諸國跟隨,對方扣血;日本貿然行動,卻不見得各國會附和,對手無恙,反而自己扣血。」這觀察,正是上月我在這裏分析美國法案為何重要的佐證:一旦美國立法,其他盟友才有了仿效的框架,日本政府屆時無論是否願意、對自身利益有何影響,起碼也不得不回應。
「另一個日本立法的考慮是歷史包袱。假如日本國會高調討論、甚或通過法案,中國大陸恐重掀反日浪潮,按近期中日關係走向,和越來越對華低姿態的安倍晉三,日本是不會冒險的。不過從另一角度看,『香港牌』在日本,可以成為繼釣魚台、靖國神社、南京大屠殺後,一張右翼政客有力製造嫌中情緒的功能卡,而且對日本及國際社會而言,『香港牌』本身沒沾上歷史的血腥和硝煙味,純是法治、民主、自由、現代合約精神的象徵。假設日本有謀士在選舉或想進一步修憲的情況下,以保障僑民、日資、自由、法治等名義打出『香港牌』,刺激中國反日情緒,製造國內一時嫌中的效果,政治家吃『人血饅頭』,那麼『香港牌』便確有其用處。」只是此法凶險,危及中國大陸的日僑和日資的安全,以此刻日本政客的老化和保守化,大概不會、也不應輕易鼓吹。背負歷史包袱的日本如要立法,還得先看美國,並須各國同時制定類似法案,以作掩護。
日本也是香港重要持份者
既然美國做才有效,日本跟隨又有風險,日本還有何動機考慮立法?「中共是何種性質的政權,香港是不是西柏林,中共在香港的行動跟日本在東亞、東南亞,以至世界的利益有何關聯等,他們必須有了研判,才能決定是否在可行範圍內幫香港,還是坐視不理。另一點是金融及企業據點的存活:雖然日本在香港的直接投資額僅佔其亞洲投資的4%,但日資銀行在香港的數量,差不多等於中韓台加起來的,在港日資企業數自2013年大概都排第一。這還未談檯底交易,像近年的《信用詐欺師JP:香港浪漫篇》、《馬賽克日本》等影視作品中,還是經常出現借香港『週轉』的想像,某程度上仍反映現實。假如日本朝野覺醒,明白到香港的真正功能,還是大有可為。」
然而不少對日本官員有第一手了解的朋友,都發現他們對香港的情況不太了解,知華派近年也是親北京專才主導,期待他們改變,會否緣木求魚?「微觀而言,官員及國會議員在公式場合發言拘謹是可以理解的。安倍在G20的關心大家都知,之後如公明黨眾議員遠山清彥,在北京見到中共中宣部副部長黃坤明,都只能說香港議題希望盡快和平解決之類的說話。不過在非正式場合,用一下香港議題,卻會有利部份政治人物增加人氣。像自民黨的眾議院議員長尾敬,其實已在網台節目討論香港情勢,雖然看來他未有掌握足夠資訊,但他在節目中得知元朗白衫人的存在後,已即時說要把這類電視台不大敢播的資訊擴散開去,亦表示想支持香港抗爭。有趣的是,他本身支持參拜靖國神社,還會親自去釣魚台海域視察的。還有幸福實現黨,他們在國會沒有議席,是小政黨,但早於六月已遊行聲援香港。而他們的宗教背景也是耐人尋味的。當然不只是右翼,連左翼的日共也很關注香港,他們亦有搞聲援運動。地方級別方面,像神戶市會議員,自民黨的上畠寛弘,曾在Twitter批評中國駐日大使館的『香港暴力』影片,『香港』一詞都不用提,就足夠旺場了。若遇上日本選舉,而香港抗爭仍未止息,日版法案的討論,或概括的撐港言行,都有機會令少數候選人加分的。」
日本打「香港牌」的四點建議
假設日本真的有你所說的動機去推動法案,那麼法案具體應如何操作?「我認為即使有日版法案,操作都會跟美版差很遠。首先談雙邊協定,譬如那條《促進和保護投資協定》,香港的對日直接投資餘額是世界第八位,日資在香港又有大量業務,林鄭說美版法案損人損己,很易反駁;但如果說日版是損人損己,則不無道理。該《投資協定》是97年6月簽的,日本在1989年亦跟中國簽署同類協定,比較之下,日本跟香港的條約寫明雙方享有知識產權保障,還有仲裁方面,兩份協議都說如一方先授權本地司法機關處理,便不能交予國際仲裁。但明顯若遇爭端,香港司法比大陸的可靠得多。免簽待遇亦然,按2019年6月數據,香港訪日旅客數,除中韓台外,比任何國家都多。貿易懲罰方面,即使港日2018年簽訂AEO(Authorized Economic Operator)制度相互承認協議,方便部份出入口貨物通關。但取消這類協議,在對港維持貿易順差的情況下,恐怕日本損己多於損人,而且港府夠膽的話也可以耍小手段。2004至17年間,香港是日本農林水產物的最大出口地,港府可用行政命令,重新禁止茨城、栃木、群馬、千葉的農產品進口,相反又可解禁福島農產品。還是那句,玩雙邊協定的話,龍頭美國損己可以大大損人,日本損己則不會有相同效果,很不划算。凍結資產方面,日本不是英美澳加,效果不大,但此項具針對性,仍有象徵意義。接著是取消對港輸出敏感技術。按日本政府分類,香港與中國同屬group C,並非『白名單』26國之一,故未見香港之特殊地位。假如執行上對香港的規管較寬鬆,有實然區別的話,那政府內部當然可以調整。」
如果分析正確,那日版法案即使能通過、又要無損自身利益,只能隔靴搔癢,那麼日本還能做什麼?「日本如果想保存香港,或在國內外打『香港牌』取利,現時應化整為零,不拘泥於一條法案:
第一, 民間團體及地方議員要持續討論法案。展示討論姿態也是行動一種。由民間智庫做研究報告,找出可行方案,再向國會議員游說。國會議員可按時機設立超黨派聯盟和研究會,甚至提上國會。除姿態外,亦須實際地預備當各國跟隨美國立法,日本不會落後於人,不跟隨是一回事,但想跟卻缺乏準備的話則未免狼狽。
第二, 禁止違反人權的香港公務人員入境,其親屬於留學、工作等長期在留,以及申請移民時,須跟一般人分開審核。此措施不牽涉整體經濟,針對性強,『香港少數公務人員不能去日本浸溫泉』這點,也難以刺激大陸民眾反日吧,而且「不去日本」本身就非常愛國了。即使日本不敢處罰,領事館及情報組應搜集和整理相關人物資料及其違反人權的證據,建立自己的情報庫。
第三, 向香港長期發出旅遊警示。日本人去不了香港,只會有點『殘念』,卻可刺激國內消費,振興地方觀光產業。
第四, 在留卡『國藉・地域』一欄,在『中國』(特區護照情況)或『英國』(BNO情況)後加括弧『(香港)』或直接改成『香港』,這是支持一國兩制的表現。外務省網頁在『港日關係的基本考量』中寫明,香港須要保持高度自治,貫徹法治精神,港日關係才有望繼續發展。故以『地域』去描述『香港』,政治正確,又彰顯日本對一國兩制的支持。而且據說97後初期,一直有寫『香港』的,卻不知何時被刪走了,你懂的。」
那些年的日港關係
比起游散的平民組織及其偶發聲援,除了發起聯署要求討論日版法案外,他們的具體行動,則要更宏觀的視野。「假設一般團體、公益財團,或大型企業研判,完整履行一國兩制有利自身長遠利益,他們須跟港人同步甚至要有超前的視野。坦白一點,就是萬一本土抗爭失敗,香港失去原有功能後的考量。所謂視野,也包含對香港內涵的理解,則支撐著制度的文化和現代倫理,如果他們明白這些內涵的移植和傳續對日本有利,那也是香港求存的其中一條小出路。初步可以增加專為港人學生而設的獎學金,吸引中層及基層人材來日。長遠應考慮設立港人國際學校。以朗誦背記教習中文的嶺南傳統、粵語跟漢文的言文分途、因粵語公用化、實然標準化而產生的,貼近書面語的雅正口語,都是漢字文化圈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應該是擁有深厚漢學傳統的日本所能珍惜的。香港傳統英文學校的現代性格,也能吸引一定的國際系或本地日本人。最後,那天我們在東大的講座,有學者建議以日本為中介平台,供各方對話。如果做到,當然樂觀其成。但親北京的愛國人士願意放下面子,接受日本這外國勢力的介入嗎?香港青年又是否會在明知跟對家講多無謂的情況下上大台呢?感覺在日本建立東亞的香港支援基地,反而貼合近代中日淵源。」
作為新生代學者,就整體的「日本戰線」,他百感交集。「我無疑是傾向同情及支持抗爭的,明白日本內閣官僚只能說些門面話,國會議員不敢多言,但地方議員可較自由表達,學術界盡可能把真實一面呈現和紀錄。日本民間有遊行、捐款、座談會,也有活動家上東京都廳展望層演奏《願榮光》,右翼的櫻花頻道也播出重編後的日語女聲版《願榮光》。無論如何,今次是重新令日本人了解香港的機會。一般平民無意識中感覺中港是有點不同的,但可以說他們對香港毫無認知。牙醫姑娘可以天真地問我香港不是國家嗎,很多人則無故問我台灣的事,因為你講自己是香港人,下一秒會被記錯成台灣人。東大精英也可以覺得港日關係研究好有趣,因為他覺得城市怎麼會直接跟國家比較呢。最普遍的,是直接當你是中國大陸公民。駐港日本領事明知很多港人不喜歡『被說普通話』,但我們每次入境,都被普通話同簡體字招呼,一般商戶更不用說。日本政府各部門有溝通嗎?企業有做市場調查嗎?還是入境旅客排第四的香港仍不足以獲得注意?以待客之道見稱的日本而言實在奇怪,當然跟日本接洽的香港部門也難辭其咎。日本政府應培養更多香港問題專家,遇上像今年的大事,總不能期待單憑中國問題專家,就能提供什麼真知灼見,畢竟香港是另一次元的問題。我想其他國家其實也是相差無幾的,只是我對日本抱有期望,總覺得他們是有能力和優勢,成為東亞中最了解香港的國家。」
後記
曾幾何時,登陸日本是香港、台灣各界的夢想,陳美齡、鄧麗君、翁倩玉在紅白演出,彷如今日GEM走上春晚,但隨著香港回歸、中國經濟崛起、韓劇也取代日劇,日本熱似乎早已淡卻。據說日本駐港領事館本來對林鄭政府頗有好感,乃至幾乎支持《逃犯條例》,幸好有一群新興日本「香港通」出現,才能令官員沒有那麼離地。「我們雙方都沒甚麼邪門的動機,日本需要高質素、具潛力,又擁抱文明價值的年輕人材,香港也需要能保存『香港人血脈』的地方。中國人材很多都能融入文明的日本,善良守法,但部份人有其心中的『國情』,政治人口學而言,畢竟仍拖著中共的長影。香港卻是台灣以外,最能符合日本知識型人材要求的地域:懂漢文善英語,學日文快,價值觀近,學歷及專業資格認受性高。在日本高等教育機構升學,要具12年正規教育學歷,香港轉三三四學制後,來日升學銜接更為方便。日本如能趁機開發人材供應源,現在對香港抗爭的各種善意表態,都能成為精神上的賣點。假如香港立法會全面直選,日本是否能透過支持某些黨派或議員,使自己在中國掌握下的領土中唯一一個普選議會有話語權,現在便是關鍵時刻。牌面上,當然說是為了兩萬多個僑民和千幾間日資的利益,但實際上,也要考慮一下作為東亞民主大國的戰略定位吧。」說來,我也曾在日本的大學短暫交流工作,一直相信日本也是香港身份認同的同路人,漫漫長路,裝備自己,學好日文,也是其時,香港に栄光あれ。
答:錢俊華,香港浸會大學社會學系畢業,東京大學大學院綜合文化研究科地域文化研究專攻修士二年,正研究港日關係中的戰爭記憶問題及表象文化。
星期日明報 2019年10月20日
政治學系國際關係組出路 在 方志恒 Brian Fong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我也曾經認真想過移民,離開香港。那是大概兩年前的事情。
2014年8月底,我作為「十八學者方案」倡議人,獲邀到深圳參與政改座談會。香港人應該還記得,那一場根本不是座談會,而是訓話會;京官們趾氣高揚的神情,至今仍然歷歷在目。會上,京官們大放厥詞,預視北京已準備好和香港人攤牌,人大決定將會落閘。
座談會完結後,我跟隨大隊乘車回香港,當旅遊巴穿過口岸,進入香港邊境禁區之時,心𥚃突然泛起一種陌生的感覺,這是香港嗎?這還是我心目中的香港嗎?當時心𥚃想,香港的民主,恐怕沒有希望了,面對政改破局,我感到身心俱疲,於是想到不如離開香港,重新到另一個地方,也許是一個出路?我是一個學者,要跑到其他地方例如台灣和新加坡,應該不會太困難吧?
這是我第一次產生離開香港的念頭,也是唯一也非常短暫的一次。當旅遊巴到達九龍塘,雙腳重新踏足香港的土地後,一股實在的感覺湧上心頭,離開香港的念頭就消散了 ── 我不想走,為什麼我們香港人要走?
面對困局,沈重的無力感令人窒息,想離開是很自然的事情,也許亦是相當理性的選擇。但我敲問自己的靈魂,我忿氣嗎?當時我的答案是,我不忿氣,所以要留下來。回家後,立即把心裏所想寫下來,這篇文章就是《這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人大831決定後,我常常把這一句話掛在口邊:如果不願移民、如果不願投降、如果不願沉默,香港人別無選擇,只能咬緊牙關頂下去。這兩年來,由堅決終結「十八學者方案」、支持否決政改,到要搞《香港革新論》、發表《香港前途決議文》,明箭暗箭四方八面而來,身邊很多前輩朋友不表認同,甚至認為我正走上不歸路;但他們大抵不會明白,我這樣做只因為我不忿氣,為香港不忿氣。
香港今天好像沒有出路,如果你心灰意冷,就走吧,就放棄吧;但如果你不忿氣,就留下來吧,就撐下去吧。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是側田的《命硬》:
「這種堅決無人可比
看戰事多悠長
亦決心打到尾 心不死」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天香港人能夠把局面扭轉過來,就是靠著這一口氣吧。
【#香港革新論文章】
革新保港 民主自治 永續自治
── 香港前途宣言
/ 方志恒 Brian (《香港革新論》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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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政治學者方志恒與二十多位年輕人合著新書《香港革新論》,探討後政改時代的香港前途。本文為該書綱領。】
在後政改時代,我城到底何去何從?
1980年代的「民主回歸論」,設想中國大陸在經濟改革後,會逐步走上政治開明之路;同時寄希望於港陸之間的良性互動,會為香港帶來更大的民主空間 — 這是香港前途的「第一種想像」。
2012年以來,「獨立建國論」興起,從城邦建國,到香港獨立,都設想了中共政權即將崩潰,令香港可以擺脫北京控制,自決政治未來 — 這是香港前途的「第二種想像」。
2015年,當「第一種想像」被8.31人大決定無情地壓垮了,而「第二種想像」卻仿似是未知的政治預言之時,結合了威權政治和經濟實力的天朝宗主,已經全面壓境席捲我城 — 我城已處於存亡之秋,難道我們仍然只能囿於這兩種想像,坐看我城崩塌?
今天,香港人站在時代的十字路口,必須重新認識、反省及喚醒我城靈魂,為香港前途思考出路,建構「第三種想像」1。
【自由靈魂 主體意識】
香港,是時代選中的「自由之地」。上世紀以來,香港一直是華人尋找新天與安身立命的地方,承載著一代又一代華人追求自由、擺脫暴政的夢想。香港故事,就是華人在亂世之中,用血和淚所書寫的自由故事 — 我城因自由而立,傳承了「自由靈魂」,拒絕認命的靈魂。
1970年代起,在港英政府的懷柔管治下,香港逐步建立起健全法制、廉潔政府、公平選舉、金融市場等現代化制度,由此塑造了自由、法治、廉潔、公平競爭、誠信透明等「在地核心價值」,構成了「香港主體性」的最重要內涵,並透過1980年代制定的《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全面鞏固下來。1997年主權移交後,從反對23條到反對國教等歷次「核心價值保衛戰」中,香港人透過共同的抗爭經歷,進一步產生了抵抗他者、守護我城的「主體意識」。
香港人與大陸人,固然擁有血緣、文化及歷史上的共同淵源,但香港人的「主體意識」,根本體現在一種對我城核心價值的認同 — 任何香港居民,無論什麼時候來到香港,只要認同香港這片土地、認同香港核心價值,就是香港人。
【香港我城 民主自治】
港英時代,在倫敦的「在地管治」傳統下,香港一直保持相當的自主性,並在二戰後逐步建立起各種的政治和經濟自治權,成為一個事實上的「自治共同體」;而香港作為「自治共同體」的事實地位,亦在1980年代透過《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在法律上正式成文化,成為1997年主權移交後香港的憲制基礎。正視我城的「自治共同體」地位,是處理任何公共政策的基本前提。
香港,依目前憲制地位,是中國的特別行政區,按中國在《中英聯合聲明》的承諾,實行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香港社會當前的最大共識,並非尋求改變目前憲制地位,而是爭取實現「民主自治」 — 我們所追求的民主政制,必須產生一個全面代表香港人的政治首長,最大程度地讓香港人按自治原則,自行管理香港事務;而在民主政制以外,我們更需要尋求「以社會為中心」的民間自治想像,建立植根於社會的自治意識。
香港人的當前首務,是以「民主自治」意識,充實一國兩制界定港陸關係;至於「未來民主中國」的問題,則需要兩岸四地及全球華人,發揮智慧共同處理。
【革新保港 時代綱領】
香港人與大陸人,理應在各自體制之下,努力改善民眾生活,並謀求港陸兩地相互尊重和平共存之道。但近年北京走向「天朝主義」,駐港機構加緊干預香港的自治事務,以無孔不入的國家機器為槓桿,將香港推向「選舉專制政體」,各種「政治操控」包括選舉操控、媒體操控、政治檢控及統戰滲透等等籠罩我城,令一國兩制名存實亡,核心價值面臨崩潰。
如何應對「中國因素」— 一個結合威權政治和經濟實力的天朝宗主,是我們這一代香港人的時代挑戰。
要回應時代挑戰,香港人必須莊敬自強,我們毋須緬懷昔日殖民宗主的懷柔管治,更不應寄望當今天朝宗主會寬容慈悲 — 唯有香港人的「主體意識」,才是實現「民主自治」的最重要基礎。
要回應時代挑戰,香港人必須喚醒我城的「自由靈魂」,以力挽狂瀾於既倒。香港民主運動的戰場,不能再局限於爭取普選制度,而必須擴大至在社會各層面在地捍衛核心價值 — 不論專業界別或社區組織、大專院校或中小學、公營部門或私人企業,都是香港人捍衛核心價值的戰場。
要回應時代挑戰,香港必須有全面代表香港人「主體意識」的政治力量,走「革新保港」的現實政治路線,以發動「在地抗爭」為經、以加強「香港優勢」為緯,立足公民社會全力爭取「民主自治」 — 即一方面深入社會各界建立「在地群眾組織」,並以「公民社會聯線作戰」、「社會包圍政權」的方式,建立植根於公民社會的「新本土民主運動」,在地抵抗國家機器的「政治操控」;另一方面則要發揮「以小制大」的生存智慧,動員民間力量推動我城的優勢產業、區域網絡、國際影響力及文化軟實力,以擴大香港作為全球城市的優勢,為港陸博弈創造有利條件。
【二○四七 永續自治】
香港人不但要爭朝夕,也要爭千秋。香港按中國在《中英聯合聲明》的承諾,實行一國兩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由1997年起維持50年不變。換句話說,繼上世紀1980年代爭論1997年的「一次前途問題」後,香港即將再次面對前途問題—即2047年後,香港憲制地位何去何從的「二次前途問題」。
面對即將浮現的「二次前途問題」,香港人的「主體意識」,將是守護我城自治地位的最後防線 — 香港人必須建構和捍衛我城的「主體性」,爭取實現超越2047年的「永續自治」。
革新保港、民主自治、永續自治,是凝聚港人為香港前途而戰的時代綱領。
【昂首闊步 我走我路】
1980年代初,鄧小平一手實行改革開放,一手推動兩岸和平統一,台灣陷於風雨飄搖。1984年,鄧小平更加委託李光耀,前往台灣向蔣經國勸降。
當時李光耀向蔣經國說:「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路就是接受鄧小平的條件,跟中共和好;另外一條路就是走你老爸的路,就是反共到底。」
但蔣經國斷然回絕:「光耀兄你搞錯了,我還有第三個選擇,走我自己的路!」2
今天,香港人站在時代的十字路口,也要昂首走我們自己的路,為香港前途戰鬥到底。
註:
1 香港前途的三種想像之說法,靈感來自吳介民教授的「第三種中國想像」。見吳介民:《第三種中國想像》(新北市:左岸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12)。
2 黃創夏:〈那一年,李光耀逼台灣投降中國……〉,《中時部落格》,2015年3月24日。
【延伸閱讀】
香港「自治共同體」 ── 對左翼論者的一些回應
/ 鄺健銘(新加坡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碩士)
/ 何俊霆(英國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政治理論碩士)
https://goo.gl/ESJ8tO
港式雙首長制 ── 拉闊民主自治想像的政制方案
/ 房吉祥(香港中文大學法律博士)
https://goo.gl/tayhWA
不羈放縱愛自由 ── 以社會為中心的民間自治想像
/ 鄺健銘(新加坡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碩士)
https://goo.gl/UMu6z6
普選以外,更需在地抵抗政治操控 ── 選舉專制政體下的新本土民主運動
/ 周日東(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碩士)
/ 雷浩昌(香港城市大學公共政策學系副研究員)
https://goo.gl/A5VnQ0
捍衛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就是捍衛香港 ── 剖析港陸之間的利害關係
/ 易汶健(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哲學碩士)
https://goo.gl/WBch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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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業知識與世界視野,就是本土農業政策的土壞!
【邁向民間農業學院!】
繼AGR101第一次教短course之後,今次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統籌講座系列,老實說真的相當不容易。尤其是在一般人連對本土食物都不認識的香港,要找對世界農業有研究認識的朋友實在是難上加難。尤幸香港還有一些農業知識份子有心有力有研究有實踐,不像政府那樣搬字過紙,流於報喜不報憂式的亂用國際例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長遠凝聚更多知識及力量,去建立一個腳踏實地而具國際視野的民間農業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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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R201 從世界農業看香港食物自主
民間學院開辦兩班AGR101去開拓香港農業基本認知後,今次再進一步開辦有關國際農業的進階課程。我們邀請了不同的學者及行動者分享國際農業經驗及分析,以廣闊我們對復興本土農業途中的視野。我們將以政策思維、組織分工、地緣政治、國際貿易、食物主權及多元化農業等角度,去剖析不同地區的農業發展經驗。我們向外地取經時必須認識背後的歷史脈絡,而不應像官方農業政策諮詢文件般搬字過紙,甚至報喜不報憂。離地的農業政策,很可能好心做壞事,令香港更遠離食物自主的願景。
農業GDP太低,就不值得在港發展?香港農業少有大型機器,不企業化就註定被淘汰?為何香港越來越難買到泰國香米?我們透過了解中、日、韓、台、東南亞及古巴的農業發展歷程,不單可以解答以上問題,更可以從中找到香港農業真正可持續發展的出路。
導師丨
朱慧敏丨 現於台灣的結農晴田園工作室務農,實踐樸門(permaculture),希望將台灣產銷及多元發展等經驗帶回香港,以復興本土農業。
袁月興丨 中國人民大學管理學博士,師承三農問題專家溫鐵軍教授,研究方向是發展中國家的三農問題
方欣浩丨 現任職國際特赦組織東亞研究員,並為中大全球政治經濟碩士課程客席講師。博士畢業於日本政策研究大學院,其博士研究題目為菲律賓及泰國政治制度與稻米政策的關係。
陳美玲丨 在香港長大,是古巴夏灣拿大學農村及農業發展的研究生。她的專長主題涵括:國家在城鄉的可持續糧食政策,以及如何適應和紓緩氣候變化的影響等。
劉海龍丨 本土研究社核心成員,香港中文大學地理與資源管理學系哲學碩士,鑽研香港農業、食物與環境問題。致力將農業研究於運動應用,守衛新界東北等鄉村,建造城鄉共生的香港。
日期|2月11, 18, 26 日,及3月4, 18, 24日 (星期四或五)
時間|7:30 至 9:30
地點|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十四樓
課程費用丨960元正 (共六堂),單堂 (費用200元正),學生八折 (770元正),報名後將會通知銀行戶口,於七天內入數確認名額。
今季課程還有POL 201 左翼思想入門、ACT 101 社會倡議大作戰、ACT 102 路邊社會設計學
課程報名|https://goo.gl/pI5qLx
春季課程總檢閱|https://goo.gl/HcYb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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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民間學院於今期課程設5個獎學金名額,詳情及申請表可見:https://goo.gl/hljZX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