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懂了陳奕迅》
請你在Spotify或Apple music找出一張陳奕迅的專輯,一邊聽歌,一邊聽我追憶一段班爛霉綠的陳年往事,《反正是我》、《黑白灰》、〈富士山下〉……歲月如歌,音樂串流,旋律漫如流水將我們蕩回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九一一恐怖攻擊、伊拉克戰爭、阿富汗戰爭、南亞海嘯、金融海嘯……外面的世界翻騰洶湧,唯獨我們,星沉海底於電腦MSN對話框裡,CD放入光碟機,戴上耳機,安安靜靜地聽著歌。
柴米油鹽醬醋茶,都說庶民生活開門七件事,然而在這十年之間的每一個清晨,睡眼惺忪的我們都是從打開電腦開始。Windows開機音效奏響,電腦螢幕漸亮,查看Hotmail、IE瀏覽器讀中時電子報Yahoo新聞和明日報個人新聞台、MSN輸入電郵帳號密碼,畫面彈出對話邊欄,紅紅綠綠的保齡球小人軍團竄出來,紅色是離線,綠色是上線。登登登,這邊誰誰誰詢問工作進度,登登登,那邊某某某又問昨天晚上順利回家嗎,有宿醉嗎?辦公室裡,誰都是堅守各自工作崗位,隱匿電腦螢幕後面,說老闆壞話、議論同事八卦。
MSN,或者我們應該謄一遍它的全名以示尊重,Windows Live Messenger,它是微軟開發的即時通訊軟體,維基百科記載,它存在於1999年到2013年,鼎盛時期,其用戶高達兩億四千萬,說它是地表上最強即時通訊服務也未嘗不可。屈指算算,MSN陽壽十四載,我們等於和保齡球小人軍團風雨同路過一整個時代。十年之間,外面的世界確實發生很多事:台灣首次政黨輪替、SARS蔓延、首次同志遊行、高鐵通車……然而我們不出門,我們宅在電腦面前,登錄MSN,就和整個世界連線,我們困在小小的對話框裡,議論三一九神祕兩顆子彈、哀歎張國榮跳樓、碎嘴《壹週刊》每週三封面周杰倫蔡依林侯佩岑的分分合合、討論「康熙來了」小S又鬧了什麼笑話、傷感《FRIENDS》和《慾望城市》的終結,是啊,Monica和Chandler就要同居,Rachel要跟好姊妹分離,雙姝相擁,說:「It’s end of an era!」所謂往日年代無限美好,美好的並非年代,而是它的一去不復返。
負笈紐約的同學、到峇里島Club Med工作打工的百視達前同事、嫁到日本的姊妹,MSN裡咫尺天涯,千山萬水統統收納到鍵盤裡面來。好友名單裡面,除卻遠方同窗故交,還有未曾謀面,最熟悉的陌生人。十年之間,每個人都有兩個MSN帳號,至少兩個,白天談公事,晚上做壞事。白天辦公室的飯黏子和蚊子血,入夜之後,都變成了床前明月光和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有地現約不囉唆」、「泳褲曬痕優哥找地」、「內湖大直尋找木柵深坑」……手機廣告詞有云「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或者不妨把這華麗辭令簡化成「科技始終來自於性」,一切都是性欲使然。網路頻寬需要更寬,硬碟容量需要更大,乃D槽已然容納不下Emule下載的每一片真崎航跟菊池智也,CPU需要升級,乃是電腦再也跑不動那些淫欲橫流的癡漢電車。「喉嚨很乾,所以愛上你的吻。嘴唇需要覺得,曾被誰期待過」,那十年之間,戀愛的次數尚未多到足以領悟出「給欲望找個對象,本質上都是一樣」,性和愛,跟英文介系詞in、on、at傻傻分不清的結果,就是我們在雅虎奇摩交友或無名小站,疲於奔命地為每一株芳草和鮮花簽心換禮物。
交友編號,M1270076。暱稱,假面超人的告白。點閱指數,31622。性別,男。人氣指數,38。友誼指數,392。居住地區,上海。身高,176。體重,68,非會員只能精心挑選三張照片表達自己,在游泳池畔的躺椅假寐、火車靠窗聽MP3、一個人在帕米爾高原拍照留念,「每張相片只看到你的微笑,你只能活得像一句廣告。」
每一個欲望過的對象,都迫不及待地哄進MSN告白和獻媚。在這個新世紀的福音軟體裡,內向的人可以用文字精準地表達自己,再詞不達意,用滑鼠點選表情符號,撒嬌、大哭、眨眼睛或吐舌頭,每個孤獨患者都是K歌之王。
或者換過照片了,或者對話框裡對象圖片還顯示為一隻大頭狗、一顆排球或一朵鮮花,我們和每一個陌生人在每個落單的週末夜晚竊竊私語,而因為未曾謀面,這樣的關係更訴諸我們的想像力,「愛是妒忌,愛是懷疑,愛是種近乎幻想的真理」,新世紀的二次元人際關係,想像與想念同義,對我們這種想像力過於泛濫的妄想者,要經營一段虛擬親密,都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
asteroid0907@hotmail.com,我的MSN帳號,0907並非身分證上的生日,而是註冊帳號的那一天。破產的航空公司妄言自己是雙子座,內心柔軟需要溫暖,降生網路世界的落土八字位於處女座,多疑、多慮,多彆扭,感情生活全是自找苦吃的內心小劇場,譬如和男孩A的那一齣。
都忘了男孩A是怎樣擁有我的MSN了,大抵是某個身體漲潮的夜晚,UT聊天室或勁爆薔薇留言板等不三不四的網站勾搭上了,交換了MSN,你住哪?多高?多重?你有多想要?確認過訊息,聊了幾句,強硬的欲念軟下來了,沒有那麼想了,想找個推託之詞下線,其時,MSN有個功能,可以顯示目前正在聽的歌,螢幕這邊,我在聽陳奕迅,網路那頭男孩A說了一個笑話:「香港男孩和台灣女孩在陳奕迅的演唱會上相遇相知並迅速相戀。而一星期後兩人已在機場告別,男孩參加了無國界醫生要去非洲原始部族工作。臨行前,他送女孩一個音樂盒,裡面的曲子是〈明年今日〉。男孩說到時候我會回來,一年後男孩回國,女孩已嫁人。女孩對來找她的男孩說,對不起,我以為你是要我等〈十年〉。」
「要去洗澡了,掰~~」鍵盤上打好的字還未送出,聽聞笑話,整行字刪除,改成了「哈哈,如果舊情人狹路相逢,音樂盒裡的曲目是〈好久不見〉可能也是同樣的災難。」
該發生的沒有發生,聊了一個晚上的陳奕迅,「一個人失眠,全世界失眠」,喜歡黃偉文心有林夕,可以是朋友,此後,上線見著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最近看了什麼電影、讀了什麼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一久,也是會有這樣的對話:「你覺得我可能吃得到你嗎?」「你覺得你可以很長壽嗎?」「那我懂你的意思了。」
有些人的路數是這樣,開黃腔、耍曖昧,但我們也沒有拒絕的意思,「一時進,一時退,保持安全範圍」,那是失敗者的感情遊戲,「愛讓我們虛偽,我得到於事無補的安慰,你也得到模仿愛上一個人的機會,殘忍也不失慈悲,這樣的關係你說多完美。」
萬一對方真的是那個對的人呢?網路那頭分明是挑逗:「如果多了一張陳奕迅中山足球場的門票,你會不會跟我走?」門票早就秒殺,哼一聲,說我不會受騙的,但內心不可能沒有動搖,網路那頭不經意地說假日會去看北美館雙年展,自己不爭氣地出現美術館,「聞說你,時常在下午,來這裡寄信件。逢禮拜,留連藝術展,還是未間斷。何以我,來回巡邏遍,仍然和你擦肩,還仍然,在各自宇宙,錯過了春天。」
其中,還有這麼一次,網路那頭說:「幹,好硬,好想好想好想你喔。」也許都喝了酒,也許因為星期六的晚上身心健康的青年太不甘寂寞,色情的對話最後變成「我在MOON HOTEL,不見不散。」查了一下對話紀錄,那對話,隔天醒來再看都覺得太低級不忍再提,而那應該也是最後幾次交談了。那時候,iPhone被發明了,臉書問世了,推特噗浪正在浪頭上。蕙質蘭心的前同事喟歎「戲劇可以高收視輝煌作終,綜藝節目總在最黯淡的時刻退場。」MSN,無異於綜藝節目,「康熙來了」、「我猜我猜我猜猜猜」之類的節目,開頭美好,結局潦倒,MSN上頭蛛網般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也是一樣,紅色的,綠色的保齡球小人軍團,封鎖的,愛過的,都散了。
男孩A並未跟著手機的汰換,進化到新的社群網站,十年對話的暗潮洶湧僅存一個微不足道的txt格式文字檔。檔案中最後一次對話,他問:「那個晚上,你沒去吧?」「我又不是傻了。」「哈哈,我也沒去。」「我去開會,再聊。」對話就此結束,那個「我去開會,再聊。」之前本來還有一大段文字:「那個晚上,我騎著機車出現在旅館對街,心跳得很快,呼吸一陣急促,我得一邊抽菸,一邊聽MP3讓自己鎮定下來,耳機那頭是Eason唱著:『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不知為何,聽著聽著,突然很想哭的衝動,眼眶熱熱的,我必須快離開那邊,摩托車油門一擰,騎走了。」
心聲打成了文字,凝視幾分鐘,覺得難堪,還是刪掉,改稱:「我去開會,再聊。」但心裡是一聲歎息:「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淚,不是為你而流,也為別人而流。」
圖:徐至宏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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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在匈奴:逼嫁繼子 親子被殺(一)| 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她曾大膽地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她扎根在茫茫的高原草地上,像一棵耐旱而茁壯的野草,頑強地活了下來。她一嫁再嫁,生兒育女。12年,無邊歲月,遠比人們的想像更悲慘、更淒涼。
民間,把王昭君描繪成薛寶釵、林黛玉那樣的大家閨秀:頭戴銀狐冠,身披紅斗篷,懷抱一隻哀怨的琵琶,風情萬種地站在草原上。官方,則把她旌表為高瞻遠矚的「愛國者」,少女細瘦的「小蠻腰」,愣是挑起了「胡漢和親,邊塞安寧」的政治重擔。她深明大義的覺悟,酷似一名「黨代表」或者「政委」。絡繹不絕的文人騷客也七嘴八舌地抒情,好像王昭君原本就是全天下讀書人相識恨晚的「紅粉知己」……
後人,謬托知己,憑藉甜膩俗爛的口味粗暴地打扮著王昭君。殊不知,這位聲名顯赫的古典美女,在無限風光的背後,還隱藏著滿肚子的黃連苦水。
從鮮花,到獵物
很早就听過一條謎語:姐姐要回來(打一地名),謎底是「秭(姊)歸」。秭歸,水土養人,出過大詩人屈原,西漢時歸屬南郡。秭歸有座寶坪村,林木豐美,香溪環繞。公元前52年,一聲響亮的嬰啼使村里那戶王姓人家笑逐顏開。女孩兒落地了,取名王嬙,字「昭君」。
老來得女,爹娘樂顛顛地捧著、供著。兄嫂也疼進了骨縫兒裡,唯恐刮風吹掉小妹妹一根汗毛。親人環繞,嬌生慣養,俊俏的小女孩兒,蹦蹦跳跳,嘻嘻哈哈。荊楚的細雨滋潤她一天一天地長大……
民謠說:姑娘十八一朵花。剛剛16歲,王家的女兒便出落成了明眸皓齒、天生麗質的小美人。美,是娘胎裡帶來的資本,誰也搶不走。方圓百里,都知道王昭君——「南郡一枝花」。王昭君的名字,猶如一輪皓月,朗朗地照著。哪兒都能望見,隨處都有影子。少女矜持地微笑,黑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她憑欄遠眺,滿目是翠綠的山林、明媚的陽光——這個新鮮的世界可真好!可是,做夢也沒想到,災難正朝她一步步地逼來。
公元前36年,西漢朝廷的日子越來越寬裕,不必再像文景時代那樣勒緊褲腰帶了。尤其是匈奴,窩裡鬥,分裂成南北兩部。南匈奴,靠近中原,好在既親近,又溫順;北匈奴,不服天朝管,幸而遠在漠北。沒戰亂,有錢花,真是太平盛世。漢元帝「飽暖思淫欲」,便動起了「選秀」的歪點子。說白了,就是把天下美女,都拽到他自己床上去。
巍巍漢宮,就是一口「活棺材」。人常說:宮門深似海。那種地方,人壓人、人踩人,鉤心鬥角,想熬出頭兒?難死了。女人,十月懷胎,可以生下一個孩子;倘若守在皇帝身邊,恐怕十個女人都受孕,最終一個也養不活。
王家人當然知道皇宮是個「虎狼窩」,他們個個兒提心吊膽,生怕官府上門找茬。其實,怕也沒用,王昭君名冠南郡,連叫花子都知道:她定然是郡守大人和縣令老爺瞄準的第一獵物。
烏雲滾滾而來。果然,脅肩諂笑的官差叩響了王家門環。朝廷是天,皇帝就是老天爺,他喜歡什麼就是什麼,想誰就是誰——無上權力,足以左右整個天下,區區一名小女子,又算得了什麼?
王昭君含淚微笑,向每個表情悲壯的親人拜辭。收拾收拾,走吧——這,就是命。
早春三月,滿山遍野的菜花,一片金黃。16歲的王昭君,緩緩登上了香溪岸邊的官船,她默默地禱告:「總有一天,我還要回來。」
風一程,雨一程,小船順香溪而下,入長江、逆漢水……飄飄搖搖地駛向遙遠而陌生的地方。王昭君支頜沉思:少女時代結束了,等在長安城裡的,究竟是怎樣的命運呢?
冷美人 • 辣妹子
披星戴月地走了三個月,隱隱約約望見了長安。迎候王昭君以及眾多「秀女」的並非漢家宮闕,而是地地道道的監獄——「掖庭」。
「掖庭」,曾是一座皇家監獄,高牆矮窗,關押犯罪的王室成員和宮女、太監,漢武帝專門增設「掖庭獄」。幾經演變,這座臨時看守所,被改裝成簡陋的「儲秀宮」,儘管地方不怎麼樣,可是便於管理。當家人號稱「掖庭令」,職位不算高,卻執掌權衡,一手遮天。他輕蔑地瞥了瞥這群如花似玉、鄉音各異的小美人兒,暗自笑道:漂亮頂個屁!見不著當今皇上,休想當娘娘。奓刺兒?敢!都得聽老爺我的……
王昭君百無聊賴地守著一盞孤燈,她苦思冥想也弄不明白,究竟什麼叫做「出頭之日」。莫非就耗在這口不透氣的「活棺材」裡,等待哪天皇帝佬兒心血來潮,把自己召去「寵幸」一回?最後,領個或大或小的封號?倘若「青絲熬成白髮」,一輩子見不著皇帝呢?難道朝廷還肯安置一個鶴髮雞皮的老太婆嗎?笑話!大概,給皇帝當個小老婆,到頭兒了——這就是望眼欲穿的「出頭之日」。
夜深了,心涼了。王昭君斜臥在枕上,鬱鬱寡歡,蛾眉緊蹙。一天又一天,她空洞地捱著,俊美的大眼睛望不著一絲明天的曙光。
16歲,美,而且嬌慣,王昭君滿腹少女的優越感。她素面朝天,優雅地走在花枝搖曳的小姐妹中間,既不肯取悅誰,也不願屈尊俯就誰。最要命的是,她不買上邊的賬。漫說賄賂幾串銅錢一匹絹,就是淺淺的笑臉,也不給一個。「土皇帝」們當然沒好氣兒,隔三差五就話裡話外地「敲打」這個傲慢的「冷美人」。
日子一長,早就失去耐心的王昭君變得空前焦躁,她居然公開耍性子,和「掖庭令」唱起了對台戲。《後漢書》透露了這樣一個細節:「(王昭君)入宮數年,不得見禦,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苦等三年,音空信渺。那個傳說中的「大救星」——當今皇帝陛下,到底在哪兒呢?有些小姐妹心眼兒靈活,明里暗裡好一陣打點,旋即被召進內廷,侍奉天子。
王昭君並不在乎能否侍寢,但她非常看中自己在「美人堆」裡的名次和地位。這種「名位」,絕非朝廷冊封的嬪妃等級,而是少女的自我認同和價值兌現。王昭君覺得:「我最出色。」然而殘酷的現實,偏偏把她丟進了殘花敗柳之中。驕矜的自尊與淺薄的虛榮,第一次遭受到了嚴重的挫傷。這正應了孔子那句話:「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青春年少、爭強好勝的王昭君,怎能保持心理平衡?她當然會「積悲怨」。小脾氣一上來,既不梳洗,也不打扮,弄得形容憔悴,蓬頭垢面——就是鬧!鬧完了,還會請示頭頭兒一聲:「我要回家。」
回家?天大的笑話。皇家禁地可不是酒肆茶樓,想來就來,願走就走——老老實實呆著吧!「掖庭令」那一點報復心終於得到了滿足,他盼望這朵水靈靈的鮮花趕快蔫了、癟了,立刻變成豬不啃、貓不舔的廢物才好呢。
「掖庭令」鼠肚雞腸,並非「壞事兒」的關鍵。在皇帝和王昭君之間,還有一道橋樑——宮廷畫師毛延壽。王昭君哪肯把那種「狗腿子」放在眼裡,仍像對付「掖庭令」那樣,高掛一臉秋霜。想不到,毛延壽就是皇帝的眼睛。也許,他畫誰漂亮,未必得幸;但是畫誰粗鄙,則一定不會得幸。皇帝跟前的紅人,毀一個不服管教的小丫頭還不容易?畫筆輕輕一點,王昭君嫵媚的杏眼下,便多了一顆「亡夫淚痣」——妨人呀!誰要這種女人誰倒霉,何必呢?元帝漫不經心地扭過頭去,王昭君「掖庭待詔」,就成為一盤死棋。
嫁人,就是賭
歐洲人悲觀,把婚姻說成男女「摸黑走路」,彼此既不清楚攜手同行的是誰,也不知道氣喘吁籲地奔向什麼地方。說俗點兒,趕上什麼算什麼,婚姻就是湊合,稀里糊塗地瞎過唄。
婚姻,的確有點賭博的意味。走投無路的王昭君淪落到了這一步。見皇上,沒門;待詔,等於慢性自殺。好歹挪挪窩兒,總比現在強。這一天,總算盼來了!
(二之一,待續)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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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柏林藝術大學教授韓炳哲(更正:已離任,謝謝讀者告知)於3 月23日《世界報》副刊全版發表專文,探討在這次肆虐全球的武漢肺炎中,為何亞洲國家表現的比西方優越。哲學家韓炳哲引領我們思考大數據、儒家思想、主權國家與防疫的關聯,更對人類生存的終極意義提出深刻反省。小編昨夜讀完長文,彷彿看到黑格爾與海德格再世,為我們思考這場瘟疫,因而夜不成眠,今日決定全文譯出,與讀者分享。]
【我們的理性不能任憑病毒擺佈】
冠狀病毒考驗我們的體制。亞洲的防疫遠比歐洲成功,香港、台灣、新加坡僅有非常少數的感染者,台灣通報病例108、香港193,德國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已有14481(!)人染病(3月19日)。南韓已度過最糟的狀況,就連病毒發源地中國也大致控制住傳染病。
但台灣和南韓都沒有實施禁足令,商店與餐廳也都沒有關閉,而亞洲人此際大舉逃離歐洲,中國人或韓國人想返回家鄉,因為他們在歐洲覺得不安全。機票漲了四倍,前往中國或韓國一位難求。
歐洲跌了一跤,感染人數呈指數成長,歐洲似乎無法控制住這場疫情,義大利每天有上百人死亡,年長者的呼吸器被摘除,好讓較年輕者可以得到救助。空洞的行動主義擺在眼前。關閉邊界是主權國家絕望的表現。我們感覺回到主權國家的時代,由主權者決定例外狀態,主權者關閉邊界。
但這是空洞的主權國家秀,它起不了任何作用,歐盟國家間的密切合作還比較有幫助。歐盟禁止外國人入境,這是一個完全沒有意義的舉動,因為事實上根本沒有人想來歐洲;禁止歐洲人離開歐洲其實還比較有意義,因為可以保護世界免受歐洲危害。是的,歐洲當前已成疫情的重災區。
相對歐洲,在對抗疫情上,亞洲到底有什麼體制上的優勢?日本、韓國、中國、香港、台灣或新加坡這些國家,基於儒教文化,帶有威權色彩,他們的人民比歐洲人更為服從,他們對於國家有更多信任,而且日常生活本質上受到更嚴格的組織,不只是中國,韓國和日本亦是如此。尤其是亞洲人在對抗病毒上大量運用數位監控。他們推測大數據擁有對抗傳染病的巨大潛力。
我們可以說,在亞洲不只有病毒專家或傳染病學家在與病毒作戰,資訊人員與大數據專家也參與其中。這是一場在歐洲尚未發生的典範轉移。大數據可以拯救人命,數位監控的辯護者會如此宣告。
在亞洲幾乎不存在對於數位監控的批判意識,幾乎沒有人在談論資料保護,就連日本和韓國等自由國家也是如此。沒有人起身反抗政府拼命搜集資料。中國已經引進一套歐洲人所無法想像的社會評分系統,它允許廣泛的評價人民。
每位公民的社會行為被持續評分,在中國監控時時刻刻無所不在。社會網絡中的每次點擊、每回購物、每項接觸、每個行動都受控制。闖紅燈、與批評政府者往來或在社群媒體上張貼批判言論,都會被扣分,人生可能因此變得危險。
相反的,在網路上購買健康食品或是閱讀黨報,則會被加分。擁有足夠點數的人可以取得旅遊簽證或是低利貸款。但分數低到一個程度可能會失業。在中國這樣的社會監控之所以可能,是因為網路、電信與政府之間有無限制的資訊交換。實際上不存在任何資料保護。「私人領域」不在中國人的字典裡。
在中國有2億隻監視器,一部分配有高效率臉孔辨識系統,甚至可以捕捉身上的痣。要逃脫監視器的掌握,絕無可能。這些配有人工智慧的攝影機可以觀察與評價在商店、街上、車站與機場的每個人。
數位監控的基礎建設如今證明在防疫上有高度的成效。當某人離開北京車站,他會自動被相機捕捉、量測體溫。一旦體溫異常,所有同一車廂的乘客會自通收到手機簡訊。
社群媒體上甚至有應用無人機監視隔離者的報導。如果有人私自離開隔離所,無人機會飛來要求他返回住所,說不定無人機還會列印罰單丟到違規者身上,誰知道。讓歐洲人心生恐懼的狀態,在中國顯然是無人反抗。
集體主義主宰亞洲,沒有個人主義的表現。個人主義不同於自私自利,而自私自利在亞洲當然也很猖獗。
對抗病毒,大數據比歐洲人現行毫無意義的關閉邊界更有效率,但因為資料保護,在歐洲不可能運用堪比的數位科技來對抗病毒。中國的手機與網路供應商將他們客戶的敏感資料交給安全單位與衛生機關。
國家知道我在哪裡,和誰見面,做什麼,尋找什麼,想什麼,吃的買的,要前往的地方。未來或許體溫、體重、血糖指數等等都會被控制。伴隨數位心理政策的數位生物政策主動操控人類。
武漢有數千個數位調查團隊追蹤潛在感染者,光是藉由大數據分析,他們就可以找出潛在的感染者,誰必須被持續觀察、最終被隔離。未來被握在數位化手裡,流行病亦然。鑑於傳染病,我們或許該重新定義主權。主權者是握有資料的人。當歐洲還在公告例外狀態或關閉邊界,它仍依附在老舊的主權模式。
不只是中國,其他亞洲國家也運用數位監控來防疫,台灣政府同時傳送手機簡訊給所有人民,以調查接觸人士、或是通知人民感染者曾去過哪些地方或建築物。台灣很早就結合各種不同的資料,借助旅遊史來調查潛在的感染者。
韓國人在接近一棟感染者待過的建築物時,Corona-App會發出警訊。這個App記錄所有感染者待過的地點。在韓國,每一棟建築物、每一層樓、每一間辦公室或商店都裝有監視攝影機。要在公共場所移動而不被攝影機拍攝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事。
結合手機資料與錄像可以重建完整的移動資料,感染者的行經路線會被公開,當然也可能包括偷情的地點。韓國的衛生單位有所謂的「追蹤者」,他們日夜觀看錄影,還原感染者的移動軌跡與追蹤接觸者。
一項亞洲與歐洲之間的顯著差異是口罩,在韓國街上沒有人不戴可過濾病毒的口罩。這裡指的不是一般的外科口罩,而是特殊附有濾器、醫生也帶的口罩。過去幾週,提供人民口罩是韓國的首要議題。
藥局前大排長龍,政治人物以如何有效提供人民口罩而被評價。製造口罩的機器被極速建造。目前似乎口罩夠用。已有App通知附近哪裡還有口罩可買。我認為,提供所有人口罩,在亞洲對於抑制疫情擴散有關鍵性貢獻。
韓國人連在工作場所也戴口罩,政治人出席公開場合也戴口罩,韓國總統開記者會時也展示性地戴上口罩。在韓國,如果不戴口罩會被咒罵,在德國,我們聽到的卻完全相反,德國人說口罩沒有多大的幫助,這真是弱智.那為什麼醫生還需要戴口罩?
口罩必須要時常更換,如果潮濕了,就失去過濾效果。但韓國人已發展出附有奈米濾器、甚至可以洗的「Corona-Maske」,它可以保護人免於病毒感染長達一個月,只要還沒有疫苗或治療藥物,這其實是很好的解決方案。
相反的,在德國醫生必須親自飛往俄羅斯獲取口罩。馬克宏扣押口罩,以分配給醫護人員,但他們拿到的卻是一般沒有濾器的口罩,說明寫著可用來防護冠狀病毒,這完全是個謊言。歐洲絆了一跤。如果人們還是得繼續在尖峰時間擠上地鐵或巴士,那叫商家和餐廳關門有什麼用?
在大眾交通工具裡要人如何保持距離?在超市也幾乎是不可能。在這些地方,口罩真的可以拯救人命。兩個階級的社會或許因而誕生,自己有車的人,就少遭受危險。既使是一般的口罩也會很有幫助,感染者如果戴口罩,就不會把病毒噴濺到外面。
在德國幾乎沒有人戴口罩,雖然或許有零星戴口罩的人,但這些都是亞洲人。這是文化差異所造成的影響。德國盛行個人主義,包括不遮住臉孔,只有罪犯才戴口罩。我因為太習慣看韓國人戴口罩的照片,以至於柏林人不戴口罩的面孔對我來說近乎猥褻。我也很想帶口罩,但我在這裡買不到。
德國在過去把生產口罩的工廠遷到中國,所以歐洲不再生產口罩,只要人們繼續不戴口罩出門上班擠上公車或地鐵,那麼禁足令不會對疫情帶來多大改變。這次疫情所帶來的其中一項教訓是特定物品的生產,例如口罩、醫療與藥品必須再遷回歐洲。
儘管新冠病毒有不可輕忽的危險,但對此的恐懼還是不成比例。既使是致死率高出甚多的西班牙流感也沒有對經濟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為什麼世界對這個病毒的恐懼如此巨大?
法國總統馬克宏甚至論及戰爭與我們必須擊敗的「看不見的敵人」。我們的敵人又回來了嗎?西班牙流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爆發,當時每個人都被敵人包圍,沒有人會將傳染病與戰爭或敵人連結在一起。今天我們生活在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社會。
我們生活在沒有敵人的世界很久了,冷戰已成遙遠的過去。伊斯蘭的恐怖主義在過去一段時間也退居遠方。正好在十年,我的論文《倦怠社會》的命題是:在我們的時代裡,奠基於「敵人的否定性」的免疫學模式已不再適用。
冷戰時期的特色是邊界與圍牆,免疫學的模式組織了社會,這妨礙了物品與資金的加速流通,全球化清除了這些免疫門檻,資金有了流通的管道,還有今天影響生活各領域的混雜與滲透性也消除了他者或敵人的否定性。
今日威脅我們的不再是敵人的否定性,而是過度的肯定性,這呈現在過度績效、過度生產與過度溝通。敵人的否定性不屬於我們無邊界滲透的社會,壓迫讓位給抑鬱,剝削他者讓位給自願的自我剝削與自我最適化。在績效社會中,人們主要是與自己戰爭。
因為全球資本主義而被極度弱化的社會突然被這場疫情改變,門檻再度提高,邊界再度關閉,敵人又回來了。我們不再與自己爭戰,而是與外在看不見的敵人。過份的恐懼是面對這次病毒的社會、甚至是全球的免疫反應。這份恐懼如此激烈,是因為長久以來我們生活在沒有敵人的社會中,在一個肯定性的社會中生活。如今病毒被感覺為恆常的恐怖。
大規模恐慌還有一個理由,這與數位化有關。數位化去除了真實性。我們在帶來痛苦的抵抗中體會真實性。數位化與整個臉書的按讚文化消除了抵抗的否定性。在後真相時代,Fakenews和Deepfakes導致人們對真實性麻木。因此造成衝擊的,不是電腦病毒,而是真正的病毒。真實性和抵抗以敵性病毒的形式回歸。對病毒激烈、過度的恐懼反應,可歸因於這場真實性所造成的衝擊。
對病毒的害怕尤其反映出我們的倖存社會(Gesellschaft des Überlebens)的本質,在這樣的社會中,所有生命的力氣都被用來延長生命。我們歇斯底里地要存活下去,而不是擔憂能不能過好生活。要存活下去的社會對於享樂充滿敵意。健康享有最高價值。禁菸的歇斯底里就是為了倖存下去的歇斯底里。
我們的恐慌性反應暴露了我們社會的存在基礎。病毒讓死亡再度清晰可見,我們曾一度相信,已將死亡放逐至不可見之處。看見死亡的威脅,我們願意犧牲一切讓活著還有價值的事物。在新冠疫情面前,我們身處在為了能繼續活下去的艱苦戰爭中。
這場現在爆發的防疫戰爭是它的延續。倖存社會展露它非人性的面目。其他人首先是潛在的病毒帶原者,我們必須與之保持距離,因為他危及到我的生存。為了倖存下去的戰鬥與對好生活的憂慮相互對立,而且人們在疫情過後的生活,會比疫情之前更加在意能不能活下來。於是我們自己也成了病毒,這個殺不死的存在,只為了增生,只為了倖存,而沒有真正的活著。
金融市場對於疫情的恐慌性反應,也是其早已內存的恐懼表現,全球經濟的極度斷裂讓金融市場非常容易受傷害。各國中央銀行冒險性的貨幣政策,其實在過去幾年股票指數的持續上漲中,已埋下遲早要爆發的恐懼因子。
病毒或許只是讓駱駝垮下的最後一根稻草,金融市場的恐慌不是呈現對病毒的害怕,而是對於自身的恐懼。沒有病毒也可能帶來崩盤,或許這次的病毒是更大崩盤來臨之前的徵兆。
哲學家齊澤克(Zizek)宣稱,病毒為資本主義帶來致命一擊,並召喚朦朧的共產主義。他認為病毒會造成中國政權傾倒。齊澤克誤解了。這些宣稱都不會成真。中國將販售他的數位監控國家作為對抗病毒的成功模式,中國會帶著更大的驕傲展示他體制的優越性。
而疫情過後,資本主義會帶著更強的力量橫行,觀光客會繼續踐踏這個地球,病毒不能取代理性,此外,我們西方世界可能會得到一個中國模式的數位監控國家。
這個衝擊是讓我們建立新的統治體制的有利時刻。因此危機之後是新自由主義的建立,過去在韓國和在希臘都是如此。在這次的病毒衝擊後,希望歐洲得到的不是中國模式的數位監控政體,否則哲學家阿甘本(Giorgio Agamben)所害怕的例外狀態會成為常態,那麼這次的病毒就成就了伊斯蘭恐怖主義過去所達不到的事。
病毒不會戰勝資本主義,沒有病毒有能力引起革命,這場病毒分化我們,它不會帶來強烈的共同感。每個人關心他自己的生存。彼此保持距離的團結不是團結,不是我們所夢想的另一個和平與正義的社會。我們不能將革命讓給病毒。我們希望在病毒之後,人性的革命會到來。具有理性的我們(人類),必須重新思考與徹底限制毀滅性的資本主義與其他帶來四處破壞的移動性,以拯救氣候與我們美麗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