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異之地》惡夢島(十一)
既然講到係「發現個女背叛」,即係Abraham博士事前已經睇到啲端倪,但事情最後都係發生咗,呢個無疑係最耐人尋味嘅地方。
「而家諗返好似已經係上輩子嘅事咁。」Abraham博士望住731號講:「記得當初我研究到可以將『夢轉化成為現實』嘅時候,我個女就係坐喺呢張梳化上面,好激動咁同我講:爸,只要研究好呢個技術,將來一定可以幫到好多人……」
我冷笑一聲,因為點睇而家呢個情況都同「幫到人」差好遠。
「我知道你諗緊咩。」Abraham博士注意到我呢一笑,「有時就算你想做好事,都可能係會帶嚟最壞嘅結果──我個女作為理想主義者好少會諗到呢點,同凡事會先諗去最壞方向嘅我好唔同。」
「所以……博士你一早就知道個女會背叛你?」731號顯然係慢咗好幾拍,居然到而家先理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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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後生仔唔好咁心急住……我好快就會講到。」Abraham博士先望咗眼牆上面嘅古典時鐘,再講落去:「我個女有好大嘅願景,乜嘢萬能藥無限能源對佢嚟講只係短期目標,長遠係希望創造土地幫班窮人難民搵到自己嘅『家』……但世事點會咁容易?其實嗰刻我已經預想到會有好多問題出現。先唔講過程會遇到好多困難,就算成功解決晒,世人又係咪可以接受到呢一切?」
「冇錯。」我表示同意,「突然出現嘅技術同土地,處理得唔好隨時會引起一場爭奪戰,搞到世界大亂。」
照直講,就係人類根本就未準備好,所以我哋呢班人先會一直活喺影子之下。
「我當時都係咁同個女講,但佢就係覺得我食古不化。」Abraham博士嘆咗口氣,「當然喇,作為一個父親,我又點狠心摧毀自己個女嘅夢?所以,就好似你哋所知咁,我哋開始搵班志願者嚟參加實驗。最初所有實驗都係控制喺一個安全範圍裡面。但就算點嚴謹,計算得幾精密,最後都係出現第一個犧牲者。」
「你就係嗰陣決定放棄成個實驗?」如初問。
「嗯。」Abraham博士點頭,「我個女表面上係同意,但佢既然係我一手養大嘅,我點會唔知佢心裡面諗緊咩?我嗰陣已經睇得出佢好唔想放棄,只係好難相信佢會同其他組織合作,打算將個研究搶過嚟繼續落去。」
「咁你既然知道,點解仲會俾件事發生?」731號問。
「你就當我係一個過份溺愛個女嘅老豆喇。為咗個女,所以我先開始個實驗;亦係為咗個女,我先明知佢會背叛我都唔提前摧毀晒所有嘢。」
「但你都唔係咩都冇做到,所以我哋呢刻先會見到你。」我接住講:「而且,我分得出眼前嘅你係『本尊』嚟。」
Abraham博士先愕然一下,然後笑住講:「哈哈哈……不愧係無二,黃師父有你呢個大徒弟肯定係非常自豪。聽講佢金盤洗手之後過咗去英國?生活得好唔好呀?」
「算係幾休閒,佢老人家而家住喺海邊成日都走去釣魚同潛水。」
「諗起都覺得自在寫意。」Abraham博士合埋眼想像一番,「你講得冇錯,我當然唔係攤開雙手咩都唔做等佢地搶走我嘅研究。當時,我去咗惡夢島嘅中心『魘』,將我嘅惡夢創造出嚟。」
731號顯然係聽到一頭霧水。至於如初,既然佢係我嘅「惡夢」,多少都同我一樣有啲頭緒。
「我嘅惡夢結果轉化成為我嘅替身。我命令佢返去控制塔,代替我面對自己個女嘅背叛。」
作為遊魂小巴嘅研發者之一,佢對於「偽造」嘅技術當然係相當有心得。
「而作為代價同自我懲罰,我將自己同『魘』融為一體。之後嘅一段時間,我一直試圖擾亂佢哋嘅研究。當然佢哋都唔係咩省油燈,好快就注意到我嘅存在,然後意識到當初捉住嘅『我』只係替身。但佢哋冇辦法放棄現有嘅研究成果重新嚟過,所以只可以用唔同方法去制衡我,譬如請個高人返嚟整個結界以防成個局面變到一發不可收拾……」
即係阿杏。
「佢哋甚至將我個女嘅未婚夫改造成為『蝕客』。目的就係想威脅我,只要再敢亂嚟,下個受害者就會係我個女……」
「哈,」我笑咗下,「冇咗老豆又冇埋自己嘅未來老公,你個女呢個時候應該得到教訓喇?」
「冇,佢為咗幫未婚夫恢復原狀,甚至協助俱樂部班人捉啲無辜嘅人返嚟做實驗。我個寶貝女呀,只係越踩越深……」
「但你去到嗰個田地,依然都係唔打算摧毀個核心。」
「事實上我有諗過,只係有個現象改變咗我嘅諗法──我見到嗰班被俱樂部捉返嚟嘅實驗者,開始唔再一個人面對成件事,而係聚集埋一齊反抗,齊心合力想搵到我呢個核心……然後解決成場惡夢。」Abraham博士講到呢度雙眼泛起淚光,「我當時問自己,假如我親自落手嘅話。唔單止係即時判佢哋死刑,我仲隨時會錯過一次奇蹟……」
奇蹟,當我聽到呢個字嘅時候,內心不自覺咁揪動咗一下。可能如初都有感覺到,所以佢先轉過頭望過嚟。
「等我俾你哋睇下。」Abraham博士拎起搖控掣開著客廳嘅大電視,可以見到一個後生仔為咗保護一班人而活生生咁俾「蝕客」捉走,「佢叫做Edward,最先係佢集合到一班人,開始挑戰呢個不可能嘅任務……」
Abraham博士就好似如數家珍一樣,慢慢細說惡夢島上面眾多實驗者嘅故事:
「呢個係Brian,係佢繼承Edward嘅遺志,叫其他人唔可以放棄……」
「跟住呢個女仔係阿倩,佢係我見過最勇敢嘅女仔,清理小隊用嘅特製槍就係佢『想像』出嚟……真係幗國不讓鬚眉。」
「之後係Marco,係佢嘅犧牲令到大家確定到我所在嘅位置……」
「仲有阿Dan、阿Cat、Bill、Sandy、Daniel、Wilson、Pinky、阿包、阿興、阿康、嘉莉……好多好多嘅人。雖然佢哋幾乎每次行出道門口,最後都會俾『蝕客』捉返去,但佢哋從來都冇放棄過。當然過程一定有挫折、有不和同拗撬、但目標總係可以令佢哋放低分歧,重新走埋一齊……就算絕望、就算痛苦、就算知道自己再冇辦法行落去、佢哋都希望其他人可以成功。呢份信念,就好似薪火一樣不斷傳落去,終於……」
講到呢度,我注意到螢幕裡面有一男一女嚟到一道門前。睇得出佢哋兩個本身並唔係情侶,但係去到嗰一刻,佢哋都忍唔住牽住手,一齊推去道門……
「……終於,佢哋嚟到我面前。」Abraham博士終於流出一滴眼淚,「一男一女,傷痕累累、飽經滄桑、筋疲力盡,睇得出佢哋嘅生命已經即將燃燒殆盡、無論係靈魂定精神已經脆弱到好似玻璃咁一跌就會粉碎……」
「咁喺呢個狀態下,佢哋見到你又可以做到啲咩?」我問。
「我可以將『魘』嘅控制權交俾佢哋,完成我一直唔敢去做嘅事──等路易斯俱樂部嗰班人,仲有我個女得到應有嘅報應。」Abraham博士雖然係臉帶微笑,但都難掩佢內心嗰種哀傷。
但點講都好,最後總算係惡有惡報。
「不過就算得到『魘』嘅控制權,班倖存者都冇辦法恢復正常,已經死去嘅人亦都冇辦法復活。呢個係一段冇辦法逆轉嘅過程,就好似逝去嘅時間一樣殘酷。所以,徹底摧毀完控制塔之後,佢哋並冇即刻毀滅到惡夢島……」
「吓?」731號驚訝,「點解嘅?」
「因為佢哋知道呢個島注定會被摧毀,但假如由佢哋自己……又或者係一班壞人落手,今日即使毀滅咗,他日都會出現第二個惡夢島。所以,佢哋等,希望等到一個合適嘅人出現。佢哋深信,呢個人聽完佢哋嘅故事之後,一定可以阻止悲劇再次發生,等呢個世界唔會出現更多好似佢哋咁嘅無辜受害者。」
「呢個人即係無二先生。」如初講。
我冇回應,心裡面只係覺得佢哋太過高舉我。
「嗯,事實證明皇天不負有心人,」Abraham博士望向我。
「咁個一男一女而家喺邊度?」如初再問。
「我覺得你係明知故問。」Abraham博士一笑,「當佢哋知道島上面所有實驗者都難逃一死之後,只希望可以為剩低落嚟嘅人做一件事……」
「『家』。」我代佢講埋落去。
「冇錯……家。」Abraham博士用力點咗下頭,「到咗最後,所有嘢都係回歸到基本。」
呢刻,我彷彿可以聽到嗰對男女當時許嘅願望。
──我哋只係有一個卑微嘅願望,就係返番去自己嘅屋企。
所以,惡夢島先會變成而家呢個模樣。
「記得臨別之際,我先記得問佢哋兩個嘅名……」Abraham博士接住講落去:「但佢哋冇答到我,只係話……」
「……佢哋係平凡嘅香港人。」
就喺Abraham博士講完嘅一瞬間,廚房入面嘅焗爐正好響起鈴聲提示,佢一聽完即刻彈起身。
「啊,講講下都唔記得自己焗緊蛋糕添。」Abraham博士再望多次時鐘,「其實時間都差唔多喇。實不相瞞,一陣會有一班人上嚟呢度參加派對。」
「派對?」731號不解。
「道別派對呀。」Abraham博士戴上防熱手套準備入去拎蛋糕,「島上面剩低嘅倖存者返完『屋企』之後就會過嚟一齊參加。呢場派對會一直開落去,直到無二消滅呢個島為止。」
「所以呢個就係『你哋』想我做嘅事。」我回應。
「嗯,你要去消滅『魘』,唔可以俾『白色秩序』班人恢復控制塔。」
「但咁做嘅話你就走唔到。」
「唔走喇,既然我個女已經埋葬咗喺度。作為老豆嘅,只想一直陪住佢。」講到呢度,佢走埋拍一拍我膀頭,「無二,祝你可以早日達成願望。」
說罷,佢就轉入廚房,再喺裡面大嗌:「你哋盡快行喇。特別係無二,你嘅靈力太犀利喇,班倖存者只要接近你就會即刻魂飛魄散。」
「唔怪得到埗之後就好似一直俾人監視緊。」我無奈咁講,然後轉身望向如初同731號,「行喇。」
「無二先生,我應該會留喺度陪佢哋。」然而,如初卻咁回應。
「係喎,聽咗咁耐,我都差啲唔記得咗妳唔係本尊。」我開玩笑咁講。
「嘻嘻,可以成為你半日導遊其實真係幾榮幸。我相信我本人聽到呢件事應該都會咁諗。」如初微笑道。
「費時講喇,萬一俾阿聰知道亂諗嘢就唔好。」
「就咁喇。無二先生,我都先祝你早日擺脫惡夢。」如初意味深長咁講,然後就越過我行入廚房幫手。
「聽落唔係乜嘢好嘅祝福。」我細聲講,再將目光轉去731號身上,「喂,731號,你仲坐喺度嘅?」
「吓?」佢剛才明顯係心不在焉,反應完先起身行過嚟,「我哋而家係去邊?」
「咁都要問?」我轉身打開屋門,「去摧毀成個惡夢島。」
*
離開大廈之後,我同731號開始向住「魘」嘅位置前進。
可能你會好奇我點解會識去,當然係Abraham博士話畀我知呀。頭先佢拍我膀頭嘅時候,已經將實際位置以及一段「肺腑之言」留咗畀我。至於點解唔直接講出嚟,我左諗右諗都只係諗到一個理由……就係唔想俾我身後嘅人所聽到。
「話時話你嘅同伴呢?」行咗大約五分鐘後,我決定打破沉默。
雖然我一直行喺前面,但都感覺到731號非常唔妥,佢整個狀態同最初見到嘅時候好唔同,睇嚟喺我上到博士屋企之前一定係發生咗啲事。
「我唔知……」731號全身不停震緊,「275號同664號……佢哋應該係未死……嗯……肯定未死……至於399號同隊長,我、我真係唔知……」
佢講到咁語無倫次,睇怕佢哋都應該係凶多吉少喇。
「咁你點解會喺博士屋企?」我再用輕鬆嘅語氣問。
但呢條問題顯然係戳到佢痛處,因為佢一聽完就即刻停低落嚟。
「博士佢……同其他倖存者一樣,覺得我都係合適嘅人。」731號回應:「但佢哋錯喇,因為我根本冇能力,唔同無二先生……」
「傻喇,就算幾有能力,心腸唔好都冇用,而我從來都唔覺得自己心腸好。」我自嘲一下,「小兄弟,我睇得出你係有良心,只係入咗一個錯嘅組織。」
「我……頭先從博士口中聽到好多『白色秩序』嘅事。」731號垂低頭講。
「聽落肯定唔係乜嘢善事。」
「就算係善事,都只係表面功夫,為咗掩飾背後各種傷天害理嘅事……只要為咗利益,就算犧牲無辜嘅人都冇所謂,就好似縱容『惡夢島』呢件事發生咁。」佢握緊拳頭,「我阿爸其實都好清楚,但佢從來冇同我講過……」
「可能佢覺得講完,你就唔會肯加入……」
「唔係咁,」731號搖搖頭,「我睇得出佢對自己做過嘅事非常自豪……而家諗返……真係越諗就越心寒……」
聽到呢度,我不禁回想起師父曾經講過嘅一句話:
人類最墮落嘅行為,唔係欺騙別人,而係欺騙自己。
當你選擇欺騙自己嘅時候,其實就再分唔清楚對錯。
而731號嚟到呢個人生分叉口,同佢老豆唔同,佢最後選擇認清事實。
「咁你離開呢度之後打算點做?」我問:「『白色秩序』並唔係話入就入,話走就可以走到。」
起馬以我所知,離開嘅人九成九都已經唔存在喺呢個世上。
「我冇諗到咁遠,我只係諗緊而家……」731號抬起頭望住我,「無二先生……我而家知道組織咁多事,又知道埋惡夢島嘅真相……如果俾我返到去,青鹿肯定會查到出嚟……」
的確,以「白色秩序」所擁有嘅人才同技術。除非有高強嘅鎖心技巧,唔係應該係好難瞞住佢哋。
「冇所謂喇,」但我卻咁回應:「反正條友本來就喺你哋『清理小隊』身上裝咗監視器,應該乜都知道晒……」
「我冇。」731號再搖頭,「之前我一直都唔明,但而家諗返……佢哋肯定係覺得我好快就會死,所以根本冇諗住浪費喺我身上……」
「真係咁嘅話,就證明佢哋睇錯咗。」我開始覺得呢個話題應該要結束,「兄弟,唔好諗咁多喇。我好清楚『白色秩序』班人嘅性格,你以為好嚴重嘅事,其實佢哋可能根本就唔在乎。如果你真係諗住離開,我或者可以搵人幫……」
「咁你嘅願望呢?」731號意外咁講:「創造一個冇任何『怪異』嘅世界……」
「……」我定咗兩秒之後問:「係Abraham博士話畀你知?」
「唔係,係白小姐。嗰陣喺控制室,佢喺催眠我之前講咗呢件事……」
「啊,呢個女人。」我無奈咁擰轉身,越諗就越頭痛。
因為呢個發展確實係出乎我意料,估唔到佢臨尾都送一個麻煩過嚟,果然係我嘅「惡夢」。
「其實你哋姓白嗰位幫主,都知道呢件事……」
我唔係講大話,白笑燭的確係知道呢個秘密,但佢並冇同組織嘅其他人提起過,就算係青鹿玄稻呢啲主要成員都冇。唔係嘅話,肯定會經常有人嚟搵我麻煩,甚至試圖殺死我……試諗下,一班靠異能搵食嘅人,有冇可能會接受一個「無異」嘅世界?
但731號知道咗嘅話,情況就唔同了。如果佢真係返到去,然後俾組織嘅人查到呢個秘密……
「無二先生。」諗到呢度,731號接住講落去:「我雖然天資唔夠,成日都俾人話蠢。但我其實都有個長處,就係好識得判斷乜嘢係正確嘅事。」
換轉係正常情況,我肯定會話「加入白色秩序點睇都唔係正確嘅事」,但呢刻我並冇講出口。
「記得頭先準備要俾『蝕客』捉走嘅時候,我曾經有一秒真係諗過要自殺。但嗰位『蝕客』講咗句嘢改變咗我嘅諗法。」731號停咗幾秒再講落去:「佢當時問我係咪已經到終點,定未係時候……嗰陣的確未係,但而家……」
我轉身望返過去,正好見到佢舉起手槍,指住自己嘅下顎……
「無二先生,你一定要守護好我哋嘅『家』。」
「喂!」
呯!
當子彈爆出嘅一瞬間,我突然有種如夢初醒嘅感覺,終於知道Abraham博士點解冇喺731號面前講出嗰段「肺腑之言」……因為佢怕事情會演變成咁。
但結果,呢個世間所存在嘅惡,終歸係會將人推到去絕路。
──無二呀。
係惡夢島上面嘅人令我明白到,
無任何嘢係值得用人命去獲得。
但若果真係有一個目標,
呢個目標遠大到有人甘願為此而犧牲,
請你唔好忘記佢地。
然後,繼承佢地呢份信念,
繼續前進、繼續奮鬥……
為後人照亮前路。
(待續)
下回:仁者
下一集結局,之後就認真執書,希望盡快可以出街同大家見面。睇完記住幫手留個 LIKE、留言同分享出去呀~結局暫定星期一或二。
最後,希望大家唔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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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異之地》惡夢島(九)
就喺黃師父噠著火機嘅一瞬間,佢、愛姐、同埋昏迷緊嘅「我」同一時間轉移咗去第二度。而隨住愛姐嘅消失,警報聲亦都停咗落嚟,成間醫院頓時變到一片死寂。
「跟住呢?」見我冇進一步行動,如初好奇咁問。
「既然我當時暈低咗,梗係唔會知道之後嘅事。」我回應,一直盯住病房起火嘅嗰本書。
「假如真係好似你所講咁,照計呢段『回憶』應該已經結束咗。」如初明顯唔信,一個轉身開始行起嚟,「行啦,佢哋應該喺醫院外面?」
「果然女人都係鍾意尋根究底。」我無奈咁講,但都係慢慢跟上去。
「呵呵,唔好唔記得我都係你想像出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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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出醫院大門,映入眼簾嘅係一片猶如置身災難片般嘅景象──本身停泊喺醫院外面嘅汽車全部受到不同程度嘅破壞,其中一架救護車仲起火燃燒緊。再望遠少少,十幾米以外有三個男人正包圍緊愛姐,不斷展開攻勢。
「哈哈!不愧係『血之子』,喺無意識嘅情況下都可以擋晒我預先安排好嘅術法……」
最先講嘢嘅係陸師父,佢全名叫做陸孝虎。佢著住一身深藍色嘅道士服,手握一把桃木劍。正如佢一身打扮,陸師父嘅拿手本領就係斬妖除魔,特別係常見嘅殭屍事件,好多都係由佢親手解決。
「如果俾佢甦醒到真係唔敢想像呀。」陸師父邊講邊抽出一張天師符,先用力一揮,再舉起桃木劍一劍刺穿張符,一道光柱猶如炮彈一樣直衝向飄浮緊嘅愛姐,觸碰瞬間引起一場爆炸……
……但並冇對愛姐造成半點傷害。
「陸師父,睇嚟直接攻擊係傷唔到佢。」接住講嘢嘅係黃師父。
「我知呀,但越難打就越痛快!」
黃師父全名叫做黃天定。假如你夠細心同聰明,大概已經想像到佢就係「我」未來嘅師父。我有近一半以上嘅本領都係喺佢身上學返嚟。而喺尾東樓俾阿聰玩壞嘅打火機,就係師父金盤洗手嘅時候親手交畀我。
雖然睇落冇攻擊動作,但我師父其實係一個極度推崇「無招勝有招」嘅人。短短幾秒間,佢已經用咗幾種攻擊手段去對付愛姐,而同時間佢都保護緊喺佢旁邊昏迷緊嘅「我」。
「精神攻擊都無效。」黃師父講:「佢已經擋咗我三十招。」
「等我嚟。」接住出手嘅白師父。
佢全名叫做白笑燭。一身西裝骨骨嘅佢同另外兩位師父有著強烈對比。而佢正正就係青鹿口中嘅「BOSS」──即係「白色秩序」嘅創立人。雖然一直有出手,但睇得出佢每招都係明顯留力……
「喂,白兄,唔好諗住手下留情喇!」作為老手嘅陸師父當然注意到呢點,「最叻結界嘅司老唔喺度,你唔洗諗住活捉佢喇。」
「嗯。」白師父點點頭,「真係可惜啊……」
至於佢哋口中嘅司老、司師父……冇錯,正正就係我嘅老豆。多年之後我當然有諗過,佢當日之所以缺席,可能就因為知我喺度,唔想同我有任何接觸。
而陸、黃、白、司,呢四位師父,當年係被美譽做「四大天師」。每一位嘅異能等級都上到第八級,都係獨當一面實力非凡嘅大人物。但事過境遷,陸黃兩位師父已經先後金盤洗手,而我老豆就失咗蹤,只係剩低白笑燭依然手執權力唔肯放手。
「睇嚟真係要換個方法啦。」見下一輪攻勢都係無效後,陸師父終於停低落嚟認真思考,而佢隨即注意到『我』,「話時話,黃師父你點解要捉個細路出嚟?留佢喺醫院裡面唔係仲好咩?」
「個細路係隻怪物認識嘅人。」黃師父趁住白師父攻擊嘅空檔迅速咁點煙再放喺嘴邊,「而且,佢暈低嗰陣附近著緊火,留佢喺嗰度會好危險……」
「吓?火?」陸師父反咗下白眼,「黃師父,唔好撚化我喇,白師父咪講咗佢幫會嘅人會入去醫院救人囉……」
「嗯,我記得。」黃師父吸咗一口煙,若有所思咁講:「其實仲有個原因,應該咁講……我有個幻象,覺得呢個細路會係關鍵。」
「哈,又係幻象!」陸師父大笑一聲,「賢弟,我成日都懷疑你係食錯煙,總係喺唔適當嘅時候先嚟發作。」
「各位!唔好傾閒計喇。」白師父打斷佢哋,「佢睇嚟準備醒。」
語畢,佢再度出手,瞬間將旁邊一架的士分割成幾塊鐵片,再控制所有鐵片直飛向愛姐嗰邊,就好似當愛姐係一塊磁鐵咁用力壓實。假如壓住嘅係一般人或者動物,應該一瞬間就可以壓成肉醬……
但結果,下一秒所有鐵片就化成細沙隨風飄走,愛姐依然係成個人完好無缺。唯一唔同嘅,就係佢終於唔係合埋眼。而係好似啱啱訓醒一樣,半睜開眼。
「呢度……係邊度?」愛姐緩緩垂低頭,雖然佢呢刻係凌空飄起接近四五米高,但佢並冇感到驚訝,「地下……好遠……」
「睇嚟可以溝通到?」陸師父低聲同另外兩個人講。
但就喺佢講完一刻,腳底卻毫無預警咁發生爆炸,就好似陸師父突然原地踩中地雷一樣,成個人瞬間被炸飛。不過呢下爆炸並冇殺死陸師父,唔係因為傷害唔夠(實際威力係可以炸毀一架坦克車),只係三位師父經驗老到,早就做好晒保護措施。
「嘩……」雖然死唔去,但陸師父都係嚇一跳,「當我冇講過喇。」
「你哋……」愛姐一臉哀傷咁講,右眼流出血紅色嘅眼淚,「……點解要傷害我?」
「睇嚟佢頭先唔係冇意識,而係知道晒發生過咩事。」白師父講:「黃師父,你睇『人』最準,佢係咪已經上到第九級?」
「嗯。」黃師父點頭,「兩位師父,睇怕我哋今次真係危險喇。」
「咁又未必。」白師父意味深長咁講,將目光轉向黃師父身後。
「愛姐……?」黃師父身後嘅『我』竟然甦醒過嚟,「點解……咳!」
但只係撐起咗一半身,「我」卻口吐鮮血成個人瞓返落地,表情顯得相當痛苦,可以見到上衣近腰間位置開始被血所沾濕……
黃師父見狀顯得相當意外。佢當然冇諗到「我」會醒,更加冇預過「我」會受傷……但佢馬上就搵出筒中原因。
因為,負責整暈醫院入面所有人以防混亂嘅人,正正就係白師父;
而有能力暗中解開黃師父嘅保護再整傷「我」嘅人,亦只有白師父一個。
「阿義……」愛姐注意到受傷嘅『我』後,馬上激得睜大雙眼,「你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愛姐嘅痛喊聲響徹整個空間,可以聽到天空傳出猶如雞蛋殼裂開嘅聲音。睇嚟三位師父合力創造嘅結界隨住呢下喊聲開始土崩瓦解起嚟。
冇錯,其實成場戰鬥一直喺結界裡面發生。但如果唔可以喺結界完全破壞前解決成件事,就有可能傷害到真實世界嘅人。
「你點解要咁做!?」黃師父難以置信咁問白師父,「點解傷害一個無辜嘅人?」
「黃師父,你知我同其他人唔同。」白師父終於展露出一個冰冷嘅微笑,「我一直好相信你嘅幻覺……但更加相信我嘅直覺。」
「你……」
「不過,我哋首先要撐得過下次攻擊。」佢重新望向愛姐。
當愛姐嘅喊聲結束後,可以感應到藏喺佢身體裡面接近無窮無盡嘅力量不斷傾湧而出。身上有血根嘅位置開始飄出一滴又一滴鮮血,先係懸浮喺空中,然後喺彈指間裂開成為閃電般嘅形狀,向住四方八面咁延伸開去。
呢刻時間就好似靜止咗一樣,而我都係第一次用呢個角度係睇返成件事,如果你問我呢刻有咩感覺──
心寒。
「白兄,我後悔喇!」陸師父明顯有相同嘅感覺,「我收你呢筆錢係想早啲退休,唔係想早啲升天呀!」
就喺佢講完一刻,其中一道血色閃電迅速擊落地面,隨即觸發強烈嘅地動山搖,可以見到所有汽車、地上面嘅灰塵玻璃,全部通通被震起,遠處嘅樹木亦都一棵棵倒塌落地。
結界遭受到呢一擊之後終於被破壞。當一切暫時平靜落嚟,可以見到整個環境又恢復成原貌──所有汽車完好無缺,醫院嘅玻璃亦都一塊都冇爛到。
至於三位師父,雖然依然屹立不倒,表面睇落冇受到傷。但實際上,為咗抵擋呢下「爆發」,佢哋每一個都受到嚴重嘅內傷。
「咳……咳!」最先忍唔住吐血嘅人係陸師父,佢即刻為自己點穴道試圖止血。
「吐!」接住係黃師父,佢將鮮血連同煙頭一齊吐落地,「白笑燭,今次成功擋住咗喇,但跟住呢?」
白師父睇落係三個人受傷最少嘅一位。之所以咁,因為佢比起另外兩位師父更早預想到會有呢下攻擊。
「跟住,當然係解決呢件事。」佢左手一伸,本來仲瞓喺地下嘅「我」即刻隔空飛到佢手上,然後佢用力握住「我」條頸。
「唔……」『我』痛得睜大雙眼。
「白兄,你唔係想再激多次個怪物嘛?」陸師父大感錯愕,「你再係咁我真係走㗎喇!?」
「你哋望下,頭先呢下『血破』,呢個細路居然係一啲傷都冇。」
「咁係因為隻怪物識佢!」陸師父反駁,「但佢唔識我哋……」
「唔係,仲有原因。」然而回應佢嘅係黃師父,「因為佢嘅『情況』都係一樣。」
「冇錯。」白師父點頭。
望向愛姐,呢刻佢又重新聚滿能量,隨時又可以進行下一波攻擊。就算強如三位師父,亦都冇能力再擋多一次……
「白師父,你今日叫我哋嚟嘅『真正』目的到底係咩?」黃師父再問。
「一齊見證奇蹟嘅發生。」說罷,白師父喺腰間抽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咁一刀直插落『我』心臟。
呢一刀,將會喺我身上留低永不磨滅嘅傷痕。
「阿義!」
愛姐驚呼一聲,一道血色閃電立即轟落白師父身上,將佢揮刀嘅右手無情咁擊斷,隨即引爆一下震盪波將佢同「我」隔開。白師父足足被震到十幾米以外,而「我」就依然留喺原地,痛苦咁盯住自己嘅心臟……
當時嘅我,就好似發緊一場永遠都唔會醒過嚟嘅惡夢。
但我終歸都係會醒,因為一雙溫暖嘅手總會係我快要跌低之前抱實我。
「愛姐……」由於失血過多,當刻嘅『我』意識已經開始模糊,「我會去搵醫生……佢一定會救到妳……」
「阿義,唔需要喇,你已經好努力。」愛姐用力抱實『我』,本來只要輕輕掂一下就會致死嘅血色閃電,正溫柔咁開始包圍我全身。
然後,萬籟俱寂,身旁所有嘅事物、包括天空在內全部換成為一片黑色。唯獨地下,「我」注意到自己踩咗喺血泊上,而面前只係企咗愛姐一個人。
「我唔鍾意呢度……阿義你呢?」愛姐微笑住問。
「嗯,」『我』點點頭,「就好似返番去細個住嘅嗰間病房咁。」
「咁呢度肯定係有趣得多。」愛姐彎低身,用纖細嘅手輕輕拂過血泊,「我好似,突然理解到好多嘢咁。就好似我哋點解會存在,之所以存在又到底有咩意義咁。」
「吓?」『我』當然無法理解。
「但若果我可以揀,我都係想好似以前咁……只係,已經冇機會喇。」
「冇機會……?愛姐……妳到底講緊咩?」『我』不解,然後終於注意到自己心臟位置受咗傷,「我……係咪已經死咗?」
「本來應該係。」愛姐換個堅定嘅眼神,「但我唔會畀呢件事發生,唔會……俾你死得早過我。」
「吓?」
「阿義,」愛姐行過嚟緊緊攬實我,用最溫柔嘅語氣講:「應承我……」
你要好好讀書、
好好識朋友、
有夢想就努力去追、
一定要注意好身體、
幫我照顧好孤兒院入面嘅兄弟姐妹、
有餘力就盡量去幫下其他人、
啊,仲有……
搵一個好女仔拍拖、
將來同佢組織一個幸福嘅家庭。
唔好成日勉強自己、
盡咗全力就足夠。
我最親愛嘅弟弟,
要聽家姐話……
「……代替我,好好去做一個普通人。」
就喺愛姐講完嘅一刻,佢全身化成為血紅色嘅花瓣,隨住拂過嘅暖風緩緩飄散。
「愛姐……」重新經歷呢一幕,我並冇好似當年咁流眼淚。
因為我知道,為咗回憶而落淚嘅「人」,永遠只配做一個失敗者。
而我嘅眼淚,只會等到成功之後先會流。
「你記得呢段回憶,只係唔想諗起……」如初淡然咁講:「但呢段回憶永遠都存在喺你心裡面,就好似愛姐留畀你嘅『血』一樣。無二先生,就算你點唔想諗起,你喺潛意識入面一直完成緊愛姐所想嘅事──你開咗間公司、表面上係清潔、實際上係暗中幫人……」
「仲有一直努力去扮做一個普通人。」我終於回應:「我一直好怕自己完成唔到愛姐嘅期望。」
呢個,係我第一個惡夢。
「都係嘅,你唯一失敗嘅地方,就係唔聽佢話走去食煙。」如初偷笑一下。
「今次輪到妳想轉移話題。」我笑住講:「我嘅第二個惡夢。」
「嗯,我知你已經忍咗好耐。」如初回應。
「妳呢句嘢千祈唔好俾阿杏聽到,唔係佢肯定會嬲咗我。」
「呵呵,放心……呢個只會係我同你之間嘅秘密。」
如果我話,想要真真正正咁達成愛姐嘅「期望」,需要犧牲白如初嘅話……
……假如你係我,你會點決定?
事實上,我一直都有機會落手,只係我冇咁做到。
因為,我知道咁做嘅話,愛姐肯定唔會原諒我。
所以,我只好忍、
只好等。
等下一個方法。
明白未?
白如初係我嘅希望,
同時亦係我嘅惡夢。
*
等到一切結束之後,陸、黃、白三位師父先後嚟到「我」同愛姐面前。
呢刻,「我」同愛姐都瞓咗喺地上面一動不動。「我」依然係一臉痛苦,愛姐卻係展露出微笑……而三位師父都感應到,眼前只係剩低一個人仲有心跳。
「白兄,呢個就係你所指嘅奇蹟?」陸師父問。
「冇錯。」白師父露出一個狂熱嘅笑容,「可能你哋會覺得我想害你哋,但我冇……陸師父、黃師父,作為多年嘅對手同朋友,我係真心想同你哋分享呢個時刻,見證真真正正嘅『血之子』誕生。」
陸師父聽完本來都係半信半疑,但可能見白師父係傷得最重嘅一個,為咗呢次瘋狂嘅見證連右手都斷埋,往後實力一定會大打折扣,所以最後只係嘆咗口氣講:
「唔理點都好,三倍報酬。就當係補返我嘅醫藥費。」陸師父伸一伸懶腰,「啊……痛痛痛……」
「呢層當然冇問題。你呢……黃師父?」白師父問。
「我就唔需要啦。」黃師父冷酷咁講:「我對你嘅實驗同臭錢都冇任何興趣。今次之所以嚟幫你,都係怕個怪物會害到外面世界嘅人。」
「但你一定係有嘢想要,話畀我知……我一定盡全力去做。」白師父講,佢彷彿已經洞悉到黃師父嘅心中所想。
「既然係咁,你就答應我一樣嘢。」黃師父指向地上面嘅『我』,「俾呢個細路安安穩穩咁過埋佢嘅少年時代。」
「明白,我同我嘅組織絕對唔會騷擾到佢。」
「細路。」黃師父忍住痛楚抱起『我』,「好好瞓埋呢教,因為瞓醒之後……」
「……將來仲有大把惡夢等緊你。」
(待續)
下回:眾人的下場。
最後三集。呢期開始執緊書啦,希望四月同大家見面。預計實體版《無異之地》會加多一個章節,講無二同阿杏第一次見面嘅情況。記得到時多多支持呀!
睇完記住幫手留個 LIKE、留言同分享出去呀~下集暫定星期五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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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異之地》惡夢島(八)
或者講出嚟你都未必信,其實我喺好細個嘅時候,係虛弱到連病床都落唔到。
人生中嘅第一段記憶,喺我躺喺病床上面,透過窗簾縫隙窺望外面嘅天空,想像牆壁以外到底係一個點樣嘅世界。有時,我會貪得意喺床上面郁嚟郁去,病床嘅腳架就會發出「滋滋」嘅聲音作出回應……呢個係我唯一可以消磨時間嘅解悶方法。
而呢段漫長嘅歲月,我唯一接觸到嘅人,係一位永遠掛住一副嚴肅表情嘅中年阿姨,一直以嚟我都係稱呼佢做「李姑娘」。而無論係送飯、抽血、餵藥定係教書識字……全部都係由佢一手包辦。
呢種週而復始了無新意嘅生活,一直去到我五歲嗰年。記得嗰一日,一位少女突然出現喺病房嘅門外面,偷偷地拍咗兩下門。
「Hello?」少女拍完門之後問:「係咪有人喺房裡面呀?」
當刻『我』有一瞬間仲以為自己聽錯,但最後都係回過神嚟回應:「係……」
「嘻,我果然估得冇錯……呢間房真係有人!咁你叫做名咩呀?」
「司有義……」『我』努力回想返李姑娘教過我嘅讀法,「……司機個司、有時個有、義工個義……」
「哦……你好呀,我叫做尤心愛!我同你一樣都係住喺孤兒院裡面……吖!」少女突然驚呼一聲,「有人過緊嚟,肯定係李姑娘!我要走先喇,以後請多多指教!」
就好似風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呢段就係我同愛姐第一次嘅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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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島》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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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藏在門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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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謊園》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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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嗰次之後,愛姐每隔一星期就會偷偷出現喺門外一次。雖然每次都唔過十分鐘,但從佢口中我確實知多咗好多嘢──包括佢嘅事、孤兒院入面嘅事、仲有外面世界嘅事……慢慢,隔門對話已經成為我最期待嘅一件事。
「愛姐,點解妳同其他孤兒都可以正正常常咁生活,只有我唔同?」有一次,『我』終於忍唔住開口問。
「其實唔係咁㗎。」愛姐回應:「阿義,我曾經都好似你咁,要一個人孤伶伶咁住喺病房裡面。」
「吓?」
「唔單止我同你,呢間孤兒院大部份孤兒都係咁,我哋都患上咗一個好嚴重嘅病。如果唔咁樣分開照顧,後果係會好嚴重……」
「咁……到底係咩病嚟?」
「唔知呀,院長同班姑娘從來都唔肯講,只係話小朋友唔需要知咁多,好好讀書就得。就算到而家我都成日要抽血同打針……啊……諗起就覺得痛。」愛姐嘅語氣就好似真係俾針拮緊咁,「但你放心喇,應該再過多一兩年你個病就會慢慢好轉。然後你就可以好似我哋咁正常生活,甚至返學讀書!」
「咁我爸爸……」『我』再問:「係咪因為我有病所以先拋棄我?」
「呢層……對唔住我答你唔到,正如我都唔知點解父母當年唔要我。」愛姐停咗陣再講落去:「但我早就冇再諗佢哋喇,因為我已經喺度搵到我值得關心嘅家人……包括阿義你在內!」
「嗯……」
「所以,即係咩病嚟?」一直喺旁邊觀察嘅如初轉過頭問我。
「妳明知故問。」我懶得回應。
多年後嘅今日,經歷咗咁多事嘅我當然知道呢個「病」嘅真相,亦查到當年孤兒院班員工暗地裡對我哋做過啲咩……但試問當時嘅我同愛姐,又點會知道咁多嘢?
或者,無知是福。正因為當年冇懷疑過,所以先可以過上安穩而平靜嘅日子。
而正如愛姐所講,六歲嗰年我嘅身體狀況開始好轉起嚟,好快就已經有能力落床,甚至行得走得。
記得正式離開病房嗰日,愛姐帶埋其他孤兒一齊嚟到門前迎接我。雖然每一張都係陌生嘅臉孔,但我馬上就喺佢哋之中認出愛姐……
「妳就係……愛姐?」
「嗯,阿義!」愛姐向『我』遞上所有人合作摺成嘅紙花束,「歡迎你加入呢個大家庭!」
我永遠唔會忘記佢當時燦爛嘅笑容。同時,亦係六歲呢一年,我流咗有記憶以嚟嘅第一次眼淚。
之後嘅一年間,雖然我都仲係要繼續接受治療。但多得其他人嘅相伴,感覺當然冇以前咁寂寞同痛苦。
到我七歲嗰年,我總算可以踏出孤兒院,好似一般人咁去小學讀書。但因為係插班直入二年級嘅緣故,加上院長事前有同校方交代過我嘅情況。所以其他同學彷彿當咗我係人型病毒一樣遠離我。結果有整整半年時間,我喺小學幾乎都係一個人自己過。
「愛姐,我真係好想快啲大個,然後好似妳咁讀中學。」同完王伯伯道歉之後,我邊食朱古力餅邊講。
「食煙係唔會令到你快啲讀到中學,只會令你健康變差。」愛姐顯然未嬲完。
「對唔住……」
可能見我一臉自責,愛姐總算心軟起嚟,然後好奇咁問:「點解你咁想讀中學呀?」
「因為我喺學校根本識唔到朋友,」『我』悶悶不樂咁講:「佢哋全部都係衰人嚟。」
「我明喇,所以你就諗住只要升到中學,換過晒所有同學,情況就可以改變?」
「嗯。」『我』點點頭。
「傻瓜。」愛姐拍一拍『我』個頭,「你用咁嘅心態當然係識唔到朋友喇,你都唔敢行前一步……」
「我敢!」『我』努力為自己辯護,「係佢哋刻意避開我,就好似我會傳染個病畀佢哋咁……」
「既然係咁,你就努力啲去證明自己根本冇事呀。」愛姐鼓勵道:「阿義,只要你肯交個心出嚟,其他人一定會感受到。」
「但係……」『我』垂低頭,「我同愛姐妳唔同……」
「係咩?我反而覺得我哋好似喎。」
「似?」『我』皺起眉頭,「邊到似?」
「阿義,雖然我哋都係孤兒、有相同嘅病、連俾針拮過嘅位置都差唔多……」愛姐偷笑一下,然後指向『我』嘅心臟,「但我哋最似嘅其實係內心。」
「內心……」
「其實呀,我一早就知道咗蝦仔同胖哥嘅事。」愛姐冷不防咁講。
「啊。」『我』好意外,「死蝦仔,明明叫佢唔好同其他人講……」
「唔係蝦仔同我講,而係胖哥……正確嚟講係我迫佢講。」愛姐壞笑一聲,「你之所以一直偷王伯伯嘅煙,唔單止係因為你想變大個。而係胖哥想偷食,所以迫蝦仔去偷。而你知道蝦仔細膽唔敢做,所以先代替佢落手。」
「我」冇回應,但表情已經出賣咗內心嘅想法。
「胖哥年紀大你咁多,個人又大份,就算你同蝦仔合作都未必打得過佢。但你又好想幫到蝦仔,所以先選擇咁做。雖然手法唔啱,但呢個正正就係阿義你溫柔同善良嘅地方。」
「咁……妳有冇同院長或者李姑娘講到呢件事?」『我』擔心咁問。
「冇呀,」愛姐望實『我』講:「都話咗我同你係好似囉。」
「吓?」
「你其實當初都可以選擇舉報,但你冇咁做到,因為你知道咁做嘅話胖哥肯定會俾佢哋教訓到好慘。而我都係咁諗……嘻嘻,係咪好似呢?就算明知胖哥有錯,都始終想畀個機會佢。不過喇……」愛姐換個嚴肅嘅語氣,「我同佢講咗,再有下次就一定唔會就咁放過佢。」
「啊……太好喇。」『我』聽完總算鬆一口氣,「早知一早就同妳講喇……」
「你呀,下次記得唔好收收埋埋喇,有咩問題即管同我講就得。」愛姐拎走煙盒裡面其中一枝朱古力餅,咬咗一啖之後講:「其實你好似對我哋咁對其他同學,話唔定就會有變化呢?」
「點同呢,佢哋係同學,而我哋係屋企人……」
愛姐聽完溫柔咁一笑,接著講:「總之努力喇,我會一直支持你!」
冇錯,愛姐就係咁可靠咁堅強。
所以我始終覺得自己唔及佢,更加唔好話似佢。
當然喇,事情總係唔會咁順攤,因為一次對話就可以徹底改變學校裡面嘅人際關係。但自從我下定決心換個態度之後,狀況的確係逐少逐少咁起變化……就算稱唔上做朋友,至少佢哋都唔會再當我係病毒怪人,開始慢慢接受到我。
不知不覺又過咗幾年,呢幾年開始多咗相遇同離別──有兄弟姐妹因為被領養而離開,又有新嘅兄弟姐妹加入。無論係咩性格嘅人,初初就算幾離群幾咁孤僻,愛姐都總係有辦法將佢哋融入喺呢個大家庭,令佢哋重新感受到親人嘅關懷。
*
十二歲嗰年,小學畢業嘅我成功升上愛姐讀嘅嗰一間中學。記得開學嗰日,我哋兩個係一齊行返去學校,喺外人眼中就好似一對親姐弟一樣。
「呢間班房,亦都唔係『幾分相似』。」當我同如初再次行入班房嘅時候,我咁樣同佢講:「而係我以前讀書嘅地方。」
呢刻,班房裡面係坐滿咗一班稚氣未脫嘅中一學生。而當時嘅我就坐咗喺最後排近走廊嘅位置,一臉期待呢個新開始……然而等緊我嘅卻係一個惡耗。
一個將會徹底改變我一生嘅惡耗。
「期望越大,傷害就越大。」如初淡然咁講。
我望向班房外嘅長走廊,呢刻正好有一班著住全身保護衣嘅人經過。而愛姐佢,正正瞓咗喺佢哋所運送嘅病床上面……
「愛姐!?」見狀,『我』諗都冇諗就衝出班房,「到底發生咩事?」
愛姐並冇回應,只可以見到佢表情相當痛苦,臉上仲佈滿咗紅根,點睇都相當異常。
「你行開!」其中一位著住保護衣嘅人粗暴咁推開我,「唔好阻住晒!」
「司同學,返入班房裡面!」一位男教師行出嚟捉住我手臂。
「但係……愛姐佢……佢係我家姐!」
「我哋已經通知咗佢屋企人!你唔使擔心啦!」
若果可以嘅話,「我」真係好想追上去。無奈只可以眼白白睇住愛姐俾佢哋運走,最後送上救護車離開。
「佢哋並唔係醫生護士,而係『白色秩序』嘅人。」我解釋完先意識到自己蠢咗,「冇嘢喇,妳當然知道呢點……」
「由你親口講出嚟,感覺係會唔同啲。」如初微笑講:「咁點解嗰班人要帶走佢?」
「因為,愛姐好快就會『病發』。」我回應。
原來,我同愛姐身上呢個「病」,根本一直都冇消失或者減弱過。所謂嘅好轉,其實只係假象……而患上呢個「病」嘅人,絕大部份都冇辦法活超過十七歲。
而當時,距離愛姐十七歲生日,只係剩低一個月。
「行囉。」聞言,如初指向走廊盡頭,「去下個地方。」
我同如初穿過長走廊,最後轉入一間醫院裡面。雖然表面睇落同一般醫院無異,但呢度其實係由「白色秩序」所操控,一般人根本係冇辦法進入。
「既然係佢哋操控嘅,點解仲會準你去探病?」如初望住當時嘅我,呢刻佢企咗喺病房門外,準備緊一個笑容去見愛姐。
「可能佢哋覺得嗰陣嘅我根本就冇威脅,而事實的確係咁……」我無奈咁聳聳肩,「又或者,佢哋想借我去引發一個奇蹟。」
而就結果而言,奇蹟確實係發生咗。只係唔係發生喺愛姐身上。
「愛姐。」雖然猶豫咗好耐,但『我』最後都係開門行入病房裡面。
「阿義!」愛姐顯又驚又喜,佢當時讀緊卡夫卡嘅《變形記》,「你今日唔係應該返學咩?」
雖然已經隔咗一個星期,但依然可以見到佢臉頰上面紅根嘅痕跡。
「我冇返到。」『我』搖搖頭,然後喺袋裡面拎出一串已經連好嘅紙鶴,「我應承咗蝦仔佢哋,一定要將呢樣嘢送畀妳……係我哋孤兒院成班人一齊摺出嚟。」
「多謝,好靚呀!」接過紙鶴後,愛姐不禁眼泛淚光,「我、我好掛住佢哋……」
「我哋都係……愛姐,妳到底幾時先可以出院?」
愛姐聽完呢個問題之後成個人定一定,彷彿靈魂喺一瞬間被抽走咁,隔咗陣先強擠出一個微笑回應:「我諗……下個月喇,下個月應該得。」
「真係嘅?」
「嗯。」
「太好喇!」
「愛姐嗰陣已經知道真相。」我同如初講:「知道自己就快會死,但佢始終唔想我同埋孤兒院嘅人失望,所以將呢個秘密收埋。」
之後嘅半個月,我幾乎每一日都會去醫院探愛姐。
老實講,嗰陣嘅我其實並唔聰明,唯一比人優勝嘅地方就係份衝勁同行動力。但就算係點蠢,睇住愛姐一日比一日虛弱同消瘦,點都會向住唔好嘅方向聯想……
「感覺,情況就好似同當年掉轉咗咁。」愛姐躺喺床上面,笑住講:「而家我係病人,而阿義你……嘻……就係喺門外面同我傾計嘅人。」
「愛姐,妳老實答我……妳個病係咪醫唔好?」『我』做足心理準備先問出口:「妳係咪會離開我哋?」
「我點會……」愛姐有一刻肯定係想繼續瞞落去,但眼淚卻不自覺咁流出嚟,「我點可能……」
就算點努力去抹走,眼淚依然係不斷咁流。終於,佢知道自己冇辦法抹走悲傷,只可以攬抱眼淚唯一嘅慰藉。
「阿義……嗚……我……唔想死……嗚……我好唔想離開你哋……」
我依然記得愛姐向我提起過嘅未來藍圖。
佢嘅理想係讀醫。就算讀唔到,只要將來打工儲到錢就會開一間可以幫到人嘅公司。工種冇乜所謂,只要可以幫到人,就算係清潔都可以。
嗰陣我仲笑佢,清潔咪好似王伯伯咁辛苦囉?佢嗰陣聽完並冇嬲,反而話自己一直都好尊敬王伯伯。即使係食煙人士,佢都永遠唔會係打工時間破戒偷食。而孤兒院嘅每一個角落都俾佢打掃到一塵不染,一直堅持到佢退休嗰日……總之就係非常敬業。
然後,佢知道我哋成班兄弟姐妹遲早一日都會各散東西,但佢早就諗好晒方法去維繫我哋之間嘅感情。最好係一個月一次小聚、三個月一次大聚、每兩年就成班人一齊去旅行……成個計劃已經寫低晒落佢嘅筆記裡面。
最後,佢喺中學有個暗戀咗兩年嘅男同學。本身已經兩個人出過幾次街,諗住聖誕節同佢告白。佢覺得對方會應承,而愛姐深信佢哋係可以一直拍拖到結婚,將來生兩個小朋友,組織一個幸福嘅家庭。
但全部全部,由佢知道真相嗰刻已經化成泡影,如同碎片散滿一地……
「……我只係做一般人……簡簡單單咁生活……點解……點解唔得……」
原來一直堅強開嘅人,喺脆弱嘅時候係可以變到萬分脆弱。
「愛姐,我會去求醫生……班醫生一定可以救到你……一定可以……」
而一直受到照顧嘅人,需要去照顧人嘅時候,先明白到自己嘅無能為力。
「嗚……阿義……佢哋已經講咗……嗚……我……最多都係得返一個星期命……」
一個星期命──呢五個字如同利刃一樣直刺入心臟。除咗痛楚,「我」腦海亦變到一片空白……
「一星期……?」
但更意外嘅發展,卻係接踵而來。
「啊……」本來仲抱住『我』喊緊嘅愛姐突然成個人僵硬起嚟,可以見到佢臉頰再一次冒起紅根。
「愛姐……妳……」『我』當然嚇到不知所措起嚟。
「走……」愛姐用盡最力嘅力氣推開『我』,「你快啲走……」
「吓……?」
「走呀!我唔想整傷你!」
就喺佢大嗌完嘅一瞬間,成間病房忽然轉換成詭異嘅紅色燈光,走廊亦同時發出猶如火警鐘一樣嘅聲響,窗外亦開始風雲變色……
「我……我去叫醫生,愛姐你一定要頂住!我好快就會返嚟!」『我』勉強撐起身,全身不停係咁顫抖,好勉強先轉身跑得郁。
然而,就喺「我」衝出病房嘅一刻。「我」成個人突然失去意識,本來就要直跌落地,但有一個男人及時趕到一手捉住「我」。
呢個男人年紀約莫三十有中。雖然仲後生,但卻留咗一束顯眼嘅羊咩鬚。加埋復古嘅衣著打扮,十足十喺武俠小說裡面跳出嚟嘅人物咁。
「嘩,好彩捉得切。」男人用另一隻手拎起傳呼機講:「陸師父,醫院入面嘅人已經瞓低晒。睇嚟我哋啱啱好趕得切……『血之子』準備大爆發喇。」
──黃師父,咁你要趁佢未爆發之前帶佢出外面,唔係肯定會傷到無辜。(陸師父)
「知喇,但計我話呢間醫院裡面點會有無辜先得?」黃師父笑住講:「我咁講有冇錯呀?白師父。」
──難得我哋三位師父再一次合作,唔係講呢啲掃興說話嘛?(白師父)
「係喎,講開又講……對上一次已經白湖村一役。不過可惜呀,今次四缺一,差咗司師父。」
──哈哈,司老可能係驚咗今次嘅對手啦。(陸師父)
「陸師父,今次真係唔可以掉以輕心呀。」黃師父盯住面前嘅愛姐,「我哋只係講咗兩句佢已經由第四級直跳去到第七級。唔及早阻止佢,隨時有機會上到第八……甚至第九級。」
呢刻愛姐成個人凌空飄浮喺病床上面,全身上下都佈滿住紅根,甚至連髮根位置都開始染成血紅色。雖然合埋雙眼,但已經可以感受到一股令人戰慄嘅殺意。
下一秒,距離佢最近嘅被單、仲有旁邊矮櫃上面嘅《變形記》開始燃燒起嚟。
見狀,黃師父即刻收好傳呼機,然後拎出一部特製嘅打火機,過程中並冇放低到昏迷緊嘅「我」。
「出去外面繼續喇……」佢用慈悲而又冷酷嘅語氣說道,然後對著愛姐點著打火機。
「……可憐嘅怪物。」
(待續)
下回:無二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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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暫定星期六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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