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薩
經理看我從袋子裡拿出酒來, 一時不解, 帶著困惑的表情看著我. 他顯然認出這酒是旅館高級套房裡的贈酒.
「很抱歉, 我知道在法國不能自己帶酒上餐廳, 也跟這位太太解釋了, 但是她還是堅持帶來了, 我的工作只是翻譯陪客. 您願意服務我們這支酒嗎?」
生日之類的藉口就不用說了, 那只會更難看.
老實說, 我很佩服餐廳經理的應對. 他先是臉色一沉, 但是瞬間恢復正常, 對朋友媽媽微微一笑, 酒交給侍者, 淡定地說: 「破例, 今天特別破例讓你們開酒. 以後請別這麼做.」我點頭稱是, 也不想跟朋友媽媽明講, 只說: 餐廳破例讓我們開酒.
朋友媽媽抬高下巴, 很得意地說: 「你看吧, 法國餐廳規矩沒你說的那麼硬啦. 」
她往前走, 我像條狗夾著尾巴跟在後面, 可是好像聽到背後有人從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
應該是我的幻覺.
到現在我仍然很納悶不解, 為何經理接受? 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他已經腦中千迴百轉, 衡量過客人是旅館的VIP, 寧可忍一時, 不亂大謀, 得罪客人? 還是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擔心客人鬧場, 爆發出更難看更難處理的場面?
可惜我永遠無法得知. 但是自此之後我對旅館餐廳經理這種要面對各種牛鬼蛇神, 應付各種危機災難的職位, 非常敬重佩服.
我問過一個在高級旅館工作的朋友, 華人客群哪一個的比較難搞? 我心裡的答案是中國. 這個朋友的答案卻是: 台灣.
中國和台灣難搞的有錢客人差別在哪裡? 一個粗魯, 一個奧客. 並不是說其他國籍就沒有粗魯奧客, 任何國家民族甚麼樣的人都有, 只是在其他國家表現出的比例高低而已.
台灣的奧客喜歡抝, 抝房間升等, 抝贈品, 抝折扣, 抝特價, 抝各式各樣的小便宜小好處.
中國的粗魯, 不尊重別人的規矩, 舉止行為不在意他人的觀感, 甚麼都只知道錢, 對文化興趣不高, 且經常態度自卑又傲慢.
我再說一次(免得有人又要來留言罵我不認同自己文化或是只會貶低自己人), 在巴黎這樣的大城, 甚麼人都有, 美國, 俄國, 中東粗魯無禮的土豪也在所難免.
可是, 在國外旅行居住, 我們就是一個自己出身文化國家的小小的代表人. 在餐廳或是在任何地方, 一個人兩個人, 一次兩次的失禮行為就會逐漸成為別人對我們的印象.
我們往往有這樣的思維: 看到一個糟糕的行為, 會認為來自那個地方的人多半如此. 但是看到一個良好的行為, 卻將之歸為個人的.
富而好禮, 還是傲慢粗魯?
「當然, 遇上身兼奧客與粗魯這兩種特質的客人, 就當自己是地藏王菩薩吧」朋友說.
圖文不符之Hostellerie de Plaisance. 這家兩餐廳在Saint-Emilion, 去年被Yannick Alleno接手, 改成Table de Pavie, 應該是有野心奪取三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