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當前,保持真誠】
這幾天,香港人的情緒多少會被正式西九龍裁判法院進行的「馬拉松審訊」而牽動;亦因為這四十七個人橫跨不同界別、年紀、意識形態,與其相知相識而產生切膚之痛的人亦是前所未有的多,所引起的關注熱度亦隨之而倍增。
看著報道、直播,確實很難平靜,亦由於平靜不了,我就去做些分散注意力的事,例如看書。於是,隨手就往書櫃中抽了一本,是從前唸性別研究時的讀物;讀著讀著,腦海中浮現了Judith Butler的「性別操演」。
「性別操演」是甚麼?簡單歸納,就是我們想像中那既定的男女二元框架,實則不是如此的自然而然;性別是透過不斷重複實踐概念中理想的性別形象來鞏固的一種文化理念。 我想,這理論的閃現並非沒因由,而是一種感覺:目前的香港,不正是也處於在一場大型的「恐怖操演」當中嗎?
是的,一場有組織、有計劃的系列行動,而這場操演的最終目的,就是將「恐怖」實踐到極致。
恐怖作為手段
這當中的組織包括立法機關(說的是「港版國安法」的制訂,但香港立法機關已被繞過,直接由人大常委會擔上這部分的內容)、司法機關(這部分仍是香港的法院,但法官是指定的國安法官),以及執法部門。至於計劃,則可以分為前戲、發展、高潮、結局幾部分。
這場名為「恐怖」的操演的開端,不是3月1日,而是1月6日——第一次大搜捕之際,而及後的成功保釋、提早報到日期,以及媒體上氾濫的「最後自由」等等,都是為將要出現的內容作鋪墊之前戲。我將「最後自由」納入這裏,不是指作出相關報道的媒體有意隨操演一方的指揮棒作和應,而是想指出媒體當時所呈現的內容,當中所渲染的情緒,亦是令這場操演得以繼續推展的助力。
至於發展,則是大家預期中的即時檢控、提堂——其實我有想過,如果2月28日當日,這五十多個人全部得以保釋,會否能演化出一種更麻庳人心的「狼來了」玩法?但歷史沒有如果,我們只有再一次被推送到巨浪面前,以半醒半迷的姿態面對。
高潮。當審判過程已如閉門審訊,即將出現的結果又已經如此可以預料,如何在這部分鋪排恐怖的元素?我認為,靠的就是一幕幕畫面:將條文中的無形暴力直接變成可視可見的畫面, 而且畫面越可怕、越令當事人難堪,就越正中策劃者下懷。所以,通宵審訊、不支暈倒、三日三夜無洗澡無更衣、親友苦候⋯⋯諸如此類的畫面,可以說是其掌握之內——四十七個人的陳辭,就算各人只用半小時,其實都已經接近二十四小時,再加上一連串的延誤、程序,有人體力不支、身體不適是正常事,不正常的,是這些正常的畫面會被放置在一個建構恐怖的脈絡中去被挪用、操控。
結局。如無意外,就是不准保釋,又或是當中幾個人能以近乎「絕跡」的狀態作為條件而成功保釋。但其實,這場戲的終結,不過是下一個劇目的序幕。更別忘記在這場戲碼上演的同時,已經再有十一名曾「踢保」的人士再被捕、提堂,還有中大學生會總辭、余慧明被停職等,這一切,統統沒有停下來。
以上種種,就是我對這場恐怖操演的觀察和拙見,而這場操演之所以必要,就如上述所言,是要將恐怖實踐到極致,再透過反覆的操作,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怖就會成為標準、現實;所以,當下在法院應訊的這四十七人只是這次操演中的代表,它真正對準的、想要審判的,是全香港人。
真誠作為一種力量
無可否認,這場操演有組織、有計劃,但假如只將之視作一部運作無比精準的機器,則未免太妄自菲薄,事實上,今次這場操演中亦出現了一些缺口。
其一是何桂藍、岑敖暉、林卓廷透過庭內收音咪所說的話。何、岑二人的「何止欣然呀」「直情跳起yeah啦」對答,直接將「被告」與愁雲慘霧、苦瓜乾等想像劃開,重奪作為個體的能動性,而何桂藍細哼姜濤的《蒙著嘴說愛你》,一句「So I say I love you 只有愛恆久不枯」,既是歌詞,更是心跡和對所有受眾的提醒;我亦相信,作為「神徒」的何桂藍在這時候選擇唱姜濤而非她特意為之撰文的Anson Lo,是因為當刻的她真心真意地想到了「愛」;這份「愛」,在林卓廷的「老婆我愛你」中更是展露無遺。這些透過收音咪而流出的話,有人覺得是「鳩」、有人認為是「肉麻」,這些內容在一個已然成為場景的法庭內出現,就自然而然地生成了一種突兀和不協調,那種極力被維繫的「莊嚴」也因而被鬆動。
其二是排隊人龍所讀的書。有幸認識當日最初「讀書貼」的發佈者,這朋友是個觀察入微、心思細膩的愛書人,我相信這朋友當初作此記錄時,或者沒有想像過有如此大的迴響,只是憑著其愛書的直覺和好奇,所以走了一圈,將自己所見的記下、分享;而相信當日在看書的人,把書放進背囊然後步出家門時,亦不會認為自己手中的書會成為被記錄、被報道的內容。 那種對知識追求的純粹,一種「世界崩壞,我們讀書」的如常,在那看似算無遺策的計劃前,又是另一種難以想像的「失控」。
將哼歌、示愛與看書串連起來的,是一種對現況的真誠回應——想唱就唱、想說就說、想看就看,一切發自內心。
關於恐怖的操演必然會持續,直至其成為習慣,而應對恐怖,最大的力量來自內心,來自真誠。
圖:近來也想入手這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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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敖暉老婆 在 黃耀明 Anthony Wong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午休之後,下午開庭,麥克風再次把何桂藍的聲音源源不斷送到電視屏幕前的家屬和記者們:
先是讀 Anson Lo《一所懸命》的歌詞:「Be a fighter all my life/that’s the meaning of my life/一世的戰士/一世的意義⋯⋯」再是直接唱起姜濤的歌《蒙著嘴說愛你》:「So I say i love you⋯⋯只有愛恆久不枯~」然後問:「大家想聽咩呢?」
「出面好嘈喎,示威咁喎。」「我今日來的時候見到出面勁 Q 多人,用最近三個月嘅標準,所以都係多人」又自說自話,「hello 歡迎加入國安被告 Podcast~」
另一被告岑敖暉也不時加入,說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說話。
當職員上前提醒,其實麥克風全數收錄了他們的聲音時,何桂藍說:「我唔知道添,sorry 呀。」被告林卓廷忽然說:「呢度收唔收到我?老婆我愛你!」
不知道那個 16 歲的女生能否聽見這堆亂七八糟、堪稱很「鳩」的說話呢?「鳩」得來竟富有生命力、「鳩」得來又傳達一種心領神會,「鳩」得讓愁雲慘霧的人都大笑起來。
學者鍾曉烽曾撰文討論:「幽默作為一種溝通策略,最直接的功能是暴露權力的荒謬。」午夜 已過,陳詞仍在繼續,想起 George Orwell:「每一個笑話都是微小的革命。」//
岑敖暉老婆 在 譚蕙芸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他/她們的膠框眼鏡]
整個周末,社交媒體哀鴻遍野。逾五十名民主派人士,今年初因參與立法會「初選」被捕後,一直須定時到警署報到,上周三獲通知須於周日提早「報到」,預料或被正式控告。有人在社交媒體撰寫感言,有人分享心情焦慮。
被控告與「國安法」相關控罪,多數都不獲准保釋。
過去一個周末,有曾經坐牢的社運人士在臉書上寫道,被問及與收柙有關的實用資訊,寫了一個長長列表,讓大家參考。香港的坐牢規矩繁瑣,如何購買日用品,能否在監獄內閱讀私人訂閱的報紙,可否吃得好一點,如何把書籍送到監內,都有規有矩。例如書本內不能有貼紙或筆記;例如女士使用的每月衛生用品,指定品牌是那一種。
還有,這篇小文章勸喻大家,收柙的過程必須把身上所有條狀物脫下,是故別穿有皮帶或鞋帶的服裝;
戴眼鏡的人士,別戴隱形眼鏡,而收柙者配戴的眼鏡,必須是全膠框,細緻到鼻托都要膠做,只能容忍鉸位是金屬做的。若眼鏡含有金屬部份就需要脫下,再由親友憑近視度數再在外面另外配置,非常麻煩。
星期六傍晚,即報到之前一晚,社交媒體Clubhouse也開了一個小型的討論組。有人提及眼鏡的問題,聽眾裡原來有需要報到的人士,才猛然醒覺。有人說,到那間眼鏡店,他們很熟悉還柙人士需要,會盡快給你處理。一切都未準備好,像一陣忽然刮起的暴風,席捲五十人。
27歲的美少女區議員,有綽號「田灣少女」的袁嘉蔚,周六傍晚上載了一張大頭照片,她戴着一副透明膠框銀鏡自拍,眼鏡面積特大,呈六角型可愛風,笑容依舊甜美。「膠眼鏡Get」,她寫道。三百幾個臉書朋友,逐一留下祝福語,只能按下「心心emoji」.
再之後,是田灣少女和男友的合照,她寫道:「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愛你。」再之後,就是沒有之後,由他人代筆了,告訴大家,她已經被正式起訴「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本來,田灣少女一直奔走牢房,她的朋友周庭坐牢的日常需要,是由袁嘉蔚照料,之後,本來支援者的她,倒過來需要支援。
香港現在就是處於如此場景。有外國傳媒形容,「民主派所有社運人士,不是坐牢,被扣柙,就是流亡之中。」同一個政治人物,身上有幾條控罪。今日西九龍法庭,被控顛覆國家政權罪的,還有梁國雄長毛,他另一單案也在西九正審訊中。代表社運人士的法律界大狀,也一人身負多案,奔走多個法庭。
被控告的民主派人士,有廿來歲的少男少女;也有已經六旬的「老泛民」民主黨成員黃碧雲,和長毛梁國雄,涉及光譜廣闊。
最終,在星期日下午,陸續傳來消息。47名民主派人士被正式控告「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記者疲於奔命遊走於不同警署,爭相拍攝民主派人士步入警署前一刻。
有不熟書的攝影記者,可能以為稍晚一點可以回來拍攝目標人物保釋離開的畫面,竟然無知地低聲詢問旁邊的記者行家:「他們甚麼時候會(從警署)出來?」有記者聽到之後氣得七孔生煙。
國安法下,直接扣押是常態,而這條控罪罰則由三年起至終生監禁不等。
國安法出現之前,暴動案尚且有個「歸期」,最高十年,認罪的話,數年刑期,已有案例。國安法之下,前途未明,連個限期也沒有。
法庭也沒有準備好。案件安排在全香港容量最大的西九龍法庭提堂。早上天未光,已有記者和市民到來法院希望入場旁聽。法院也預料人潮較多,安排了不同法庭直播。然而,來的人越來越多,最高峰時近千人到場,在法庭外打着蛇餅。
自從疫情之後,限聚令出現,香港已沒有人頭湧湧的場面。法院外那個「排隊」場面,浩浩蕩蕩。多架警車及軍裝警員在場戒備,有時還拿着咪高峰勸喻排隊人士「站疏一點」。
黑壓壓的人群忍不住喊口號:「釋放政治犯!」「香港人加油!」還有對警方的不滿,及久違了的抗爭口號。在法院裡面,也聽到零星的口號聲音穿透牆壁。大家都知道,法庭裡的旁聽席已經坐滿了,但群眾不肯散去,照樣繼續「排隊」。
原訂早上十一時的提堂,時間一直拖着。法庭以空間限制為由,只讓律師進法庭,所有記者及旁聽市民,只能進入不同房間看直播。
但直播質素強差人意。開庭之前30歲的「立場姐姐」也是被告的何桂藍在法庭內透過咪高峰大喊:「我沒有機會與律師會面!」43歲的林卓廷則把握機會向妻子示愛:「這裡聽不聽到我的聲音?老婆,我愛妳!」
直至下午4時許,法律程序才開始。控方反對所有人保釋,至晚上9時許,法庭裡仍爭拗能否保釋。而傍晚,警方在法庭外把不肯走的群眾趕走,更舉警告旗幟。
27歲的岑敖暉,才剛剛新婚。他被扣柙前,在臉書留言:「毋須懷憂喪志,路是我們選的,是整個香港一起選的,選了,就繼續走下去。」
他的戰友, 43歲的朱凱廸,一步一步,由守護中大的樹木,到守護天星碼頭,由區議會打拼到立法會,扣柙前則留言:「感謝香港人過去十五年給我貢獻社會的機會,今天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負罪,深感光榮。大家的問候都收到了,我祝福大家每天活得充實,無論在什麼處境,都令身邊人感到愛與希望。」
愛與希望,朱凱廸一直守護新界西北的土地,十年前在與菜園村村民一起抗爭時太太誕下女兒,取名「朱不遷」,代表他對香港這片土地不能遷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