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遷小組IPCC公布史上第六次全球暖化報告》
#人類十年來煤炭石油天然氣能源排放量過去幾年沒有下降
#地球升溫至1.5度不可避免
#我們已經無法阻止未來三十年暖化加劇
#我們可以阻止它變得更糟
#全球十億人口將不斷面對熱浪野火乾旱水資源爭奪
#格陵蘭冰層融化及南極冰棚崩塌不可逆轉
#地球上一些動植物將從此滅絕
#珊瑚礁白化將大規模死亡無法保護魚群
2007年與美國前副總統高爾一起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IPCC(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遷小組)公共最新近期最重要的一份報告,全球變暖的一些破壞性影響已不可避免。但人類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全力阻止狀況變得更糟。
聯合國IPCC此份重要的新科學報告指出,各國推遲控制化石燃料排放(煤炭及天然氣)的時間太長,以至於人類已無法再阻止未來 30 年全球變暖加劇,儘管我們仍有很短的時間,阻止最悲慘的未來結論。
自 19 世紀以來,人類的活動已經將地球升溫度大約 1.1 攝氏度或 2 華氏度,主要是原因還是燃燒煤炭、石油,其次天然氣,獲取能源。其後果目前已經可以在全球上演衝擊各地,的氣候災民。
光是今年夏天,熾熱的熱浪在美國和加拿大造成數百人死亡,洪水摧毀了德國和中國,而西伯利亞、土耳其和希臘的野火燎原,已經失控。
根據這份由聯合國召集的科學家團體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周一發布的新報告,這只是一個開始。
即使各國今天開始,大幅減少排放,未來二十年內全球溫室氣體總量仍然可能會使地球氣溫上升 1.5 攝氏度左右,我們可以説:人類現在基本上已經鎖定、無法逃避,更熱的未來。
科學家們發現,在地球升溫 1.5 度時,危險會大大增加。
全球近 10 億人可能會在更頻繁危及生命的熱浪中,傷害健康及一大部分老人死亡。
由於嚴重的干旱,還有數億人將爭奪水源。水資源,可能引發戰爭。
今天地球上一些動植物物種,將滅絕消失。
全球大片海域維持漁業的珊瑚礁,將遭受更大規模死亡。
英國利茲大學的氣候科學家、此次為IPCC撰寫報告的數百名國際專家之一皮爾斯·福斯特說:“我們可以預期,在未來 20 或 30 年內,極端天氣將大幅增加。” “不幸的是,我們必須了解,情況只會比現在更糟。”
然而,人類仍然可以防止地球變得更熱。但這將需要各國協調努力,到 2050 年左右停止向大氣中排放二氧化碳。
這代表我們需要立即開始迅速擺脫煤炭等化石燃料,並從空氣中快速去除大量碳!
IPCC報告總結:如果全球真誠的合作,全球變暖可能會停止⋯⋯並穩定在於升溫於1.5 攝氏度左右。
但如果各國的努力失敗,全球平均氣溫將繼續上升——與工業化前時代相比,可能會超過 2 度、3 度甚至 4 攝氏度。
IPCC報告描述了變暖程度每增加一次會如何帶來更大的危險,例如更嚴重的洪水和熱浪、惡化的干旱和加速的海平面上升,這些都可能威脅到一些島國的生存。
地球越熱,越過危險的“臨界點”的風險就越大,例如格陵蘭島和南極洲西部巨大冰棚,將出現不可逆轉的崩塌。
“地球氣候系統發生了一些變化,沒有回頭路,”該小組副主席兼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氣候高級顧問 Ko Barrett 說。但是,她補充:立即和持續的減排“確實可以改變我們面前的氣候絕望。”
此次公布的IPCC的報告共獲得了 195 個政府的批准,基於共14,000 多項研究,是迄今為止氣候變遷物理學最全面的總結。
此報告將於11 月在蘇格蘭格拉斯哥舉行的聯合國峰會上成為各國領袖高峰會的討論焦點。
包括拜登總統在內的越來越多的世界領導人支持將全球變暖限制在 1.5 攝氏度的目標,儘管主要污染國家目前的政策距離實現這一目標還很遙遠。溫室氣體的 10 大排放國是中國、美國、歐盟、印度、俄羅斯、日本、巴西、印度尼西亞、伊朗和加拿大。
這份新報告毫無疑問地認為人類應對全球變暖負責,並得出結論認為,自 19 世紀以來,全球平均氣溫的上升基本上都是由燃燒化石燃料、砍伐森林和向大氣中排放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的國家驅動的。和吸收熱量的甲烷。
報告稱,迄今為止的氣候變化在人類歷史上幾乎沒有相似之處。過去十年很可能是地球 125,000 年來最熱的十年。世界上的冰川正在以“至少在過去 2000 年中前所未有”的速度融化和消退。至少 200 萬年來,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從未如此高。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裡,海平面平均上升了 8 英寸,自 2006 年以來上升速度翻了一番。自 1950 年以來,熱浪變得明顯更熱,並且在世界大部分地區持續時間更長。野火天氣在全球大片地區惡化。自 1980 年代以來,海洋中的極端高溫爆發——這會殺死魚類、海鳥和珊瑚礁——的頻率增加了一倍。
近年來,科學家們還能夠明確全球變暖與特定惡劣天氣事件之間的聯繫。報告稱,世界上出現的許多致命的新極端溫度——比如 6 月份席捲太平洋西北部的破紀錄熱浪——“如果沒有人類對氣候系統的影響,就極不可能發生”。溫室氣體排放明顯使一些乾旱、傾盆大雨和洪水變得更糟。
報告稱,熱帶氣旋在過去 40 年中可能變得更加強烈,這種轉變不能僅用自然變化來解釋。
報告指出,隨著全球氣溫不斷上升,危害也會隨之上升。考慮一下危險的熱浪,在過去,這種熱浪每 50 年只在特定地區發生一次。如今,平均每 10 年就會出現一次類似的熱浪。在全球變暖 1.5 攝氏度的情況下,這些熱浪將每 5 年發生一次,而且溫度會明顯升高。在升溫 4 度時,它們幾乎每年都會發生。
或採取海平面上升。在升溫 1.5 度時,預計本世紀海平面將再上升 1 到 2 英尺,許多沿海城市經常被洪水淹沒,而過去一個世紀只會發生一次。但報告稱,如果氣溫持續上升,南極洲和格陵蘭島的巨大冰蓋可能會以不可預測的方式破壞穩定,在最壞的情況下,本世紀海平面可能再上升三英尺。
可能會有更多不可預測的變化。例如,有助於穩定歐洲氣候的大西洋重要海洋環流系統現在開始放緩。儘管該小組以“中等可信度”得出結論,該系統不太可能在本世紀突然崩潰,但它警告說,如果地球繼續升溫,這種“可能性低、影響大”的結果的機率將會上升。
羅格斯大學氣候科學家羅伯特·科普 (Robert Kopp) 說:“這不像我們可以劃出一條明確的界線,如果我們保持在 1.5 度,我們就安全,而在 2 度或 3 度,則遊戲結束。”報告。 “但每增加一點變暖都會增加風險。”
專家估計,世界各國政府目前正在推行的政策將使世界在本世紀末升溫約 3 攝氏度。這加大了各國做出更雄心勃勃的承諾的壓力,超出了他們根據 2015 年在巴黎達成的國際氣候協議所達成的承諾。
如果各國兌現最近的承諾——比如拜登先生 4 月份承諾到 2050 年消除美國的淨碳排放量或中國承諾到 2060 年實現碳中和——那麼接近 2 攝氏度的變暖可能是可能的。其他行動,例如大幅減少農業和石油和天然氣鑽探的甲烷排放量,可能有助於將變暖限制在該水平以下。
“這份報告讓我深感緊迫,”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副主任簡·盧布琴科說。 “現在是保持 1.5 目標觸手可及的關鍵十年。”
雖然近年來對氣候變化的廣泛科學理解沒有發生巨大變化,但科學家們取得了一些關鍵進展。計算機模型變得更加強大。研究人員收集了大量新數據,部署了衛星和海洋浮標,並通過分析冰芯和泥炭沼澤更清晰地了解地球過去的氣候。
這使科學家們能夠改進他們的預測,並更準確地得出結論,大氣中二氧化碳含量每增加一倍,地球就可能變暖 2.5 至 4 攝氏度。
新報告還更詳細地探討了全球變暖將如何影響世界特定地區。例如,雖然迄今為止南美洲只有一個角落出現了可能損害農業的干旱,但如果全球平均氣溫升高 2 攝氏度,這種破壞性乾旱預計將在整個非洲大陸變得更加普遍。
巴黎薩克雷大學氣候科學家、報告編寫小組的聯合主席瓦萊麗·馬森-德爾莫特 (Valérie Masson-Delmotte) 表示,對區域影響的關注是這份報告最重要的新方面之一。 “我們表明,氣候變化已經以多種方式在每個地區產生影響,”她說。
過去的氣候報告主要關注大規模的全球變化,這使得國家和企業難以採取具體措施來保護人員和財產。為了幫助制定這樣的計劃,該小組週一發布了一個交互式地圖集,展示了隨著全球氣溫上升,不同國家將如何變化。
“為社會、決策者和領導人提供每個地區的準確信息非常重要,”馬森-德爾莫特博士說。
這份新報告是 1988 年創建的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第六次主要氣候科學評估的一部分。第二份報告將於 2022 年發布,將詳細說明氣候變化可能如何影響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例如沿海城市、農場或醫療保健系統。同樣預計在明年發布的第三份報告將探討更全面的戰略,以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和阻止全球變暖。
⋯⋯⋯⋯
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遷問題小組」(IPCC)今天(9日)發布2013年以來最重大的IPCC第六次氣候科學評估報告(AR6)。報告明確警告,人類使用化石燃料造成的嚴重氣候變遷效應,地球平均溫度的上升幅度,將在本世紀跨越巴黎氣候協定設下的攝氏1.5度門檻,或甚至超過攝氏2度。部分摘要如下:
1. 2011~2020年全球地表溫度相較工業化前水平(1850~1900年)增加約 1.1 °C。目前的大氣中二氧化碳濃度,至少是 200 萬年來最高(410 ppm)。
2. 自從上一份2014年評估報告(AR5)以來,全球地表溫度強烈地變暖。過去五年(2016~2020 年)是自 1850 年有紀錄以來最熱的年份。
3. 海平面上升和冰層流失的速度加快。目前海平面以近3000年來最快的速度上升中,相較於1901~1971 年,目前海平面上升速度增加 2 倍。
4. 極圈冰層流失更快,若以2010~2019 年期間與 1992~1999 年期間相比,格陵蘭冰蓋的平均流失速度增加 6倍、南極冰蓋的平均流失速度則增加 3 倍。
5. 更多科學證據歸因溫室氣體排放和極端氣候的關聯性,特別是極端降雨、乾旱、熱帶氣旋和複合極端事件(乾燥/炎熱天氣與野火事件)等。
IPCC報告撰寫人之一的 Helene Hewitt表示,「先前報告中,對北極海冰融解的趨勢略有低估,現在我們綜合多方面的證據顯示,在所有情形下,我們可能在2050年之前,就會首度看到北極幾乎沒有海冰的景象。」
https://www.ipcc.ch/assessment-report/ar6/
https://www.nytimes.com/2021/08/09/climate/climate-change-report-ipcc-un.html?referringSource=articleShare
土耳門鑽兼鎖 在 昔外籍新娘今美國大媽布魯奇。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考慮了許久到底要不要來分享這奇事。
對槍枝超陌生的台灣讀者們應該會覺得我發神經自找麻煩,也一定有神槍手般的美國讀者們會覺得我根本就是大白痴。反正分享這故事我就是兩頭都不討好啦!

可是這故事實在是開頭太白痴、中間太神奇、最後又太好玩了,所以忍不住還是犧牲形象來分享一下好了!!
老讀者們可能記得我曾經有一對親愛的老兄弟客戶是在鎮上做槍枝批發的。自從這對客戶進門,我就常隨口嚷嚷跟保羅說我親愛的客戶答應會給我大折扣,應該要去跟他們買枝自衛用手槍。(大媽心態到底有多嚴重)
結果七八年前的聖誕節前,保羅竟然真的偷偷跑去找我槍店客戶,一起替我準備了一個耶誕大驚喜。
溫馨的聖誕夜,拆禮物拆出一枝手槍真的是...呃,又驚又喜。
問題是我在台灣土生土長又沒在軍警界或黑道混過,當然根本不可能認識手槍這種恐怖東西。保羅他爸曾經擁有些槍枝,所以他比較熟一點點,卻也從未被傳授過槍枝相關技術知識。
加上那時小札克還才兩歲多,北鼻麥連爬都不會爬,我根本就沒有這種閒時間精力去鑽研火器之道。聖誕夜後我們曾經一次出門約會跑去射擊練習,黑夜中的室內射擊場也是挺陰暗,隔壁射擊道不斷傳來哄笑。對槍枝一無所知的我心中恐懼感大於興奮感,其實也不算太懂槍的保羅大概教了我一下,我怎麼練卻都練不出信心。
對無知的恐懼加上麻煩感,回家之後就快快把手槍鎖到保險箱裡,眼不見為淨。
畢竟槍枝這種東西若是擺在根本不懂槍的菜鳥家裡,真的是有比沒有還恐怖萬分。有基本智商的人都想得到,家裡有小孩的話槍枝一定千萬要鎖好。首先是槍枝一定要淨空子彈,子彈要與槍分開儲藏鎖好,沒有子彈的槍枝上還要扣個讓它無法發射的板機鎖,然後再放入保險箱裡鎖好,三重保障才夠安心。
鎖成這樣更大的一個問題則是,若是半夜真的有壞人闖入家裡,在半夢半醒驚慌失措的情況下顫抖的手到底怎麼可能去快速解保險箱鎖與板機鎖再裝子彈?加上小孩在不同房間,我腦中根本就橋不出一套make sense的自衛流程。
從那時開始,我心中就有了『哪天一定要找專業人士來幫我們清楚講解槍枝構造機制並且教導訓練射擊技巧還要設計家裡槍枝安全保險與自衛流程』的念頭。
我的聖誕大禮就這樣在七年前用過僅僅一次後被深鎖起來,而且我們當時還白癡到不知道槍用完後是要清理的。
為了這隻手槍買的保險箱有著一大串不能更改的轉輪密碼。之後我們搬家去住露營車好幾個月又再搬到現在的家裡,緊接著過了好幾個月的裝修工程大混亂,然後又是好一段時間的開箱整理家俱家飾雜物,同時間還要上班育兒寫部落格,當年的生活堪稱焦頭爛額。
五年前剛開始整理房子時,保羅曾經一度打開保險箱。他輕描淡寫地說保險箱裡面整個大發霉,隨便清理兩下就又再把保險箱鎖上,再次眼不見為淨。
就這樣,這支耶誕手槍不知道在什麼鬼狀況下被鎖了七年之久。
更誇張的是兩年前我近九十歲的槍店老闆兄弟倆接連逝世,老闆女兒決定把槍店收掉,所以來了個出清存貨大拍賣。跟我十年來混到超熟的老闆女兒笑咪咪地對我說:『I got a “perfect little shotgun” just for you!』,大力讚揚獵槍是最讚的居家自衛武器。(因為散彈不用準頭不管怎樣都射得到)
就這樣,我在追思老兄弟客戶加上想討好老闆女兒加上大媽心態發作的狀況下,超隨便地又再次被推坑,再次入手一支根本就不會用也不敢用的完美小獵槍。😅
去年九月我跑去上了警局主辦的女子一日防身課程,在警察的輔助下練習射擊了幾支槍,又被警察們大大激發感受到擁有自衛能力與自信的重要性。(詳情見舊文 https://bluechwonderland.pixnet.net/blog/post/119901159)
警局課程結束後,我被激到手刀衝去我家附近有槍枝部門與射擊練習場的戶外運動用品店,發現他們有提供給菜鳥上的手槍使用團體課程。只是夫妻兩人上課一日,光是講解槍枝安全加上射擊練習就要五百多美金,幾乎都快可以買一支槍了。(而且因為射擊練習場是室內的所以也不能練我的完美小獵槍啊)
身為LAPD退休警探的槍枝部門經理跟我聊起來,大概是看我實在太菜了不忍心,竟然說如果我隔天把我家深鎖七年的手槍拿來給他看看的話,他可以教我們怎麼清理,並且可以陪我們在練習場稍稍指導射擊技巧。如果到時我仍然覺得實在需要上團體課程的話,可以再去花錢報名。
我當晚興奮地回家跟保羅報告,保羅也興奮了起來。沒想到這時候我們才發現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保險箱的轉輪密碼啊!!(暈)
多年搬來搬去加上裝潢收來收去的結果就是,當初註有長串密碼的原廠資料根本就不知道被擺到哪裡去了!!!真的是不是超白癡的啊我們夫妻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們翻箱倒櫃地找了一整晚又找了隔天一整天,怎樣都找不到。於是遇到好人願意指導的大好契機也就這樣放水流。耶誕手槍繼續被這樣深鎖下去...
今年選舉年加上COVID疫情,美國社會感覺動盪不安。卻也因為疫情的關係,我們整個生活步調慢了下來,而且很多原本是實體教學的超酷課程都變網路Zoom課程了,讓我得以在七月開始上想了很久的正念(mindfulness)與冥想(meditation)等能量癒療課程,同時間開始研習所謂的靈性甦醒(spiritual awakening),讓我一下子彷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有興趣又英文好的大家,我大推原本是心理學博士後來又上了六年能量癒療大學的Dr. Marijo Puleo的Podcast:『Mindful Living Spiritual Awakening』。整個學究般的五十集聽完,根本就像是上了靈性甦醒整套大學課程一樣。https://marijopuleo.com)
在研讀各方支持的學科概念與證據後,雖然還是沒有很懂量子力學,我得到基本上的大方向長話短說就是:宇宙間萬物都是微觀旋轉粒子組成,萬物都有著能量,每個人生來都有著能量體(subtle energy body),也就是所謂的氣場(energy field)。能量是流通無邊界的,所以經過練習每個人都可以去接觸操作個人與環境能量,每個人也都因此有著可以接觸神的靈性(divinity/soul/higher-self/higher-conciousness)。
這一點在我史上最愛的一個TED Talk裡有些許驗證。有一天早上腦神經學家Jill Bolte Taylor博士發現自己左腦中風,可是因為自己專長就是大腦,她得以觀察自己一直以來被左腦壓抑住的、右腦其實一直都有的生命能量體感受。她感受到能量海,感受到與周遭能量合為一體,她達到了涅盤。每次看這段TED Talk我都會感動到掉淚,在此大推!!(可以選中文字幕) https://www.ted.com/talks/jill_bolte_taylor_my_stroke_of_insight?utm_campaign=tedspread&utm_medium=referral&utm_source=tedcomshare
另外研究量子力學的細胞生物學家Bruce Lipton博士也有一段講解得很清楚的影片,英文好的讀者可以看看。https://youtu.be/Zy-vkYQz12Q
在成長經驗中,我們的靈性被各種生命經驗與環境交流產生的無助感、羞恥感、罪惡感、恐懼、憤怒、無奈、絕望感、慾望、驕傲等種種負能量的陰影千百層地覆蓋著壓制著,所有與他人與環境的互動都會造成自己氣場能量的糾纏牽扯。這些陰影多年下來逐漸建構成我們的ego(自我),生活中種種的決策行為也是被這個ego操控壓抑著,靈魂無法得到需要的釋放,許多病痛也因此而生。
脫離童年陰影、擺脫情緒包袱、觀察自己的情緒根源、在陽光下面對讓自己感到羞恥與罪惡的過去,禪修打坐、虔誠信仰、練正念、練能量氣場、練釋放負能量種種的修行,都是我們逐漸擺脫ego操控的過程,也都有著療癒的功能。不管知不知情,都在走著一個復甦靈性(spiritual awakening)的過程,讓自己從陰影中走出來,讓自己越來越接近原本與生俱有的靈性,能夠往實現人生(self-actualization)的方向走。
我研讀到榮格學派走出陰影與靈性合一的相關資料,讓我想到三年前我莫名其妙有著一股必須寫出『房思琪事件感想雜記』一文(https://bluechwonderland.pixnet.net/blog/post/117276106 )的衝動。這個莫名衝動在心頭翻滾了整整一兩週,文章卻在一夜間完成,之後再也沒有回頭去讀過。現在回頭看,才懂當初是受到自己靈性的招喚,需要擺脫這麼大一個不自覺的陰影。當時發表完文章後,我腦中真真確確地有一種從內心一個骯髒的角落陰影中走出來,站到陽光下的畫面感。
與靈性合一之後,人活得越來越authentic(真我),就會自然進入一種內心平和愉悅無畏無懼無焦慮的狀態。
由靈性也就是直覺去操控生活決策,能量氣場與宇宙的能量頻率協調了,宇宙就會去配合你幫你達成想做的事,看起來像巧合的很妙的同時性(synchronicity)事件會不斷地發生,達到真正所謂的「心想事成」、「事事如意」的境界。
這個同時性(synchronicity)的概念,我不知道怎麼用中文解釋清楚。正在煩惱怎麼解釋時,就剛好看到郭葉珍教授寫的這一篇「我收到你從空中送來的問題了」(https://www.facebook.com/2016297401959192/posts/2712577712331154/?d=n ),不只講解了同步模式,也剛好是我又收到一個心想事成synchronicity的好例子。在這也要大推一下郭葉珍教授的粉專!!
七月初我開始上正念勤練能量氣場之後,因為實在太好玩了,我每天起床開車上班睡前都在練功。漸漸地除了能真切感受到體內能量的大股流動釋放剝落外,越來越多synchronicity同步奇事也不斷發生。像是我在想著為了客戶案子需要聯絡哪個超過一年都沒聯絡的公司同儕,那位同儕莫名其妙就打了通電話給我說嗨,剛好供上我的所需。
像是我在辦公室翻箱倒櫃找一個股市統計資料,一家投資公司莫名其妙就在同一時間email給我那個當下正需要的統計資料。
像是我暗暗自私地希望跟某個客戶的重要meeting可以延期到下週,客戶就莫名其妙打電話來說因病要延meeting時間。
像是我才莫名其妙地剛心起調出醫生好友給的治唇皰疹的精油配方,隔天早上兒子唇皰就大粒冒出來,幸運成為史上最快消除的唇皰災。
也常常發生像上次分享的本來要花錢傾倒水泥塊,最後竟然莫名其妙跑去倒鄰居家後院省了大筆錢還幫到鄰居的人品大爆發奇事。
最近這種同步奇事在我身上發生的頻繁度已經高到我見怪不怪,一點驚奇感都沒有了。我現在的反應,就是跟宇宙能量眨眨眼會心微笑一下,感恩宇宙讓我心想事成。啾~❤️
我在練正念練能量氣場研讀靈甦才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因為鎮上BLM示威遊行計畫的關係,我們分行來了個很不一樣的警衛。
平常我們銀行的警衛其實都是完全沒受過訓練、只求賺最低時薪的停車場管理員。之前好幾年都是個瘦巴巴銀髮老人,後來又換了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年輕孩子。COVID疫情下偶爾會有堅持入分行要求服務卻不肯戴口罩的奧客,這些穿著警衛制服的停車場管理員根本都不知道如何處理。
七月中那天我走進分行,發現哇塞這哪來的新警衛怎麼感覺這麼威武啊!新警衛摩斯是個高壯的黑人,我猜測大概五十幾歲。他站在分行門口架勢十足,一點都不開玩笑的眼睛緊盯每個出入人口,光站著不說話就讓人有嚇到挫賽感,從此再也沒有奧客敢跟我們凹不爽戴口罩。
摩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還密切掌握分行外車子的動向。我生日那天我投顧徒弟為了找小蛋糕送我,開車在分行前後繞了六圈,才剛走進分行就被摩斯當可疑分子攔下來盤問了一番。😆
我遇到摩斯的第一天,想都沒想地我就直覺從辦公室起身走到門口去跟他打招呼做自我介紹,還問了他的名字。我發誓這是我在銀行工作了十幾年遇過不知道多少枚警衛卻從來完全沒做過的事。(社交不適症讓我常常連分行職員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別說是警衛了)
因為我辦公室有落地窗,隔天摩斯過來跟我宣導安全注意事項。像是前早窗外有路人戴著看起來很傻的全臉瓦斯面罩,像我這種平民只會想說又是個耍白痴的路人(因為分行處於區域性的遊客區,我窗外還蠻常見奇怪路人的),摩斯卻會直接聯想到瓦斯彈攻擊的可能性。
我們小聊了兩分鐘,他說他之前從海軍陸戰隊退伍,在中東做了一些傭兵類的私人工作,現在是我們銀行簽的警衛公司的高階特殊安全人員,負責到有特殊情況的分行做短期觀察,所以大概只會在這裡待兩週左右。
聊完後沒多久,我從我辦公室走到分行大廳旁的影印機處理一些文件,摩斯突然又走過來我這裏跟我講話。我發誓以下對話是真的,完全無誇大。我真的扯不出這麼奇妙的劇情!!
摩斯:『By the way, you should consider taking private self-defense firearm instruction lessons. Your husband too.』(對了,妳應該要考慮上私人自衛用槍課程。妳先生也是。)
他沒來頭地一開口就丟下這麼一句話,讓我呆了一下,傻傻問: 『How?』(怎麼上?)
摩斯:『I teach it.』(我有在授課。)
我興奮說:『Seriously!? This is literally what I’ve been wanting to do for years!! 』(真的嗎!?這是我多年來一直都想做的事耶!)
摩斯:『I know. I HEARD.』(我知道。我有聽到。)
等等,我從來沒有跟公司任何人講過槍或自衛課程的事情啊!心中滿佈WTF的我問:『What do you mean?』(什麼意思啊?)
摩斯:『My grandma told me not to tell anyone about my spiritual gift. But I can hear.』(我奶奶叫我不要跟別人說我的靈性天賦。可是我聽得到。)
呃......,我說:『hmmm....OK, cool.』
他正經八百地接著說:『So I don’t communicate with anyone, but I can tell you’re spiritual and have some sort of enlightenment.』(所以我不跟任何人談這種事,可是我看得出來妳有靈性,有一些程度的領會。)
然後他隨手拿了張名片背後寫他的全名、手機號碼跟email,叫我email給他詢問課程詳情。
阿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氣場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回家跟保羅說了,他也是不敢置信。然後我就真的email給摩斯,問說他私人課程收費如何,怕我們請不起他。
隔天上班遇到摩斯,他笑說:『No problem. I’ll give you spiritual discount!』 (沒問題,我會給你靈性折扣!)
我的靈魂還會大媽般幫我討價還價耶!😂😂😂
當晚他email給我,說整個諮詢與訓練的課程就算我一個超便宜的價錢——我的天啊真的超級便宜!比按摩三小時還便宜!!(為何要跟按摩比😂)
向宇宙下的訂單要送貨來了,我當然就馬上跟他預約時間。兩週後的一個週日早晨,摩斯穿著廚師裝出現在我家門口。阿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進廁所換裝成保鑣教練裝後,正經八百地說所有的客戶都有隱私權,所以他不會穿著自衛課程教練的服裝出現。
而且他還有著自己的私人安全保鑣公司,常常去當公司總裁、娛樂界藝人的附身安全隨從,常要隨駕出國,有時候還要兼任照顧客戶全家大小的奶爸職責,所以他竟然還有廚師執照。他透露平常做這種私人安全防衛設計訓練的諮詢課程都是以千起跳,所以基本上是給我打了『一折』。(不過他怕被綁架的客戶都是鉅富名人吧)(突然想到惠妮休斯頓的終極保鑣,請下背景音樂I Will Always Love You~)
他email裡有註明諮詢課程約是兩個半小時,可是我們當天竟然上了超精彩的五個小時的自衛課程。摩斯把他帶來的兩支半自動手槍拆解開來,詳細說明構造與機制,消除我本來對無知的恐懼感。他還帶來兩隻塑膠半自動模型槍來教導訓練我們正確握法、使用方法、安全規則。他播放了三通真正的911對話錄音,去暸解警察大約要多久時間才會到,三通電話裡的屋主都是用手槍在警察趕到前成功自衛。然後他在我們家裡跟保羅實地演練跑緊急狀況流程,還設計了我們的自衛與逃生路線。
課程中,摩斯在我家餐桌上正經八百地對我們倆說:我是聽到靈性呼喚來這邊服務妳與妳先生的。『I’m your servant.』
他還說他會一直盯著我們,確定我們不會又被惰性耽誤到在那邊拖延變虎頭蛇尾。(我的靈性未免太瞭解我😅)
事後他用email與我們聯絡預約射擊場時間,信上說著:『I’m guided by the spirit in sharing my gift and experience as it pertains to your desire to learn.』(是靈性引導我來與妳分享我的專長與經驗,因為妳有想學習的慾望)
這個時候他仍還在我們分行當臨時警衛,有事沒事就跑來我辦公室閒聊兩句,督促進度。有次聊太久,他終於不好意思地坦承:『Sorry for talking so much. I only wanted to chat for five minutes. Because I can just sense how great the energy field is here, I really just wanted to come grab some.』(抱歉我太多話了。我其實只想來閒聊五分鐘,因為我感受得到妳這裡的氣場有多讚,其實只是想來吸取一下。)
免費的可以隨便給你吸沒關係!!😂😂😂
這個時候,我們家的保險箱仍然打不開,所以聖誕手槍離我們仍然是最遙遠的距離。不過保羅有了終極保鑣的督促,預訂了去射擊場練習的時間,不得不上網研究打電話給保險箱公司詢問。在公證簽字一個文件回傳給保險箱公司後,終於在上射擊場的前兩天把我們的保險箱密碼拿回來了。
七年不見的耶誕手槍整個狀況哀傷!槍面有點生鏽又有點被腐蝕,感覺危險會不會擦槍走火啊,我們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有宇宙送來的終極保鑣。我們約了週六早上射擊場見面,終極保鑣竟然在週五晚上再次專程跑來拿耶誕手槍回他家幫我們做專業清理,還陪我們去店裡挑選專業耳罩與護眼鏡。
上週六一大早,我們倆上山去一個戶外射擊練習場與摩斯會面。摩斯帶來兩支他的半自動手槍、耶誕手槍還有一堆子彈,我們帶了還是處女的完美小獵槍。
哇塞我真的沒想到射擊練習可以這麼好玩耶!!!
練了正念加上有終極保鑣護駕,我心中一點恐懼緊張都沒有,只有不知哪來的滿滿自信。這戶外練習場的安全控管真不是蓋的,一點都不馬虎,而且還親子友善。場上就是一堆菜市場看得到的凡人,有穿拖鞋來的阿姨,有銀髮阿公阿罵,有來約會出遊的年輕男女,也有看起來就是好野人在練超酷炫的半自動步槍,身旁有爸爸帶著大概十歲的小男生在練獵槍。
一整天下來就是五個小時的操練。我們先是在場側練習姿勢與規矩,然後連番上場在終極保鑣的嚴格訓練下連發多槍,還練高低靶,因為『射第一槍之後對手身形通常會下移』,所以第一槍射高靶後要連發第二槍射低靶。我從一開始根本就射不到靶,到幾個小時後全部子彈都上榜,超開心!!然後也練了我的處女小獵槍,演練十秒內完成上彈到發射,超酷的耶!!!
然後我們站在場外觀察場內射擊者的姿勢,摩斯批評不斷,說誰誰握槍握錯方法所以才會後座力這麼強、這個女的太緊張那個女的在遲疑等槍聲不知道在等什麼。最後摩斯下了結論:『I’ve never seen any woman with such confident grip on handguns like you.』(我從來沒見過哪個女的像妳發射手槍這麼有自信)
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因為是靈魂在開槍!!(手叉腰仰天長笑)
喔對了我應該是史上第一名戴喜舖口罩開槍的人吧!🤣🤣🤣(無厘頭置入之喜舖口罩美國有賣喔在這邊 https://www.yobabyshop.com/collections/cipu-eco-reusable-fabric-masks?aff=35 )
回家的路上保羅仍然不敢置信地問摩斯這樣是要收多少錢。我說我已經一問再問、再三確認,上次付的小錢就包含了在家上課加上射擊場所有的費用。保羅說怎麼可能!?
我說其實我還蠻可以理解的耶。因為靈性呼喚你去做什麼事,你就是會想要去做啊。我之前感受到靈性呼喚,也不多做想地就下手買了一百八十片台灣來的高科技高品質口罩,送給柳丁學校全校教職員工,根本就沒時間考慮到錢的事。我根本也沒想到學校會感動感激什麼的,就是淡定地跑去辦公室小姐那兒丟下一百八十片口罩這樣。之後接收到師職們好多暖暖的感激訊息,我才了解到我靈魂想要達成的就是散播愛,讓大家感受到真心的關懷與愛意。
摩斯實現諾言,一點都不讓我們牽拖,不停催促保羅研究居家週邊槍枝安全設施,隔兩週我們馬上又要再次重複進行魔鬼訓練,在家進行更深度的安全計畫諮詢演練後,再上山射擊。
四十而不惑,我就這樣走上魔女神槍手之路。(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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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長的文章看得到這裡的都是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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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門鑽兼鎖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