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公司現在要找人
地點在「新竹市中正路」
如果你在外地,或是太遠,請不要報名跟私訊
我薪水會給到35000/月,之後會再增加,看3個月後會轉正式員工。
你不可能跟我一樣當YouTuber或是網紅。
你有可能會學到很多東西,但你只能用下班的時間學習,上班時間,你就是只能做我們的工作
除了以下的工作之外,還會有其它的雜事要做
如果你不能接受像是「打掃、清潔」或是你習慣性遲到,請不要報名。
有時候假日不是一定能休假,如果你想找週休二日的工作,也不要來報名
公司基本的福利都有,因為你不會有下面的員工,大多的事情都會由你來做。
所以不要想說,是來享受Youtuber的感覺,這不可能發生
所以看到這裡,還想要來,那請看下面的工作內容
一、專案執行:
1.公司合作契約、報價單制訂
(有範本,每次根據專案微調數字及細項),上呈主管及法務查核修改。
2.推動與執行各項專案,並督導各部門專案執行進度
二、財務會計:
1.公司帳務資料整理(含流水帳)
2.員工薪資計算及發放作業
3.公司二連、三聯式發票開立
三、公司網路訊息客服
1.專案MAIL信箱回信
2.官方LINE@訊息回覆
四、課程安排
1.我的公開課程進度安排
2.跟場地對接
3.跟講師約時間
如何報名
請填妥以下資料,並至我們粉絲專頁將資料以私人訊息方式傳送
姓名:
性別:
年齡:
手機:
居住地區:
住所來到新竹經國路二段100號8樓車程時間:
是否有創業經驗:
如果有創業經驗,請說明:
工作經歷:
可在公司的最快上班日:
專長:
興趣:
最喜歡的公司,以及原因
為什麽想來這裡工作:
自我介紹:
最後請附上生活照一張
※到職滿三個月將決定是否通過考核,繼續錄用 ※履歷不適用者,不另行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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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期間疫情就已經開始了](個人拙見)
小時候,過年是我最期待的節日。紅包、鞭炮、睡到飽,還有難得齊聚的親朋好友,歡樂怡情的小小聚賭,每一片場景都充斥著喜慶的大紅顏色,及明知不見得卻依舊真摯的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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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發明了時光機器,回到過去訪問兒時的我:「長大後做一個過年要上班的工作好不好?」我一定說不要,或許還會天真地反問:「什麼工作那麼壞,要人在大家團圓最重要的日子還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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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是幻滅的開始。出社會至今,我幻滅了十年,終至屈於平庸與現實,我變得不再期待過年,甚至為了過年期間爆量增加的出入境人潮感到嫉恨與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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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清晨,我才飛完一個長班回來,家裡餐桌上的菜餚已經涼透了,冰冷的空氣中有朱門酒肉臭的油膩氣味,那是與我錯身而過的華美證據,我卻連悼念的心情都沒有,只想拖著僅存的最後一絲氣力趕緊洗澡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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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並不是最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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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機場回家的路上,我搭乘公司派發的交通車至離家最近的捷運站,轉搭捷運,再轉搭計程車。原先抵達捷運站後我是想騎Wemo回去的,沒想到Wemo為了體恤員工令員工放年假,居然在過年期間停止服務,打開App看到Wemo發布的停止服務公告,直有種想氣又想笑的複雜感覺,一方面覺得真倒霉,卻又很想稱讚Wemo老闆做得好。所幸,才步出捷運站便看見一輛計程車孤零零地在無人的街上挨邊等著,我跨大步過去開啟車門,才要上車,便聽見一輕柔女聲在我身後詢問:「請問妳也是要去XX醫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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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回答不是,但思及那醫院也是在我家附近車程不過五分鐘的近處,便再道:「沒關係,可以順路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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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姐一開始略有些遲疑,但附近確實是沒車了,連Wemo都停止服務了(但還是要稱讚Wemo老闆做得好),她便和我一起鑽進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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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司機報了XX醫院及我家地址,並指示司機先送小姐過去。小姐穿著尋常裝束、戴著口罩,我不知道她在初二清晨便去到醫院的目的,也保持禮貌不多做探問。一路無話,很快便到了醫院,小姐照著跳錶上的金額準備了八十元給我,我搖搖手說不用,最後在小姐的堅持、我的推卻來回下,我取了小姐掌心中一枚五十元硬幣,說:「那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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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才下車,司機便向我道:「我認識她,她是來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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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姐是這家醫院的護理師,而司機的女兒也是,司機時常在捷運站排班接送醫院的醫護人員上下班,許多人載過許多次,便生了面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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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女兒他們過年期間上班會有雙倍薪資嗎?」我問,心裡升起了一點比較的情緒,因為我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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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不清楚耶。」司機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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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又和司機不著邊際地聊了一些,很快便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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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不過一月有餘,武漢肺炎的疫情便轉為全球大爆發,各國確診人數如某種奇異競賽一般不斷創新高,我所在的航空業也受到波及,隨著各種禁航禁運航班取消,或是朝令夕改地隨著疫情升溫產生各種抗疫措施,畢竟旅外國民不諱言是防疫最大破口,我也才切身體會到為什麼我的工作是高危險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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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疾病最好的特效藥,便是你自己的免疫力。而我的工作不但要接觸來自世界各國的旅客,連維持個人免疫力的最佳法則:正常作息,都無法達成,每一次感冒生病醫生跟我說要早睡早起,我都苦苦地感到有些諷刺。我時常在夜最黑的時刻強迫自己起床,也時常在日最光的時刻強迫自己入睡。我的生理時鐘早失了準頭,甚至我也不希望它有準頭,在我過了幾天規律日子以後就恢復敏銳,那只會令我在下次的時差、熬夜時更加痛苦,而這種痛苦無法藉由習慣有半分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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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麼高大上的人,我之所以繼續做著這份工作,不過是為了一份可以糊口的薪水。我的品德不高大上,相對地我的能力也是平凡,不過是受過某種技術訓練的基層人員。認清自己的境界,似乎也是成長幻滅的一部分,即使如此,我也希望不論是誰,是高的還是低的,是圓的還是扁的,都能至少受到如人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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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開始之後,走過幾個國際機場(美國、日本、加拿大、泰國、英國),發覺的確沒有哪一個國家在機場的防疫把守,做得像台灣這樣快速積極,從不曉得已經改到第幾版的健康聲明卡,到直接掃描QR code上網填寫,增派於海關前的檢疫人員(順帶一提,非洲豬瘟的把關也非常積極),在在都令人感覺台灣的重視,也令我對自己的國家感到驕傲,可以這樣動員上下齊心維護國民健康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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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出發至英國的前一日(3/14),適逢衛福部宣布歐洲疫情提升至第三級,所有從歐洲返國的旅客皆需居家隔離十四天。隔日一早,我一到公司,換好制服進入簡報室,公司發來的班表變更通知便響了兩次,一下班變得更短、一下班變得更長,似是躊躇勉力跟上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的決策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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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歐美疫情嚴重突升三級,這也導致了所有飛行長程航線的空服員面臨回國後需要居家檢疫十四天的重大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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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居家檢疫十四天對一般民眾來說是需要強制執行的法令規定,而同樣入境三級疫區的空服員卻可以豁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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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台灣兩大國籍航空與政府協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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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一位空服員教官於公司內部社團透露,兩大航空公司代表和政府協商這個議題時,政府官員就問了一句:「如果讓空服員配合政策實行居家檢疫,你們的運能可以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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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航回答一週,我的公司回答兩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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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位教官在內部社團貼文再道,由於台灣是海島地形,對外運輸極度仰賴空運及海運,這場疫情若是個長期抗戰,島內物資可以自給自足多久?且尚有滯留海外的國人尚未歸國,還是需要保留航線載他們回來。這位教官之後又提到了這場疫情已經導致了多少外國航空公司裁員、倒閉,台灣航空公司目前已經很努力在照顧所有員工,因此若是擔心疫情傳染的空服員可以申請無薪假,一方面降低公司成本也將自己染疫的風險降低;且溫柔詰問有經濟壓力需要繼續上班的空服員,如果又要薪水又要向政府通報居家檢疫,在公司同仁「共體時艱」口號喊得震天價響的同時,這樣做法,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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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上述貼文,我一開始也有點被唬住,認為這的確是個艱鉅的兩難,後來又想到衛福部曾向航空公司要求,若能提供完善的空服員防疫配套措施,就放寬標準令空服員可以不必和一般民眾一樣遵循十四日居家檢疫。那麼我們來看看航空公司提供了什麼樣「完善」的防疫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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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外站以後專車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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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空服員抵達飯店以後不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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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外站三餐皆在房內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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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早晚自量體溫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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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返台後搭可搭組員專車、自行駕車、親友接送或是計程車回到居住地,不可搭大眾交通運輸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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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返台後原則上應留在居所七十二小時不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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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空服員到外站本來就是專車接送,但我們依舊要進入機場海關和「所有人」一起進行通關,空勤組員專用通道和一般旅客通道通常只有一條紅龍的阻隔,也就是文明阻隔,貪圖方便或有私心需求的人還是會任意穿越,病毒沒有受過文明教化當然更是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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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即使空服員都可以做到不外出、在房內用餐,但航空公司並未在防疫措施配套協商以後,提供飛出外站的組員至少一組一支體溫計,座艙長打旅館內線電話來詢問身體狀況也只是走個形式,相信他個人註記的體溫量測報告也不盡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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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算作足上述,空服員最大的感染疑慮,卻是在機上,不是在外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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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我的公司相關網頁上,看到一些相當擔心公司營運狀況的員工貼文,解釋機上的空氣換氣率是所有大眾交通工具中最高的,每兩到三分鐘就會全部換新,且會經由與手術室同等級的HEPA醫療級濾網過濾,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微粒、細菌與病毒都會被阻隔,不會進入客艙內,要空服員要安心服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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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若是病毒本身就在客艙內,HEPA有辦法將病毒過濾出機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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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我的公司已經載到不下十例武漢肺炎確診病例,而接下來隨著各國鎖國的「逃難潮」,將會有更多有極大感染風險的旅客陸續經由飛機轉至世界各地。我的公司在機門邊不測量乘客體溫、在機上也不強制乘客戴口罩,相當尊重人權及乘客個人意願;空服員在機上僅戴口罩及手套,護目鏡選配,其他服務流程雖有縮減但依舊會觸碰到乘客食用完的餐點、垃圾,依舊要清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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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台灣派遣友航班機至中國撤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兩岸關係的政治操作,機上人員從防護衣到鞋套全副武裝,一副高規格的防疫大秀令同樣飛行三級疫區的我現在不勝唏噓,武漢肺癌在中國便全力防堵,武漢肺癌在歐美便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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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境外移入的確診個案暴增,空服員無疑是受到感染的高風險群。我願意繼續上班,即使航空公司按照原先的薪資計算方式,不因疫情而特別給予加給我也無所謂,畢竟我沒有富爸爸,為求溫飽我就賺我該賺的薪水,但即使我有領錢,航空公司也不該拿全公司生計的大帽扣在空服員身上,沒有做好防護措施便要求我們白白上機冒染疫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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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武漢肺癌爆發以來,防疫之所以視同作戰,除了是保護國民健康安全以外,我隱然發覺這亦是一場國際間科技、醫療、人民素養、政府效能的終局之戰。台灣的超前部署,享譽各國,以國土面積、人口密度、與中國距離來看,能將感染人數控制在這樣的數字,足見台灣社會的努力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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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看過世上許多美景,可是不論去到哪裡,我總是想回家,想回到這小到「一點都不能少」的彈丸之地,這次的疫情更令我感覺家的美好與安全,所以更有一種不能令自己成為防疫破口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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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同事有與我同樣感想,在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發布需要追溯3/3至3/14的歐洲旅遊史時,主動向有關單位通報需要接受居家檢疫,畢竟航空公司與政府協商的「防疫配套措施」是在3/14以後才開始實行(雖然這配套好像等於無套),3/3至3/14飛往歐洲的空服員應該都有外出、皆在外面用餐;甚至有些空服員在航班上載到確診病例,致電有關單位自報需要居家隔離,還是被一句「空服員不在此限」擋在防疫大門之外,不然就是被踢皮球,沒有人有膽下達指令要我們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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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在中央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的記者會上,有記者就空服員可能成為防疫破口問題直接向衛福部指揮官陳時中提問,結果得到一個似是而非、模稜兩可的解答,以下是逐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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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問:昨天也有提到說航空公司會要求機組員執行居家檢疫,可是因為他們沒有拿居家檢疫書,所以是沒有強制法律效力的,目前機組員還是可以外出,這部分要如何解決落實航空公司當初提到說要嚴格執行隔離措施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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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中心副指揮官陳宗彥答:我再說明一下我們對航空公司的要求,在外站的部分,我昨天有說明,在外站他們有幹部,在機組員的部份也有事務長和機長,所以他們要落實這個管理的部分和督導,回國之後也一樣,公司要盡起這個責任,民航局會負責督導航空公司。他們就是回國之後,第一個因為現在航班已經沒有那麼多,所以已經有在外站逗留的機組員,在排班的時候要往後挪,不要把他們的班表排得太密,要把他隔開;那第二個要落實居家檢疫的部分,就符合居家檢疫的標準,那這個部分是苛責於航空公司跟民航局來做督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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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陳宗彥副指揮官的回覆,我想說我們在外站沒有「幹部」,機長在外站期間並不負管理空服員的職責,事務長在回國下班之後也就是下班了,不會再來督導同機組員有沒有出門,我也從未聽聞有同事抵台之後接獲航空公司甚至民航局的關懷檢疫電話。至於班表的密集度,一般我的公司在一個長程航線後,飛抵當天不算,會在之後給予至少兩天休假,不曉得這樣的間隔有沒有辦法抗衡病毒的潛伏期?我們的確有因為航班減少而班與班之間的間隔變寬,不過我在這趟英國之後,放了三天假便有一個長程航線的公司待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去上班?不知道我到公司以後如果沒被抓飛是否能和公司主管在一公尺內的距離內喝茶聊天?而我若被抓飛了,我就是在疫區與疫區之間漂流的亞細亞孤兒,只有在機上最安全,因為有醫療等級的HEPA濾網為我過濾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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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有自覺不想成為防疫破口,在台灣期間我不會出門,但我還是有少部分同事,在知道了「空服員不在此限」之後,開心地在社團、群組歡呼可以出門買菜、接小孩,並號召有志人士一同報名再飛往下一個疫區。在航空公司與政府協商而沒有任何法令可以檢視所有空服員對防疫是何種心態的情境下,我衷心祈禱他們都能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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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服員的防疫配套與航空公司的巨大資本之爭真的無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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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未必,我們是一個進步而開化的社會,我相信一定有更完善的做法可以達成雙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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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能不能仿照武漢撤僑包機規格,提供空服員於服勤時穿全套防護衣,且將會與客人產生接觸的服務減到最少,機上僅提供可以外帶直接食用的餐盒及單包裝飲品。由於服務品質因應非常時期降低,機上配置的空服人員就不需滿配,達到民航局基於安全考量的放飛標準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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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由於防護衣也是稀缺物資,應該盡量留給醫護人員。若防護衣不足,可否開放足夠的防疫宿舍供服勤空服員在台灣期間住宿?之前有新聞報導盛讚我的公司「竟有這服務」,還引發空服員「搶購」,才剛開放沒多久,名額就被搶光,造成許多沒有搶到宿舍、想出去買菜接小孩的空服員成為漏網之魚,這要請民航局監督航空公司盡快找到可供配合防疫的地點,別再讓空服員「搶不到」。雖然執行此舉必然會引發空服員的人權爭議,因為僅有防疫宿舍、機艙、疫區旅館三地可行,某種程度如同坐牢一般,因此此構想還是需要配合每飛兩至三個疫區,便得以回去居家檢疫十四日的人道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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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都是屬於使用外部資源(防護衣、宿舍)來解決空服員防疫破口問題,航空公司應該也能藉由內部排班統計,將願意服勤的空服員分成幾組,降低交叉感染風險,排出可以符合居家檢疫十四日的班表,甚至建立相互監督的通報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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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瞬息萬變,我相信航空公司應對也是措手不及,像是3/15航空公司向政府喊話盼能令機組員免責於居家檢疫,3/17才協商完成發展出防疫配套措施,3/20我飛抵疫區第五天,才真正得到可於房內用餐的餐費金額及指示。但從航空公司協商的內容、發布的新聞稿,皆不難看出,航空公司極大程度的目標不是防疫,而是經營。當然航空公司本來就是為了賺錢而開,但這次的疫情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令我們思考,究竟什麼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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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3/16教育部為配合防疫,便公告禁止高中以下學校全面停止師生出國,此禁令一出遭到熱議是否違憲,畢竟憲法保障了人身有遷徙行動的自由;而國民黨籍的苗栗縣議員鄭聚然也在議會質詢時提出質疑,為何苗栗國不能獨立自己製造口罩、為何口罩一定要符合中央統一規格;許多我的公司同仁因為心繫公司存亡,而溫情呼籲空服員即使飛往疫區回國以後也不要向里長通報、或是擔心公司一直以來良好的形象被空服員的護目鏡遮掩,而貼心列舉真正該戴護目鏡的職業是什麼(氣焊、砂輪機切割、醫生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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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對於台灣社會來說是最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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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行下效的政令宣導、良好的人民素養,我想,便是我們的民主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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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引用一段保加利亞政治科學學者Ivan Krestev於荷蘭Nexus論壇所講的一段話:「民主並不是以事事正確而聞名,而是在人民失望的時候,能給予他們一套機制去做出反應,使人民用非暴力手段去實行政黨輪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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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除了防疫速度、健保制度獨步全球,更是華語世界中唯一真正民主的國家。民主會讓社會充斥很多聲音、甚至是太多聲音,不過正也是因為我們在乎所有聲音,在如此紛亂之中還能創造這樣傲人的抗疫績效,我們才更值得驚豔與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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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民主的內涵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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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所有公民皆可參與討論、進而有機會改變我們共同關注的議題走向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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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護理師友人私下向我表示,很羨慕我們可以罷工,他們的勞動條件明明那麼差,卻被綁縛在不顧病人死活的道德柱上,沒法有效做出能改善自己勞動條件的舉措。這次的疫情令我們再度體認到台灣醫護團隊的高品質,我們不能再視而不見於與他們成果不符的回報。台灣能不能從這次疫情中全身而退,更要仰賴他們的專業與努力,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我們失望,相對地我們也該為他們發聲,成為他們無後顧之憂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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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力挺醫護人員改善勞動環境以外,我們最切身能做的便是在這病毒肆虐的時刻,做好自主健康管理,別再加重他們的工作負擔。別忘了,除了武漢肺炎的病人,尚有其他疾病及發生意外的病人需要仰賴他們的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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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疫情很可怕,但我卻發覺這對台灣的國際聲望是個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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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中國崛起以來,台灣突然變得像是不敢表態的藝人一樣,在政治光譜中找不到顏色,紅外線、紫外線一樣看不到卻知道它存在的角色。論經濟體規模、物產豐饒,我們皆比不上對岸,但我們有一項對岸政權無可取代的軟實力,便是我們在乎每一個「人」,所以我們如此努力抗疫、在整個世界衛生組職不和我們玩的孤寂之中,土法煉鋼地援引過去經驗做到所有可以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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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在於他的底氣。他的所作所為會以底氣為根向上發展;而沒有底氣的人,便容易被最現實的眼前利益給收買。比如說,一個重視環保的人,出門在外會自備吸管、餐具,力求減塑家園;沒有環保觀念的人,則不會計較在乎自己一次究竟用了幾個塑膠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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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在乎台灣的人,會心心念念去做出能守護台灣全體人民的行為;一個在乎苗栗國民的議員,會想要自製口罩家家戶戶發給他們;一個在乎航空公司的員工,便會希望雇主打贏遺產官司自己幫自己補血紓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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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長大令人幻滅,我依舊希望台灣社會再多點美好、再多點不為現實低頭的可能。我們雖然是以資本主義自由市場機制為主的社會形態,但會推行口罩實名制以管控物資數量、慎防發國難財的坐地起價,這便是我們以「人」為本的證據,也就是我們備受國際讚揚的軟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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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一個怎樣的人?你的底氣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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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台灣人,不以擁有廣大的歷史遺跡、根正苗紅的血統為傲,而是以尊重每一個來到這片土地的生命,有自由發聲的權益、有不卑不亢的深邃文明氣質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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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和病毒成為共犯
#防疫台灣人人有責
#支持空服不成破口
#改善醫護勞動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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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感謝「綠絲帶園地」社團、「長榮航空關係企業工會」粉絲頁及「Flying and Traveling with Chennie」粉絲頁 ,你們的暖心意見一直是所有空服員成長的動力,我們一起為台灣加油。
居服督導薪水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愛你的兩個我](葉佩雯)
很開心因為麥卡倫新酒廠即將開幕,而可以接到麥卡倫的業配。
從十八歲開始可以合法飲用酒精以來,我就是一個把自己的半個身體都泡在酒精裡的酒肉女子,關於喝酒的瞎事不勝枚舉:在自己的嘔吐物中醒來、被不知名人士載到警察局讓媽媽領回來、借酒裝瘋意欲與心儀的男子交歡慘遭拒絕⋯⋯,都是我一頁頁精彩的人生故事(感謝酒精、讚嘆酒精)。
問我後悔嗎?
酒醒過後發覺自己的狼狽的確很後悔,但下一次可以喝酒的時候又忍不住去追尋那個飄飄然的感覺了。誰教清醒時有責任要隱藏控制的事情太多,我們設下了規矩、禮儀以維持文明的運作;卻不忍完全消滅酒精給自己留一個可以打破禁忌的活口。
巧的是,我在大學的時候其實曾經當過麥卡倫的酒促。我向來迷戀自己的外表、在群體中通常是帶頭敢衝的那一個、我愛錢,綜合以上三點性格特質,酒促就幾乎是我一個大學女生可以選擇的打工首選。因此我在大二那年就自己上網應徵了酒促的工作。
我第一個接到的酒促工作是啤酒的酒促,需要穿梭在氣氛熱鬧喧騰的熱炒店,在下了班還需要應酬的愁苦中年男子間,給他們帶來一縷春色盎然。雖然說我們主要的工作內容是啤酒的促銷,公司希望借助有「品牌大使」在現場提升買氣,但當某個職業的先決條件是挑選人的外貌,尤其是女性的,這個職業就無可避免地會被套上一種引人遐想的刻板印象(我目前的職業也是),然後被挑選的我們也會順勢遁入這個圈套,以「遐想」當作自己可以無往不利的賣點。所以即便督導曾經在在提醒我們不是「賣肉」的,不需要為了銷售太過配合客人無理的要求,當然更不需要陪客人喝酒,可是年輕的我,什麼都還不懂的時候,擁有的所謂銷售技巧,真的就是明晃晃的我的青春、我的身體而已。
我曾經為了賣啤酒,陪一桌客人划酒拳,我輸了親客人臉頰一下,客人輸了就買我一罐啤酒。現在想起來都還為自己感到不可思議及害臊,我不過一個小時三百塊的薪水,居然可以做成這樣,酒店小姐都沒有我這麼賣力吧;也曾經在有Live Band駐唱的音樂餐廳,因為主唱臨時請假,被店主慫恿一聲:「酒促小姐,那不然妳上去唱一首吧!」就上台去唱了一首張懸的寶貝。
這些經歷光怪陸離,為我的人生剪影套上一段霓虹電幻色彩。
半年後,我挾著啤酒酒促的經驗,跳槽到另外一間專營烈酒酒促的經紀公司。被督導帶著到麥卡倫的公司面試,第一次就很幸運地被相中而開始為麥卡倫工作。
烈酒酒促的薪水更優渥,一個小時有五百元,而且工作內容較輕鬆,多是在酒吧、夜店,客人大多不為應酬而來,純為享樂,因此人與人之間的界線更模糊。加上烈酒的售價較高,不須以量攤平成本,一個晚上有一桌客人願意開妳一罐酒就算功德圓滿,與人交際的壓力也較小。
當時的我因為資歷較淺,無法被排到什麼厲害的大點,通常都是去新開的、非常小間的Louge,生意想當然爾很差,讓只要一被交付工作就會莫名有種使命感的我(為了賣啤酒親客人)在剛開始工作時還有些驚慌,但久而久之倒也樂得清閒。
有一段時間,每個禮拜我都會固定到信義區一間小小的、隱身在巷弄內的小酒吧站崗三小時。老闆頗年輕,不到四十的年紀,帶著一群不到三十的員工,店裡滿滿的是對未來幻想的熱情。年輕老闆總是繃著一張臉,不愛笑,女朋友是漂亮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小模,偶爾笑盈盈的香風一陣捲進店裡,笑笑鬧鬧好像生活沒有煩惱。
我想成為這樣的女人。
在我第一次見到老闆女友的時候心裡就產生這樣的感想。我不諱言自己從小到大在學校班級裡頭都是屬於長得比較好看的那一種女孩子,這樣的機運也建造了我的自信,加上年輕的心總多點大膽恣意,我隱藏在溫婉外表下的不可一世可想而知。但這個肩上背著香奈兒、身上氣味也和香奈兒一樣香的女人,用嘴角一點上揚的弧度就把我的不知天高地厚打得七零八落,我只好轉而在心裡偷偷假設其實她是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好像靈魂的不潔可以減損她軀幹的美貌一樣。
但老闆女友其實人很好。應該說,至少我沒看過她在店裡擺態、發脾氣,跟所有員工都有種共產式齊頭的親暱,待我這個酒促小姐也總是客客氣氣的,偶爾店裡忙時還會跑進吧檯裡頭幫忙。我印象深刻有一次,老闆女友生日,老闆為她在店裡最顯眼的位置擺了一桌,佈置上鮮花和氣球。那晚員工們都很興奮,因為他們知道老闆女友的朋友們會來,照著物以類聚的原理,她的朋友和她相仿也是不爭的事實。
身為一個小小酒促,我當然不會事先知道那晚是老闆女友的生日派對。我進店準備工作的時候才看見那已佈置華美宣示稍後喧鬧的大桌,才要張大嘴驚訝,老闆就揮手示意我趨近,一改平日的嚴肅,有些歉然地望著我道:「等下那桌妳可不可以不要過去賣?我知道你們有規定每一桌都一定要問,可是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她的朋友都是女生,不喝烈酒,我這邊也都幫她們弄好調酒了,我怕妳過去也會尷尬。我會再幫妳推其他客人喝你們的酒好不好?」
老闆雖然總是繃著一張撲克臉,身上最柔和的線條是額上一絡自然捲的瀏海,將他剛毅的長臉分成三七比例,我幾乎也沒見他笑過,連他美麗的女友扭著纖腰在他身邊繞的時候也不笑,但我卻明白他是真的親切。「我喜歡妳的氣質。」第一次督導過來巡點過後,他這麼告訴我:「現在酒促的質感落差很大,我其實不在乎酒賣不賣得出去,因為妳們過來也不是店家要求的。我只是怕如果過來的酒促質感不好,對我的客人也會有影響。可是我覺得妳滿好的,妳以後在這裡就當作來休息,宵夜煮好了就跟著進去吃,我會跟妳們督導說以後都排妳過來就好。」
有鑒於他們的員工宵夜是真的很好吃,我每次去也都認真偷懶、放空,我即刻滿臉燦笑答應他這個一點都不無理的要求。
「今天小春會來。」我才轉身要到後場去換上酒促制服,老闆就略為揚聲在我耳後落下這句。
我的腳步凝滯,心室也跟著震顫。我略為低頭藏下忽然襲來的一股羞癢,然後眼神輕挑地瞟向老闆,再蠻不在乎地收回來。老闆接收到我的視線後,無視似的復低頭處理他的收銀帳務。我明白他的暗示,他亦知曉我的心思。我們兩個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在這回望的一來一往間頓時成了這世上最親密的戰友。我突然好喜歡他不動聲色的撲克臉,替我掩去了八卦的紛擾,鄰家哥哥般守護我小女兒的心事。
隨著夜幕推移,老闆女友的生日派對開始了。沉重的木製大門開開關關,迎來幾隻豔麗翩然的蝴蝶,還有Gay。Gay都慣常與美女交好、美女亦喜歡這忽男忽女的時尚配件,在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他們互利共生、消費青春、姐妹相稱,用女人的心思討論男人的身體。我看著這御花園般的景色,嫉妒作嘔地強烈鄙視,然後又更瑟縮在牆角,孤傲品嚐著自卑自戀。
那廂熱鬧,這廂寂寥。我百般無聊地踢踢腳,然後大門再一開闔,我心裡的秘密就忽地立於身前。
小春朝我咧著嘴笑,潔白整齊的大牙齒像要淹沒他整張臉。他是店裡的股東、老闆的好友,常來,但都一個人來,永遠坐在收銀機前的吧檯座位和老闆聊天,也永遠態度鮮明地和老闆畫出兩個平行世界,老闆不笑,而他總是在笑。
自從開始擔任烈酒酒促以來,我幼稚的世界觀逐漸開始拼上一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版圖,明白再貴的東西都會有人買,只要可以滿足欠缺的慾望與快樂。可是小春卻似是一個立在愛慾橫流之上的衝浪者,他不擺闊、不裝酷、總笑,而且笑裡有讓人可以感覺到的真誠。當我賣酒賣不太出去,被鈔票的稜角刺得有些自尊受挫的時候,他溫和的笑臉,總能給我照出一塊和煦的地方。
我的烈酒酒促資歷是和這間店一起成長的。我的第一次就獻給這間店開幕那天。身為股東的他第一晚當然也有出現,雖然照例是坐在收銀機前的位子,身旁卻多了許多簇擁的人群,看他們大聲鬧騰的放肆,很明顯就知道亦是他和老闆的其他朋友。那時我還沒賣過烈酒,雖然之前賣啤酒的時候曾和同場強碰的烈酒酒促聊過,知道這是一份爽缺,初來乍到也不敢表現得過於老練油條,裝模作樣地還是依照公司SOP詢問每一桌酒客是否要開酒。
我忘了大概是怎麼樣和他說上第一句話的。好像是店裡的宵夜時間到,老闆招招手喚了一直假裝很賣力賣酒的我過去,要我也進到後場去吃一點吧,反正煮得很多,站這麼久妳也辛苦了。在一旁的他也搭腔說了對啊他們的員工餐比外面賣給客人的好吃喔。我才注意到這個其實長得不算顯眼的男人。
小春絕對稱不上是帥哥,甚至上班需要蹬上高跟鞋的我,還需要微微縮起身子,才能感覺他一絲大男人的威嚴。可是他得宜的談吐及打扮、有禮的教養及態度,都在在吸引人想要朝他靠攏,好像即使是在這麼凌亂的夜世界,他仍是路邊一盞屹立不搖的昏黃路燈,散發穩定而源源不絕的溫暖光暈,剛好照亮一條回家的路。
我依言順從地到後場吃宵夜去了,反正也真的有些疲憊,說不想偷懶是騙人的。復出外頭,帶著一點初見的好感,我轉回小春身邊,笑笑跟老闆說真的很好吃,然後期待能不能再多聊些什麼。
當時的我其實是有男友的,交往了三個月,在熱戀期的中後段。才初次見面,我對小春的好感並沒有高超到可以冒著與男友分手的風險與之曖昧。那一時那一刻,我心裡想著的更多是偷懶,以及將自己的世界觀版圖再擴大一點。
雖然才一句話,但從他明顯的口音我知道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而很可能是我們俗稱的「ABC」,在國外長大的華裔後代。
我們這一代人對所謂ABC的刻板印象是,爸媽甚至祖父母輩在台灣經濟起飛那段黃金十年歲月賺到了一大桶金,然後極有遠見地、或者更刻薄一點的說法:小心眼地預知台灣之後的衰落,在尚有能力的時候連根拔起,舉家搬遷到世界最強國重新洗牌人生。所以第二代或第三代的ABC從不認為自己是台灣人,有的甚至連台灣護照也沒有,在心理上或現實上都像現代台灣人的「中國印象」一樣,是一脈相承但回不去也不想回去的尷尬祖國。骨血內存有一絲「溯源」好奇的孺慕之思,但頂多就像星座命盤一般定位了某些冥冥之中說不清卻想理解的行為舉止,於實質的生活內容又沒有多大幫助。
和我一樣的純種芋頭蕃薯對這類人的反應很兩極。因特殊的地緣、血緣關係,大多無法平心靜氣地看待,要嘛意淫對方的家世背景而產生盲目崇拜、要嘛嫉妒憤慨對方似乎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身份而心生厭惡。然後融合了公系社會崇尚錢權的背景文化,屬於意淫派的大多是女性,屬於憤慨派的大多是男性。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是前者。畢竟從小只要家裡什麼住國外的親朋好友回國替我們帶了東西回來,每樣物品都因為過了一個太平洋而水漲船高。這樣被洗腦久了,不僅是物,連同人也顯得價值連城。
初次見面,因著口音,我對小春產生了單純就他外表而言不會產生的珍稀之感。然後帶著一點自我嚐試的心態,踩著似是偷情的冒險步伐,與之交流。
「好吃唷。」小春道,音調上揚預設我的肯定。
我滿足地微笑點頭,竊喜他的友善。
那晚後來,我幾乎是盤踞在他身邊與他聊著,聊到過了下班時間也不自覺,還是老闆提醒我才趕緊到後場換上尋常衣物。不過才一穿上自己的衣服又後悔地想馬上脫去,因為酒促制服至少是略微性感的小禮服款式,自己的T恤、短褲、拖鞋,卻真正沒有一點品味可言,尤其是映照了老闆女友那樣生鮮香辣的女子。我為自己的平凡甚至是粗俗起了鄙夷之心,只好卻卻地快步步出木製大門前那條人潮洶湧的甬道,期盼在這個人人都太瘦的地方,有誰剛巧胖了一分可以恰恰遮住我不夠纖細的身材。
不過小春還是看見了。在我匆匆步出大門前叫住了我:「Sarah!」我驚慌回頭,「再見。」他又道,臉上還掛著那個溫暖的微笑。我盡力表現自信也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在夜半機車飛馳的大馬路上,想起他有別於他人的明亮,小小的又羞又窘的。
我和當時的男友家住得很近,騎車只要五分鐘的距離。男友家是比較開放不管小孩男女關係的那種,年輕氣盛又貧窮的我們當然更是善加利用,能窩在家裡就絕不出去。我因著慣性騎回了男友家,自己取了藏壓在花盆下的備用鑰匙開門。儘管適才心裡的氣氛都有些圍著另一個男人繞,見到男友的瞬間還是能全然地展現欣喜,甚至還有點精神出軌的罪惡感讓我對男友更加熱絡。
依我現在的後見之明,若我和小春後來真的發展了什麼,那麼我對當時男友應該是至死不渝的情感的改變的起點,就該是那晚開了門見到男友的那一刻了。心裡有點說不出口的什麼、感覺到有些感覺不到的什麼,不過確實有某件事在默默轉動著。
人有辦法在愛著一個人的同時愛上另外一個人嗎?
這是我在見到小春後騎車回家的路上幽幽升起的哲思。才二十歲的我不敢細想,因為光是想好像都是不道德的事。我被一生一世的浪漫愛情制約太久,況且我也是真心喜歡當時的男友,去思考這類問題就像去唸考試不會考的範圍一樣,浪費時間,且無用。
我在如常的時間齒輪轉動下逐漸忘卻了這個沒用的提問、繼續與男友恩愛度日,並口口聲聲、心心念念以結婚為目標在經營我倆的關係。我是那種跟一個人戀愛就會不分青紅皂白把對方當作未來對象的女子,一方面是在為我天真的幻想負責、一方面是兒時的我豐富又貧瘠到只剩下戀愛了,除了愛情不作他想。因為賺錢養家、發展個人才能本是男人的事,於我何干?所以我為自己做的努力多和戀愛有關,要賢慧善良溫婉,要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最好還能在摩鐵開房。
可是在第二次騎車前往那間Lounge工作的路上,不是為了男友的、可是同樣是屬於戀愛的興奮情緒微微上漲了。我明白是為了誰、為了什麼,可是我不敢承認,只能瑟縮著感覺那樣的浪潮,自慰一般,爽卻不敢叫出來。
小春並不是每個禮拜都來。或許是有時候他來了剛好我不在,但貧瘠的我只能考慮自己的事,所以沒有看見他的時候我就當是他這整個禮拜都沒出現了。
每次去發現他不在,我就像是走在山路不小心踩空了一樣,心跳會忽地跌宕,為自己可能失去的生命感到遺憾。我其實也切確明白我們不大可能會發生什麼,首先我有男友、再來他對我的溫和真是恰到好處地剛好熨貼著曖昧的疆界,可是我總忍不住想一次次消費他的良好修養,反正這是一段從來就沒有開始的愛情。只要我的身體確實好好走在與男友相愛的修羅道上,眼神望一望其他景色有何不可?
小春這座山,開啟了我對另一個世界的眼界。從前總覺得一個人只要長得好看便是一切,我對男人的要求除了「帥」以外沒別的了。因為有沒有錢、個性如何那些在帥的面具之下都算後話,並不是交往的先決條件,而是有帥以後再有那些會是加分、沒帥的話那些再好都是備審資料沒繳齊直接刷掉。
可是我為什麼會被小春吸引呢?為什麼每個禮拜從跨上機車發動那一刻,心就開始為可能的相遇震顫?他不帥啊!還是是因為他所代表的某種和我的階層不相仿的社會價值?可是小春從來沒有替我開過酒,更遑論替我花過一毛錢。我每個禮拜貪圖的真的就是可以和他說上幾句話,聽他用不驕不矜的平凡口吻說他那個世界的事、告訴我有機會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稱讚我聰明所以不要停止挖掘自己。而我吃吃的笑,心裡想著你就是那一個不同於我的世界,我懶惰得只願看著你便好。
如果小春代表的是一片新的大陸,那麼當時的男友所代表的大概就是原生的土地。那個男友是我所交往過的男人中最好看的一個,他沒有多大的理想抱負,在高檔運動品牌專櫃擔任店員,恰好他也不是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人,這樣的薪資水平就足夠支撐他的生活。如果女友也和他一樣沒有強烈物慾,或是可以自給自足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他多負擔什麼,就能打平一切成為一座完好的天秤。
常言道女人是水做的,一般是指女人的溫柔婉約如水一般,另一說是女人愛流淚所以像是水做的一樣。但經過一次次的情感磨礪,我有些發覺在一個女人還沒有機會找到自己的定見和方向之際,確實容易在社會價值的薰陶下將所交往對象的人生觀當作自己的舵,像水一樣塑造自我。那位帥哥男友是我所交往的第三個對象,第一個男友只在一起一個月、第二個男友一年。如果將戀愛里程放大宏觀至一生的規格,我也沒有像日系純愛小說的女主角一般得了什麼莫名其妙的不治之症,那麼我在愛情的世界裡還算是小班階段,所以即便從小繪聲繪影地總會聽見大人告誡關於另一半的經濟能力、性格是何等重要,我卻也從不覺得男友這樣的生活型態有何不妥,可以甘心和他就這麼過再平凡不過的日子。
但我卻在和小春一次次的相處當中,逐漸感覺到自己分裂為兩個自我。
一個是原本的、覺得可以就這樣永遠和男友相戀,未來的日子就是「你賺多少」加「我賺多少」加「家裡補貼」再除以二,以這樣的結果去計算生活水準、男友沒有什麼理想抱負沒差,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信奉愛情為圭臬的傳統女人。
一個是開始不只是嚮往沈重木製大門內的華美,而開始思索自己可不可以也真正進入這樣的世界,甚或是,進入那個氣質不俗的男人的內心,用他的眼界丈量地球,去發掘這顆實在大得不可思議、但其實處處走路可達的星球,只要我思所及,步亦可及的另一個我還沒有機會遇見的自己。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他和我聊天說話似乎不純粹是為了我的年輕、外表,而是一種更為寬廣、深遠的好心。我常常在和他談天的當兒心思飄出一個既危險又輕浮的對話框:「如果我現在探出頭去吻了他,把我炙熱的身體覆上他的,我們能不能就可以變得像我和我男友那般明白、純粹,只是戀愛就好了的關係,那些關於人生其他複雜的種種會不會就消失不見、不用去想了?」但我從來沒有這麼做過,他也不曾踰矩什麼。世界在我們的言語之間流轉,我喜歡我們這種既狹隘又廣闊的關係。
從夏末的暑氣到冬日的蕭瑟,這一個年要過去了。跨年那日,我依舊被安排到這間Louge工作。為了可以和男友一起跨年,我在十二月初在這裡上班的時候就向老闆訂了一桌位子,並邀請男友及幾位友人來到這裡慶賀兼陪我上班。
因著信義路底端的一零一煙火,男友在騎車來尋我的路上並不順遂。我有些焦急地望著擺在門邊、尚且空曠的小位子,擔憂時間過份一板一眼地無情,會令我們錯過了這個交往以來的第一個跨年,對於一對年輕情侶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跨年。
這晚來了許多老闆的其他朋友。一年結束與一年開始的交會熱烈,讓同樣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小春無暇多和我攀談兩句。我總在穿梭人潮間有些吃味地望向他們的方位,分不清楚自己更想要的是加入、抑或是男友來時的抗衡。如果我真的這麼心甘情願地想和男友共結連理,小春的目光、小春的快樂、小春的張手可及的圓周範圍,就不該在我心裡留有一點點的想望空間。
我彷彿有些悲哀地發現,我會不會只是怕在跨年的那一刻沒有人能牽著我的手、我只是怕自己是最後被留下的那一個,才這麼怕男友趕不來,因為我知道小春不會和我牽手,他頂多和我說一句Happy New Year,然後給我一個最公平公正公開的溫暖笑容。
男友在跨年前五分鐘趕到。我急急忙忙拉著他的手到巷口可以看見一零一煙火的地方佔了一席之地,並落俗地在零分零秒親吻了木訥男友緊閉的薄唇,同時許下天長地久的心願,慶幸自己終於不是被留下孤獨的那一個,我的一生縱使波瀾不驚,至少還有一雙可以牽著的手。
小春並沒有特意出來,他一直坐在裡頭喝酒,好像一年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沒有特別之處。事實上的確也沒有特別之處,這一秒和上一秒、下一秒並沒有什麼分別。但我的意思是,他似乎是個心裡很淡泊,不會想要刻意賦予意義在哪一秒鐘的人。
反正我是感覺特別了。我和男友在跨年那一秒親吻了並且許下了願望,我的世界或許不會有什麼改變但至少我肯相信魔法。我在跨年煙火放完、魔法也跟著結束的同時,開始不搭嘎地想著裡頭的那個男人會不會嫉妒、會不會在看見我的帥哥男友的一瞬感到自卑。
可是那一晚,他依舊處之泰然。就像上一秒和下一秒並沒有什麼不同,笑得依舊親切,而且對我的和對別人的沒有分別。
我和男友的位子在外頭。我在工作結束後準時換回自己特意準備的漂亮衣物坐到男友身邊,沾染新年特有的歡欣氣息。那天後來,我和小春沒有再說話。那晚,依偎在男友身邊的我,並沒有不快樂,但總感覺門裡門外,是多麼靠近又多麼不同的兩個世界。我不曉得我的帥男友的出席有沒有成功地向另一個世界展開一些示威效果、不曉得我的漂亮衣服有沒有令我長得像那些平時在此出入的女人。不過或許,令我感覺陌生的,是又近又遠卻沒又談話的小春,他是我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入口,而較之身旁的一切,他才是那個更深邃而遼闊的不同。
跨年之後沒多久,我接到了經紀公司的通知,告訴我不需要再去那間店了,他們替我安排了別的工作,反正那個點生意不好,也不需要派人常駐。聽見消息的時候,我有些失落,卻也有點慶幸,至少,我不需要再被吸引而幽微的自我感覺不好了。平庸的人終其一生的目地,就是想盡辦法待在同溫層及舒適圈 ,不要被打擾、不要出去,就算舒適圈其實也沒那麼舒適也要待著,因為冒險去突破自己是更累人的事。
因著小春,我被誘惑而開始以管窺天另一個地方,可是我明白我對自己原生的土地仍有深深的眷戀。而且我清楚知道,如果沒有經過更鎮密的沙盤推演就貿然出走,我只會變成更庸俗的女人,那是我所不樂見的。這理由完美得拿來當成不要努力、不要出去的藉口剛好。
我就這樣吧、我甘願這樣。
但我在最後的最後,遇見小春的時候,還是告訴了他這件事,然後在說的同時心裡還是悄悄渴盼他的依依不捨。我不知道究竟他真正的感覺是什麼,可是他留了他的電話給我。
「以後如果妳有什麼東西想要問我,可以跟我聯絡。」他說。連電話都可以留得這麼充滿陽光善意,有別於男女情愫。
「你會接嗎?」我無賴地反問。
「我都留給妳了我當然會接。」說完,他又露出了那個充滿大牙齒的笑容,然後還伸出手,意欲與我握一握。
我在回握的時候,象徵性地上下搖動了三次,謝絕一點曖昧的感覺。接著我笑,可是表情卻苦了起來,幸虧燈光昏暗,不然肯定被發現我變醜的臉。
「妳男朋友很帥。」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接這句。
「是啊。」我答,這下心裡倒釋懷了一點。
那天回家的時候,眼眶有一點濕濕的,可是沒有淚。我想或許是風沙太大了所以把安全帽的透明遮罩放下來。
我依著慣性騎回男友家,自己取了壓在花盆底下的鑰匙開門。男友這時已經開始對我有點膩了,所以這一晚即便我很想要,他卻連讓我替他口交的機會也不給。這是一種很羞辱的感覺,可是即便我家那麼近,我卻也不願騎回去,只想晾在他身邊、晾到我們的永遠。
我在男友鼾聲大作的黑暗之中打開手機,看著發亮的螢幕顯示小春的號碼,那是我的一點改變的依靠,可是我從來沒有打過那個號碼,直到我換了一支又一支手機、直到手機裡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名字、直到我和男友分手了又換了個新的男友、直到新的也膩了然後我開始泰然自若享受孤獨,才有點明白那個萍水相逢的男人曾經說過的關於更大的世界的事情。
我們的緣分就如此了。直到我為了麥卡倫寫這篇文章才幽幽想起那個連精神出軌都算不太上的男人。繞回原點,我不能說他是一把開啟我什麼的鑰匙,這樣的說法太沈重,也有點對不起我們相敬如賓的君子之交。但若是說現在的我有能力發展自己的一點什麼,那麼和小春相遇並說上話的那一刻,就該是塵封的改變的起點了。
我感激時光淬煉的環環相扣、感激任何微小的可能,即便只是在酒吧相逢的一個和藹的陌生人,都有可能在黑暗之中給我照出一小步往前的路。
#MacallanDistillery #MacallanCre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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