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急診檢傷站,兩個老人急匆匆將一個小男孩送來,男孩的臉色蒼白,肚子鼓的很大,沒有胃口吃不下飯,也大不出來已經兩個禮拜,幾乎沒幾滴又深的跟茶一樣顏色的尿,他肚子以下肢體發白無血色,腳趾深紫色至發黑,左邊的小腳趾斷了一截,小男孩很虛弱,頻頻嘔吐,吐得都是酸水,虛弱地連話都說不清楚。
急促的奔跑腳步聲,他的爸爸媽媽衝到病房一進來就責罵男孩貪吃吃壞肚子,怪罪父母怎麼把小男孩照顧成這樣,直到看到小男孩發黑發紫的下肢,以及斷掉的腳趾,才沈默不語。這個醫院每一個角落都好似瀰漫著自責內疚,似乎每一個人都可以小聲聽到小男孩爺爺奶奶啜泣聲,
「要不是妳說我們兩個工作那麼忙,沒時間照顧小孩,讓爸媽來照顧,也許就不會這樣….」
「怎麼又怪我了?不是你說你要專心準備論文,有兒子在會影響你的嗎?」
可悲劇已經發生了,黑掉的雙腳,只能截肢了,責怪誰又有何用呢?
小男孩從出生後就被託付給爺爺奶奶,他的爸爸媽媽也很少回來看他,電話裡總說因為工作太忙……
男孩只知道爸爸媽媽在好遠的地方,
「我爺爺說:我爸爸媽媽是超人!我爸爸媽媽好厲害的呢!他們要保護地球,有好多好多任務打敗壞人喔!」
小男孩的爸爸媽媽,一個正在念博士班,一個教授助理,實驗研究加寫論文占滿了他們的生活,陪伴但卻沒有留給自己兒子一丁點,合理的無可奈何。一開始每個禮拜都回來看小男孩,但後來有時三個月才回來一次,起初爸媽要離開的時候,小男孩還會喊著爸媽,滿臉依依不捨,「爸爸媽媽,你們要早點回來看我喔!什麼時候我們一起住啊?」;後來小男孩只是自顧自地玩玩具,好像爸媽只是客人,好像與他無關一樣。
小男孩的照顧自然就落在兩個70多歲老人身上,換尿,餵奶、餵飯,洗沾滿泥的褲子衣服、教著怎麼開口說話,
「哎呀我們小寶的小雞雞露出來了!我們換布布囉,啊!!又尿在我的臉上了!」
「哈哈哈,反正童子尿養生,你多吃可以老當益壯啊!」
爺爺奶奶總是圍著小男孩調侃彼此。
從教小男孩穿衣服、拿湯匙到自己吃飯,從被推著娃娃椅到騎三輪車,磕著碰著冷著熱著,都是爺爺奶奶的無微不至。爺爺奶奶下地幹活,種田種菜養雞鴨豬牛,小男孩總在旁邊當個小跟屁蟲,學得有模有樣,小男孩發燒生病了,爺爺總用祖傳藥水,這組祖傳神藥還真有效,以前的生病總沒留下病根。
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何,小男孩肚子脹氣嘔吐,喝了祖傳藥水幾個月都沒有好,常常半夜肚子痛到地上打滾,爺爺奶奶不知所措,只抱著他一起哭。便秘越發嚴重,大便顏色從暗褐色變到紫黑色,鄰居街坊聽聞小男孩生病,都說小男孩一定是吃了放太久的食物。儘管神藥苦不下嚥,爺爺總是逗著布偶戲,布偶演的有聲有色,為的是博得小男孩臉上的一笑。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小男孩骨瘦如柴,更加皮包骨,骨頭肉眼可見,一下子彷彿滄桑了十歲,而擔心的爺爺奶奶臉上也是憔悴不堪。
以前每次小孫子挑食時,奶奶講故事,一人演三角,學著狗叫貓叫大象叫,學著豬走路、猴子爬樹哄小孫子吃飯。爺爺陪小孫子放風箏,風箏落在地上,被狗叼走了,爺爺追狗時還摔了一跤,
「爺爺你好笨喔!我跑步都不會跌倒,我不管!今天一定要把我的風箏撿回來,不然我就不回家!」
「好好好,爺爺再給你做一個好不好,還是,你想不想學怎麼做風箏呀?」
「想要!我要學做風箏,這樣我以後只有一百個風箏、一萬個風箏可以玩了!」
其實這祖傳神藥就是去廟裡祈求的符水,幾月來小孫子喝著沒有改善,爺爺就越求越多符混水給小孫子喝,爺爺奶奶沒讀過書,也不識字,家裡以前窮的買不起電視,生活就是農活以及些偏方。
好長一段日子,爺爺奶奶儘管不會智慧手機,還是戴著老花眼鏡,找到電話按鍵,給男孩的父母報平安;孫子生病之後,由於知識有限,並沒有把小男孩病情傳達清楚。他們所住的深山幾乎沒幾戶人家,鄰居彼此親近但又住的遙遠,一天小孫子忽然叫不醒了,全身蒼白鐵青的瘮人,爺奶半夜衝到鄰居家,請鄰居幫忙,終送去醫院。
父母到了醫院第一件事是句句數落,每句責怪都像刀一樣紮在爺爺奶奶的心臟上。小男孩診斷出得了胃癌,合併腸子缺血性阻塞,急需開刀並截肢。
「都是我不好!我好笨,我們沒有讀書,我的愚昧無知害了小寶!」爺爺槌著胸口拍著腦袋,奶奶坐在椅子上手按這心上,低頭不說話,眼淚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落在鐵椅及醫院地板上。
數次開大刀的術前術後,爺爺奶奶寸步不離,他們細心的為小男孩擦澡,用棉花棒沾水在嘴唇上,為他換衣服,他們輪流躺在醫院又小又硬的陪病床上。手術小男孩的胃被切掉了三分之二,同時切掉三分之一的小腸,腿保住了部分,左腳踝以下截肢。在等腸子恢復好的期間,婁管接到小腸裡提供營養,另一個管子直接到大腸,等於他的肚子上有兩個洞,一個是食物進去,另外一個是排洩物出來。兩個月後,小孫子能靠著拐杖下床,但是走路時肚子前的袋子會有摩擦聲,沙沙作響,儘管爺爺奶奶鼓勵,但小孫子還是覺得很丟人,不肯走出病房的門,只是在病房內緩慢走動,復健老師每天來陪他,這兩個造婁管就像他的心結一樣,好難移除。
奶奶開始有了坐骨神經痛,或許是因內疚,每一秒都想陪在小孫子旁,捨不得去看醫生去復健,爺爺給孫子買遙控飛機,在有限空間及高度的病房裡,遙控飛機不上不上著飛著,小孫子終於露出久違的笑。
遙控飛機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打翻了爺爺的安眠藥、心臟藥及胃藥,奶奶的止痛藥、高血壓藥、糖尿病藥整包藥袋連同鋁箔包裝的藥都滑了出來。看著面前的藥,小孫子臉上凝固沉思:以前爺爺奶奶身體硬朗,起早貪黑,從不用吃藥,而現在一大堆的藥……他們也為我操碎了心,明明全身都痛,卻願意陪他睡在又小又硬的陪病床上,好幾個月。 小男孩似乎瞬間長大,每天認真復健,義踝也裝上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爺爺奶奶也老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的父母頭髮也白了。他們承擔的我們的苦痛、我們的幼稚、我們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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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狗一夢(上)
圖◎郭鑒予
任和我的掌心皆抄著同一個咒語,「唵,普隆,娑哈。唵,阿彌達,阿優,達底,娑哈」,什麼意思啊?不知道,老鳥領隊僅說:「這是尊勝佛母心咒,你們照著念就是了。有情眾生持咒一千遍,能除無明障。畜生臨終前聽聞此咒,來生將不落畜生道。」
我坐旅館樓梯台階小聲念咒,前任陷在大堂柔軟的沙發裡滑手機,臉上微笑若有似無。領隊清點人數:伊通街畫廊經理坐沙發另一頭讀書,讀遠藤周作的《深河》,OL三人組在旅館中庭花園拍照打卡,歷史系教授夫妻和花旗銀行退休高層還在餐廳用餐,瑜伽老師和她的學生已經躲在車上擦防曬乳,文山區阿嬤跟冬山河阿嬤去洗手間,「OK,人到齊了,準備上車囉,檢查一下,護照錢包相機假牙都帶齊了嗎?」領隊催促眾人上車,「欸,馬大哥咧?馬大哥怎麼不見了?」「高山症,昨天晚上量血氧不到七十,我們的導遊連夜送他去列城的醫院了。」
上車,出發。本該三人坐滿一輛四輪驅動吉普車,卻少了一個人吶……我低頭念念有詞,「唵,普隆,娑哈。唵,阿彌達,阿優,達底,娑哈。」這件事情是這樣的:前任和我參加一個兩個禮拜的北北印旅行團,旅行的第四天,在喀什米爾前往拉達克的山路上,我們所搭乘的吉普車疑似撞死了一隻狗。
其時,我坐前座,見一道影子從路上閃過,看上去像是一條狗,我不確定,隨之聽見一聲悶響,司機小哥和我對看一眼,彼此眼神皆流露驚惶神色。下車檢查,車子、輪胎無血跡,一條山路往前、往後各走了五百公尺,山溝裡、草叢中,什麼都沒有看見,「撞到東西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司機小哥搖頭。搖頭在印度人肢體語言是「YES」,但我不明白他的搖頭是以印度人的身分回應我,還是一名洋化的旅行社司機?活未見狗,死未見屍,我們可能撞死一隻小動物,可能是幻覺,跟老鳥領隊講這件事,他便傳授了尊勝佛母心咒,說念了就能消災解厄。
印度小哥健談,整趟旅途中能侃侃而談他在斯里納加成長的童年趣事,也能說印度人和喀什米爾人瑜亮心結。這一早才剛上車,他便笑瞇瞇地問我昨天晚上睡得好嗎,今天早上做了什麼?我一早醒來又跑去阿奇寺(Alchi)。這座佛寺由大譯師仁欽桑布興建於11世紀初期,千年古剎名氣很大,大得足以成為拉達克的代名詞,但它規模也很小,小得跟尋常農家院落沒兩樣,一個佛塔、三座佛堂、十來棵杏桃樹,整座寺院快步繞一圈不過五分鐘時間,但佛堂裡不厭精細的壁畫我可以看上大半天。
早上八點鐘,寺院僅我一個人。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空中有鳥鳴聲,有一顆杏桃自樹梢掉落地上清脆聲響。三層堂(Sumtesk)內,光線自窗櫺斜斜射下來,三千大千世界碎裂成眼前一片金色塵埃。近看牆上壁畫,鼻頭簡直要貼在牆壁上了,仁欽桑布建廟時,神佛造像量度尚未被嚴格規範,寺院畫風融合波斯伊斯蘭教和印度教風格,文殊菩薩神似濕婆,綠度母臉上一抹詭異微笑如伊藤潤二筆下的富江,漫天神佛,造型天馬行空,諸相非相。
然而那廟堂氣氛實在莊嚴,不由自主在菩薩塑像面前盤腿念《心經》,迴向給那隻冤死的動物,往昔所造諸惡業,一切我今皆懺悔──家裡的貓貓狗狗死掉,我都是這樣做的,「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閉上眼睛一字一句念下去,念到「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反覆跳針,因為以往總是拿著手機一邊看著螢幕一邊念經,「以無所得故」下一句是什麼?我忘記了。
早上做了什麼?我早上就做了這些事,但不想對司機小哥言明,隨口胡謅賴床睡覺,睡到自然醒,便低頭念咒。一旁的前任側過身,指尖在手機飛快地指指點點,眉頭深鎖,面色凝重。這一早,沒有誰有交流的意願,整輛車異常安靜。車禍那一日,前任坐後座,什麼都沒看見,衝擊沒這樣大,但他並非不愛狗,手機那頭與他LINE來LINE去的男孩恰好是個犬顏,我與他結伴旅行,面對良辰美景,他心思總在手機那頭,旅途中始終存在看不見的第三個人。
一度,身邊人的名字是另一個咒語,他給我極樂世界,也給我阿鼻地獄。在一段不對等的關係經百千劫,心深傷透也曾暗暗發誓:「從今以後,只要能夠傷害你,讓你痛苦的事,我都會盡量去做。」若干年前,我從上海出發,橫越南疆,抵達喀什,來到紅其拉甫口岸,在中國巴基斯坦邊界,等於用一趟遙遠的旅行解開了這個人下在我身上的咒語,到如今我們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另外一頭,他這一秒微笑,下一秒皺眉,為了另外一段感情患得患失。
他被另外一個人下咒了,時間傷害了他,也讓他痛苦,已經不需要我動手了。
一段旅途,他在網路漫遊,我在公路顛簸。喀什米爾通往拉達克的山路雖以高速公路名之,但多數路段是未鋪柏油的碎石路。視線瞥向窗外,拉達克是印度中國巴基斯坦三國交界,火線邊防,沿途是一個又一個的軍營。漫天風沙中,迎面駛來的軍用卡車灰頭土臉,殘破如牛車、馬車,工人手持原始的鐵鋤和圓鍬施工,若說他們正在蓋金字塔或萬里長城我也信,但這裡不是埃及或中國,這裡是印度,沿途交通號誌古怪的標語如同幸運餅乾籤詩:「Star early,Drive slowly」,「East or west,Drive safe is best」,「Train hard,Fight Easily」,印度人古怪的幽默感從來不會叫人失望。
這個夏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從印度教的德里出發,抵達回教的喀什米爾首府斯里納加,在達爾湖船屋住兩個晚上,隨之是索瑪、卡吉爾、阿奇,一路開往拉達克。沿途風景從清真寺廟變成五色經幡,旅途第七天,終於抵達列城。這個海拔三千五百公尺高山小城人口約三萬,卻是拉達克最重要的城市。它是古絲路上貿易重鎮,玄奘取經取道該處,拉達克王朝建國,亦定都於此。9到12世紀列城為吐蕃領地,故而風俗與信仰與西藏相同。印度現今佛教信仰人口僅零點七,九成佛教徒又都居住在拉達克。
列城大小寺院近二十座,善男子善女人來此是為了到黑美寺(Hemis Gompa)、提克西寺(Thiksay Gompa)禮佛,但我和前任脫隊,在老街上喝茶曬太陽,我們在此逗留兩天,終日無所事事地閒晃。辦公室如囚牢,每一場旅行都是一趟保外就醫,旅途中,沒有什麼非看不可的景點,非做不可的事,不必看到某些人、開某些會,已然是度假。
列城繁華不過一個井字大街,路上紅袍喇嘛來來往往,沿街商家賣法器賣銅雕,也賣香料賣茶葉,佛國淨土充滿著咖哩的氣味。在一家古董店駐足,門口懸掛各色唐卡,視線落在一幅六道輪迴圖。閻羅咬著巨大法輪,六道眾生受困其中,生死流轉,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但佛教徒反過來,你想怎麼死,你就得怎麼活。瞥見古董店門口睡著一隻狗,旅途中的第十七隻狗。在佛教的信仰裡,這些狗上輩子都不知道幹了什麼壞事,所以此生落入畜生道,但也因佛教信仰的緣故,列城人護生,路上遇到的每一隻狗皆長得英俊帥氣,健康美麗。安靜的下午,白狗酣睡馬路旁,暖烘烘的太陽曬在白狗身上,尾巴壓住了光陰的一角,列城能容下一隻酣睡的白狗,又或者我們眼前一切繁華皆是白狗一夢也未必可知。
按著TripAdvisor的推薦,找到觀光客評價第一名的館子喝可樂吃披薩,大快朵頤之際,前任突然抬起頭,一臉嚴肅地說喀什米爾戒嚴了。我們來時經香港轉機,港人因反送中條例,占領赤鱲角機場。去時離開斯里納加,印度總理取消喀什米爾自治權,進駐數萬名武裝部隊,全境封鎖。人生好比網路,都被命運的大數據算計著。譬如手機點開一則泳褲或殺蟲劑廣告,臉書就會給你更多更淫蕩的內褲,與更狠更毒的蟑螂藥。太平亂世裡,極權模仿著極權,一隻牲畜的死亡,召喚出另一隻牲畜的死亡。
我與前任說,臨行前,家裡養了十八年的貓因為慢性腎衰竭的緣故,死了。生命末期,食欲變差,狀況不斷,獸醫院進進出出,吃藥、皮下輸液、人工灌食與靜脈點滴,用盡一切現代醫療為他續命,但他變得好瘦,渾身肌肉全流失了,只剩一層皮黏著骨頭,一身華美的皮毛萎頓成一條破敗的抹布。老貓最後一次拒絕進食送醫檢查,住了兩天院,打針灌藥,血檢報告肝腎指數居高不下。醫生說,帶回家吧,接下來任何的醫療都是無效的。我把他從保溫箱抱出來,老貓的肚子摸起來脹脹的軟軟的,全是藥水。他張著眼睛望著我,眼神全無光采,我對他說,我們回家吧。(待續)
圖BY郭鑒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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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郭鑒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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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我坐前座,見一道影子從路上閃過,看上去像是一條狗,我不確定,隨之聽見一聲悶響,司機小哥和我對看一眼,彼此眼神皆流露驚惶神色。下車檢查,車子、輪胎無血跡,一條山路往前、往後各走了五百公尺,山溝裡、草叢中,什麼都沒有看見,「撞到東西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司機小哥搖頭。搖頭在印度人肢體語言是「YES」,但我不明白他的搖頭是以印度人的身分回應我,還是一名洋化的旅行社司機?活未見狗,死未見屍,我們可能撞死一隻小動物,可能是幻覺,跟老鳥領隊講這件事,他便傳授了尊勝佛母心咒,說念了就能消災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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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鐘,寺院僅我一個人。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空中有鳥鳴聲,有一顆杏桃自樹梢掉落地上清脆聲響。三層堂(Sumtesk)內,光線自窗櫺斜斜射下來,三千大千世界碎裂成眼前一片金色塵埃。近看牆上壁畫,鼻頭簡直要貼在牆壁上了,仁欽桑布建廟時,神佛造像量度尚未被嚴格規範,寺院畫風融合波斯伊斯蘭教和印度教風格,文殊菩薩神似濕婆,綠度母臉上一抹詭異微笑如伊藤潤二筆下的富江,漫天神佛,造型天馬行空,諸相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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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身邊人的名字是另一個咒語,他給我極樂世界,也給我阿鼻地獄。在一段不對等的關係經百千劫,心深傷透也曾暗暗發誓:「從今以後,只要能夠傷害你,讓你痛苦的事,我都會盡量去做。」若干年前,我從上海出發,橫越南疆,抵達喀什,來到紅其拉甫口岸,在中國巴基斯坦邊界,等於用一趟遙遠的旅行解開了這個人下在我身上的咒語,到如今我們在喜馬拉雅山脈的另外一頭,他這一秒微笑,下一秒皺眉,為了另外一段感情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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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旅途,他在網路漫遊,我在公路顛簸。喀什米爾通往拉達克的山路雖以高速公路名之,但多數路段是未鋪柏油的碎石路。視線瞥向窗外,拉達克是印度中國巴基斯坦三國交界,火線邊防,沿途是一個又一個的軍營。漫天風沙中,迎面駛來的軍用卡車灰頭土臉,殘破如牛車、馬車,工人手持原始的鐵鋤和圓鍬施工,若說他們正在蓋金字塔或萬里長城我也信,但這裡不是埃及或中國,這裡是印度,沿途交通號誌古怪的標語如同幸運餅乾籤詩:「Star early,Drive slowly」,「East or west,Drive safe is best」,「Train hard,Fight Easily」,印度人古怪的幽默感從來不會叫人失望。
這個夏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從印度教的德里出發,抵達回教的喀什米爾首府斯里納加,在達爾湖船屋住兩個晚上,隨之是索瑪、卡吉爾、阿奇,一路開往拉達克。沿途風景從清真寺廟變成五色經幡,旅途第七天,終於抵達列城。這個海拔三千五百公尺高山小城人口約三萬,卻是拉達克最重要的城市。它是古絲路上貿易重鎮,玄奘取經取道該處,拉達克王朝建國,亦定都於此。9到12世紀列城為吐蕃領地,故而風俗與信仰與西藏相同。印度現今佛教信仰人口僅零點七,九成佛教徒又都居住在拉達克。
列城大小寺院近二十座,善男子善女人來此是為了到黑美寺(Hemis Gompa)、提克西寺(Thiksay Gompa)禮佛,但我和前任脫隊,在老街上喝茶曬太陽,我們在此逗留兩天,終日無所事事地閒晃。辦公室如囚牢,每一場旅行都是一趟保外就醫,旅途中,沒有什麼非看不可的景點,非做不可的事,不必看到某些人、開某些會,已然是度假。
列城繁華不過一個井字大街,路上紅袍喇嘛來來往往,沿街商家賣法器賣銅雕,也賣香料賣茶葉,佛國淨土充滿著咖哩的氣味。在一家古董店駐足,門口懸掛各色唐卡,視線落在一幅六道輪迴圖。閻羅咬著巨大法輪,六道眾生受困其中,生死流轉,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但佛教徒反過來,你想怎麼死,你就得怎麼活。瞥見古董店門口睡著一隻狗,旅途中的第十七隻狗。在佛教的信仰裡,這些狗上輩子都不知道幹了什麼壞事,所以此生落入畜生道,但也因佛教信仰的緣故,列城人護生,路上遇到的每一隻狗皆長得英俊帥氣,健康美麗。安靜的下午,白狗酣睡馬路旁,暖烘烘的太陽曬在白狗身上,尾巴壓住了光陰的一角,列城能容下一隻酣睡的白狗,又或者我們眼前一切繁華皆是白狗一夢也未必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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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前任說,臨行前,家裡養了十八年的貓因為慢性腎衰竭的緣故,死了。生命末期,食欲變差,狀況不斷,獸醫院進進出出,吃藥、皮下輸液、人工灌食與靜脈點滴,用盡一切現代醫療為他續命,但他變得好瘦,渾身肌肉全流失了,只剩一層皮黏著骨頭,一身華美的皮毛萎頓成一條破敗的抹布。老貓最後一次拒絕進食送醫檢查,住了兩天院,打針灌藥,血檢報告肝腎指數居高不下。醫生說,帶回家吧,接下來任何的醫療都是無效的。我把他從保溫箱抱出來,老貓的肚子摸起來脹脹的軟軟的,全是藥水。他張著眼睛望著我,眼神全無光采,我對他說,我們回家吧。(待續)
圖BY郭鑒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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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昨天打工回家
聽音樂 稍微分心 不小心撞死了一隻貓
他說他很怕 不敢停下來 回頭只看到貓的四肢抽蓄著
我們朋友聽到都大罵他 很過份 我先發誓我不是我朋友!!
不過還是要幫他想個辦法 新莊附近有沒有適合的廟可以讓他拜一下
謝謝!!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7.13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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