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語錄.典範人物的名言及故事》
*榮譽不屬於那些口誅筆伐之人,榮譽屬於真正在競技場上拼搏的人,屬於那些面龐沾滿灰塵、汗水和鮮血的人。—-小羅斯福
* .堅持下去,並不是我們真的足夠堅強,而是我們別無選擇。—丘吉爾
* 如果你對每隻向你吠的狗,都停下來扔石頭,你永遠到不了目的地。—丘吉爾
* .從讓一個人生氣的事情的大小,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價值。—-丘吉爾
* .風箏頂著風飛,而不順著風。—丘吉爾
* 偉大的代價就是扛起責任。—丘吉爾
* 當我們跪下去的時候,偉大領袖便產生了。當我們不會反抗的時候,奴隸便產生了。當我們不會質疑,騙子便產生了。當我們太嬌慣,畜生便產生了。—-丘吉爾
* 固執已見的人往往做錯事。—-丘吉爾
* 有學問而無道德,如一惡漢;有道德而無學問,如一鄙夫。—-小羅斯福
* 一位最佳領導者,是一名知人善任者,挑選有使命感且能力強大的部屬。當下屬全心從事其職守時,領導者要自我約束力,敬重其專業,不插手干涉他們。—-小羅斯福
* 做一個良善信義的人,勝過做一個有名氣或是權貴的人。—-小羅斯福
* 當你看到一條響尾蛇準備襲擊的時候,你不會等到它攻擊的時候才消滅它。—-小羅斯福
* 在每一片土地上,時刻都有使人分道揚鑣和使人走到一起的種種力量在發揮作用,在為各遂其志而奮鬥的時候,我們乃是個人主義者;但在作為一個國家而尋求經濟和政治進步的過程中,我們就成了一個整體,不是全體向上,就是一起墜入深淵。—小羅斯福
* 歷史人物唯一的引導,就是他的良心。—丘吉爾
* 到月亮上去不算太遠;我們要走的最大距離還是在我們之間。—-戴高樂
* 每當歷史最惡劣的時候,我的義務就是把法國的責任擔當起來。—-戴高樂
* 我的朋友越多,就越喜歡狗。—-戴高樂
* 困難對於有個性的人,特別有吸引力。一個有個性的人在面對困難的時候才會真正認識他自己。—-戴高樂
* 你該如何統治一個擁有二百四十六種乳酪的國家?—-戴高樂
* 他們的人生以渺小啓程,以偉大结尾。如果仔細閲讀,你會發現從邱吉爾、戴高樂到小羅斯福,沒有一個人從小立志當偉人。
使他們成為偉人的關鍵都是:無私。
邱吉爾小時候甚至被貴族爸爸視為廢物:小羅斯福除了心腸比一般人溫暖良善外,父母只希望他當個普通律師,管好家產。戴高樂出身法國中產階級家庭,他在乎的從來不是不是個人成就,而是法國戰敗的屈辱。
他們的人生往往從一個點開始,例如良知:邱吉爾在蘇丹看不慣英軍的屠殺,遞出辭呈,離開軍旅,之後意外走上政壇。廿六歲的政治明星,第一場演說,即道出了大英國四十五年後必然面臨的困境,以及一百年後的殞落。因為良知,他離開了軍隊,也因為良知,他選擇進入政壇不媚俗不歌頌偉大的日不落帝國,他坦承説出了國家的危機⋯⋯之後他得到的當然不是掌聲,而是同黨議員及支持者的噓聲,很大的噓聲與怒罵聲。
那是他政壇的第一步。
詩人説:向著月亮出發,即使不能到達,也能站在群星之中。羅斯福從政的每一場選舉,都挑他的政黨民主黨過去必敗的選區。這太特別了!看看我們當代的政治精算師,再對比這些人,你會發現你心中篤信的美好,不是那麼可笑。因為這些精算師嬴得的權力,永遠只是一時。他們不會成為後代人們記載的典範人物。
你以為這些典範人物,只是上世紀的故事,仿佛已經永遠消失了。
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時間。他們不活在我們的當代,卻可以透過閲讀活在我們的心裡。
我們從典範人物在歷史時刻的自處裡,找到人性的高度。於是我們不必再相信那套成功邏輯,把自己的尊嚴往地底鑽,把自己的良知往黑暗裡遮蔽。我們不必再相信所有的成功都必須靠偽裝、靠忘記什麼叫良知。這些典範鼓勵了我們,使我們相信可以選取自己內心真實的聲音。
一部典範人物作品,不只是一本書。即使自小對他們的往事即倒背如流的我,每次重讀,都好像初讀那樣,帶來啟發。
因為人,很容易在潮流中,迷失,或是沮喪。
我們都只有一生,請不要糊里糊塗地浪費這一生。墓穴裡躺著各種不同的軀體,有人好好為自己、為堅持某些良知、為國家的榮耀,活過一生。有人只是庸俗的永遠附和他人一生。
有一種寂寞,是不為身邊的人所了解的寂寞。還有一種寂寞,是茫茫天地之間,無邊無際之間,人竟然只能不斷模仿他人,始終活在沒有臉孔的狀態。
「地球正一點點的疏離月亮 , 據說每一百萬年就會陌生一秒,早在25億年前,我們便開始了漫長的別離。」
你是你?還是你是當代的、大眾的、風向的、順勢的⋯⋯你在哪裏?你是否早已別離了自己?
不要輕易翻過這本書的任何一段,我相信它可以讓你的青春或是人生,留下更多瀟灑的印痕。
不必害怕,當他們三個典範人物陪同你時,世間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事。
他們不是遠方星辰,因為此書,他們正陪伴在你身邊。—-陳文茜,《文茜説世紀典範人物》
* 那次選舉是羅斯福一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大的失敗,不只是他,而是整個民主黨的慘敗。羅斯福雖然對於民主黨落敗早就心裡有數,可是沒想到輸到這個程度:共和黨幾乎以兩倍的票數獲勝!
民主黨的敗績,只有在一百年前曾經輸得這麼慘,那就是在一八二○年的時候,門羅James Monroe擊敗代表民主黨出馬的亞當斯John Quincy Adam。
但一百年來,民主黨再慘敗,就發生在一九二○年羅斯福競選副總統的這回。
如果你是羅斯福,可能當時實在不該接受副總統提名。然而,羅斯福一點都沒有這種感覺。對於這次的選戰經驗,他說:「只要可以探個究竟,我便不會感到沮喪。」
在選舉之後三天,他寫信給一個朋友:「我從這一次選戰經驗獲得寶貴的啟示,我相當了解,說服美國人民很需要時間,更需要耐性。」
羅斯福的人生好像一路都非常順暢,但他重重的摔了這麼一跤。
然而,只有這麼一跤嗎?
更大的不幸,等待他。
一九二一年八月,當他在自家夏季別墅度假時,突然罹患了小兒麻痺症。那個時候因為是共和黨執政,羅斯福沒有任何公職,他擔任海軍部副部長的時候也已經把州議員給辭掉了。當時的他三十九歲,卻得了小兒麻痺症,醫生剛開始也不敢想像,以為他得的是流行性感冒, 但是病情卻一天比一天嚴重,痛苦不已。家人從波士頓找來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各兩位專家一起會診,才發現他得的是小兒麻痺症。
有的時候,命運就是如此,和財富沒有辦法成正比。再多的錢也幫不上他忙!對抗小兒麻痺症的沙克疫苗是在一九五五年問世,當時羅斯福早已過世10年。
一九二一年羅斯福得病,離疫苗問世三十四年。
得病之後他住進紐約市一家醫院,他的醫生當時對記者們說:「我無法說小羅斯福會在醫院住多久,不過可以確定他不會成為跛子。」醫生都是說好話,其實,羅斯福從此以後成了跛子。剛開始他帶著希望相信醫生的判斷,後來發現這不是事實。醫生回憶,當羅斯福很明白的問他:「我是不是這一生都會成為跛子?」
醫生低著頭、含著眼淚告訴他:恐怕是的!羅斯福對他說:「OK!OK!」很干脆快的回應。
羅斯福以非常大的勇氣、信心及異於常人的堅持,引導自己面對現實, 不要被擊潰,儘管從此他一定要靠拐杖走路。他的母親也在這一刻說: 「未來,那就算了吧。」
羅斯福前一年選副總統,慘敗的經驗相對於罹患小兒麻痺症已是小事一樁,羅斯福家裡不缺錢,媽媽覺得回家休養好了,希望他回到童年時期的海德公園,過舒適的寧靜生活,看看一些投資事業,享受一些良好嗜好就可以了。
可是他自己,包括他的太太都不想離開政治。他的好朋友說過這麼一段話:「羅斯福的身體狀況跟他過去一樣好,他的腦袋不靠下肢的肌肉控制,他又不是一個江湖賣藝者,身手多矯捷,干我們大家什麼事?他的工作是靠腦力,我們並不需要他表演翻跟斗的把戲。」總之,他自己以及他的太太都不斷告訴外界:「我的腦部沒有受到影響,我只是腿有問題。」
當他的痛苦稍減後,周圍很多朋友來探望他,他還跟朋友在家裡聊民主黨如何從一九二○年的重大挫敗中重新出發。朋友到他家,都嚇了一大跳,大家因為發現他總是笑臉迎人,他已經學會操控輪椅。朋友說他很厲害,他並不喜歡一般的輪椅,因為看起來沒有尊嚴而且很醜,所以羅斯福拿家裡的古董椅子在下面安裝輪子,他並且學會利用上半身的力量撐起身體,然後自己坐在椅子上。
在辦公室裡,他也學習把身體站直,靠在桌邊,靠在演講台上,靠一個七磅的鋼製拐杖撐著,看自己可以站多久──他每天都做這樣的一套重量訓練。他還給自己一台特製小汽車,這台小汽車最大的作用, 就是不需要踩煞車的腳踏板,他請人改裝成可以用手按剎車就好。
後來他的大兒子接受訪問,談到他父親,他説很難想像,當時的父親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發過牢騷。他說:「並不是得了小兒麻痺症才塑造父親堅毅的個性。事實上是父親堅毅的本性,克服了小兒麻痺症帶來的痛苦以及打擊。」—-陳文茜《文茜説世紀典範人物》
七言律詩有名 在 雷諾曼卡的路徑藍圖 The Path of Lenormand Oracle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藍圖補給站》
雷諾曼卡裡的編號【14狐狸卡】,其原型很多創作者都會參考「狐狸列那」的故事。下面有一些連結,大家可以參考,有興趣的人可以找這本書來閱讀,裡面有非常多的人類社會縮影,以及各種的嘲諷人性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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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列那在歐洲廣為人知,甚至列那成為了狐狸的代稱。狐狸列那的故事是歐洲中世紀(12世紀)時,所興起的一股城市文學風,這股風氣也是對歐洲中世紀文學的一種「叛逆」「反撥」,其實也是一種具有明顯的進步意義,也可以說是視作14世紀文藝復興的前響。其熟為人知的代表作有《列那狐的傳奇》《列那狐的故事》《玫瑰傳奇》《巴特蘭律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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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那狐的故事在歐洲廣為流傳,影響深遠。在法、德等國,列那狐的故事幾乎是家喻戶曉,甚至在現代的法語中,"列那"一詞已成為狐狸的專有名詞。《列那狐的故事》對法國和歐洲文學都發生過影響。法國著名詩人拉封丹的許多作品就是在它的直接或間接啟發下產生的。(原文網址:https://kknews.cc/news/v9agyj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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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那狐》故事中的動物都有一個適合其身分並能表現其特徵的名字,他們的名字有的來自德語,如狼叫伊森格倫(Isengrin)……。有的則是法國人根據動物的性格特徵命名,如主角狐狸稱為「列那」、獅王諾伯爾(Nobel,高貴的意思)、雄獅叫費埃爾(Fier,驕傲之意)、熊叫伯倫(Bruno,棕色之意)……等。這些動物都圍繞著一隻狡猾、不道德、怯儒及自私自利的狐狸列那打轉。故事表面上是描寫動物世界,實則用人格化的動物,影射諷刺西歐中古社會的百態,同時暗喻世間有權勢的王侯貴族之無能與腐化。
《列那狐》故事經多次修改增補,故事很完整,人物性格十分鮮明。故事是說:列那狐誕生於亞當和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園之時。上帝把人類祖先逐出伊甸園後,基於憐憫而給予亞當一根「神棍」,只要拿它去打擊海面,就可以得到需要的動物,果然亞當得到不少有益的動物;此外,上帝並告誡亞當不能將神棍交給夏娃,因為她會帶來災禍。可是夏娃卻偷偷的使用神棍,結果變出了許多毒蛇猛獸,而狡狐列那和狼伊森格倫(本書稱為「葉格倫」)就是其中二隻有害的動物。(原文網址:https://ppt.cc/f0P9s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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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那狐」(Reynard the Fox)是中古時期日耳曼地區以動物為主人翁的民間故事,目前流傳的列那狐故事主要根據法國現存的《列那狐小說》演化而來。西元十、十一世紀左右的法蘭德斯和日耳曼地區,就已經流傳一組紀以狐狸為中心的拉丁文故事詩,後來法國人以「八音節」詩句形式,重述部分故事。這部作品經過不斷修改增補,形成長達十餘萬行,由二十七組寓言故事綴成的諷刺童話詩。
《列那狐》故事經多次修改增補,故事很完整,人物性格十分鮮明。故事是說:列那狐誕生於亞當和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園之時。上帝把人類祖先逐出伊甸園後,基於憐憫而給亞當一根「神棍」,只要拿它去打擊海面,就可以得到需要的動物,果然亞當得到不少有益的動物;但上帝告誡亞當不能將神棍交給夏娃,因為她會帶來災禍。可是夏娃卻偷偷地使用神棍,結果變出了許多毒蛇猛獸,而狡狐列那和狼伊森格倫就是其中二隻有害的動物。
整個寓言故事的主要焦點,集中於列那狐和狼伊森格倫的鬥爭,而全書的精彩章節包括〈列那狐偷魚〉、〈列那狐教伊森格倫捉魚〉、〈列那狐的審判〉??等十來篇故事,其中以〈列那狐的審判〉最著名,本書即以〈列那狐的審判〉為藍本所改編而成,整篇故事除襯托出列那狐臨危不亂的鎮定工夫以及善於抓住對手的心理外;對於社會的黑暗面及人性的貪婪、昏庸、好聽謊諛之言、殘暴自私,都刻畫得入木三分,因此許多人認為這部動物寓言具有高度的鑑賞價值。(原文網址:https://ppt.cc/faBS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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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律詩有名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南寮古道的手作工法 ◎曾元耀
文明走到水泥道路的盡頭
就是荒野的起點
為了一座古道,我們化為風、變成雨
在大肚山的日常,種一棵相思樹
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
一棵樹幹倒下,仆在步道的邊坡
步道就有了肋骨
一塊砌石的嵌入,手作決定它的身世
芒草搖擺地說
我們會在土石上生兒育女
砌石的陰刻印模,藏著大肚山神的諭示
每條步道都有許多腳程
用來測試小徑的身世
從石頭的排列與安置
可以觀察先民手腳的進與退
石工與體力是步道流淌的血
山頂人用手撥開龍肚的毛髮
以卵石鋪出新生的小血管
讓步道緩緩路過三合院的古老
路過土角厝身上的泥濘
以西河移民手上的繭,新生土地的堂號
我們手中的鐵鍬,是步道歷史的基因
閃著雄性光澤,繼續在紅礫石的間隙
崁入風聲、雨聲的秘密
在大肚山斷層挖掘出
先民在砂岩的印模
有夯壓的手作內隱知識,以及
深埋在地底下的築路傳承
在殘存的保安相思林裡
可以看到時間的影子與線條
百年緬梔花倚在土地公廟的身上
以一種療癒的姿勢觀賞旅人
時間之能輕易穿越茂密小徑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本詩獲2019年第八屆臺中文學獎新詩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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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70 歲。中山醫大醫學系畢。內科精神科醫師。鳳山信元診所執業。曾獲林榮三、鍾肇政、吳濁流、星雲等文學獎。(出自《第八屆臺中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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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蕭宇翔賞析
「一位偉大的作家是一個能夠延長人類感受力之視角的人,能夠在一個人智窮計盡時為他指出一個好機會,一個可以追隨的模式。」——約瑟夫‧布羅茨基
我想將這首詩放置在藝術史的地基上審視。我想了解,在一個人智窮計盡時,它能夠或不能提供什麼;開通或者躲避了什麼。換言之,我也願意將自己置入文明史中自審,一個智窮計盡的人類所面對的困境。
「文明走到水泥道路的盡頭
就是荒野的起點」
這兩句詩讀起來頗為順理成章。「文明──盡頭」的句勢帶來一種悲劇的完結感,而「荒野──起點」則帶來創世紀的啟發。對比的淨結果就是,發出對古老、對自然的昇華與追崇,面向土地、反璞歸真,這是千古不變的道德傳統。但這直接無視了古道也是文明一部分這一歷史事實。這是抒情語氣的常見缺陷──無可自拔的概括。在接下來的三句中更為明顯。
「為了一座古道,我們化為風、變成雨
在大肚山的日常,種一棵相思樹
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
「為了」──這個句式飽富抒情野心。穿越到巫覡年代,賦形於萬物,呼風、喚雨、種樹──「用來觀察時間的腳步」。隱喻雖誇張,卻足夠明確。基於樹的生長的確就是時間的標記,在植物學上我們可以參照年輪;在過往文學中,〈項脊軒志〉曾寫過:「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但歸有光的文字之所以動人,因他提取的是「現實的質量」──妻子的死亡,她死前真的手植了一顆樹──而非提取抒情的氾濫。
至此,第一段至少揭示了一個形而上的主題,那就是對時間的觀察。
第二段,有趣而飽富創造性的意象出現了:肋骨。從作者論上,我可以輕易推斷這是因為其職業背景,但我不願這樣做,因為我相信任何創造性的東西,或許只是「物質」在試圖表達自己。因此我蹲下、細看,並有一些發現。
比起「倒下的樹幹」,芒草與「肋骨」還更加相稱。因為肋骨是骨骼的自然生長而非「破壞後」「倒下」的遺存;因為,為了保護臟器,人類的前三根肋骨在斷裂前能承受一百八十公斤,而相較倒下的樹幹之腐爛、脆化,芒草的繁茂與肋骨更加神似,況且,如果你拔折過芒草,會發現它強韌得不可思議。
還因為希伯來創世紀神話告訴我這樣一個故事:那時宇宙比現在輕盈八十億個靈魂,而一男一女將被放逐到大地上「生兒育女」。那男的叫做亞當,女的叫做夏娃,後者來自前者的肋骨。
或許正因受到「物質」的吸引,或者繆斯向他口述詩句的緣故,作者才會從樹幹寫到肋骨,再寫到芒草、生兒育女。無論如何,我感覺作者來到了一個強大象徵的邊緣,相當迫近了。
但它掉進了術語惰性的漩渦。若非如此,其後的「血」、「毛髮」、「小血管」、「基因」就不會蕈狀雲似地井噴。
它們都有同一傾向,那就是將物質一律等同為生物,並將自然現實完全客體化、外部化,為了描述、形容之用。此作詩法與解剖學無異。在此,作者幾乎不用形容詞,我們知道形容詞一向使人起疑,而當事人知其風險。他改以象徵體系的架構來規避其風險,同時增加了權威性、可信度、新鮮感──以生物學辭彙為素材。不用形容詞,但所作所為仍只為了「形容」這一效能。哪怕實際上,生物學與南寮古道一點干係也沒有。這僅僅因為作者的選擇:將自己的修辭凌駕一切,使自然現實變成客體,乃至附屬品。而這在邏輯上,與此詩開頭所展現的初衷相互違背。
正如我們不會為了找到鳥類歌聲的源頭而解剖一隻鳥:該解剖的是我們的耳朵。
如果讀過布羅茨基的名詩〈黑馬〉(Был черный небосвод светлей тех ног…),就會明白我為何反對這種姿態。如果自然真正昇華,真應受推崇,那麼也是因為它的吞噬與人的渺小。〈黑馬〉驚人的結尾正如馬奎斯《百年孤寂》的開篇:「世界太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必須用手指頭伸手去指。」這首奇蹟之詩,其震懾力或許只有里爾克的〈無頭的阿波羅像〉(Archaïscher Torso Apollos)能匹敵。因為它們做到了同一件事:提醒人類的被動地位。當我們以為是我們是主格,是觀察者,是生活的主宰,並因此可以置身事外。實際上,某種東西正在高處端詳、物色,手伸向我們。
同樣的術語漩渦存在於另一條路線,即「南寮古道的建成」作為一組套語。諸如:「一塊砌石的嵌入,手作決定它的身世」、「砌石的陰刻印模,藏著大肚山神的諭示」、「每條步道都有許多腳程/用來測試小徑的身世」、「夯壓的手作內隱知識」。它們的共同點即賦予這座先民的工程一種宗教的玄密、文明性,並融合自然。這種千古不變的道德傳統無法延展我的感受力,沒有將思想帶到所希求的更遠,但我也絕非期待它傲慢或絕望。情緒固可轉為空間與情境,但它仍指涉一個人的心靈。
最後一段投射了這心靈。
它最終回到了對時間的觀察,也是一開始所拋出的主題。這完全是意料中事,「時間──空間──時間」的夾心結構,肇因於對空間失去了耐心,或者智窮技盡。當我們窮盡空間,就只能走進純粹的時間,譬如天堂就是空間的盡頭,故而天堂順理成章「永恆」。此詩的開頭就已預示了這宿命的困境,直到詩的中段再也無法從空間(古道)中開挖出更多質量,就必然要面對:時間,作為一個觀察物的抽象龐然,探討的乏力感。最後寫:
「時間之能輕易穿越茂密小徑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
它的結論是:時間並非理所當然。
我確信自己看見了一股不對勁。這形上學的抽高、迴避、虛擬、簡化、懸空──這面對「時間」的困窘、試圖但以失敗告終的概括、面對絕望的荒誕感。
「從來不是理所當然」這一格言式的句子,將自己趕入因和果之間的均勢──簡化,無疑是對「無限」的恐懼,但它給人一種太平盛世、自信、智慧的口氣。這句話暗含的潛臺詞是:「難道你以為時間是理所當然的嗎?」無形間凸顯自己在觀察層面上的高度。這距離「自詡掌握了時間奧秘」只有一步之遙──但仍讓你感覺在對時間謙恭。相比之下,布羅茨基在〈世紀末〉所寫的絕望,誠懇得多:
「誰能預見時間的獰笑
橡皮擦般抹拭掉一切
彷彿它們只是筆記本裡的
膽小塗鴉。不存在人,或靈魂
到那時,時間陰險的步伐
已走完了。」
同樣是登走古道,讓我們看看楊牧所譯的W.B.葉慈是怎麼寫的:
「每一個偶現的罅隙或凹痕,
依稀就是水流或雪崩紛杳,
或是仍然飄著白雪的高岡。
雖則無疑那梅花和櫻枝
正把小小的半山屋渲染薰香
那幾個中國人朝它登臨,而我
欣然想像他們終於就深坐其中:
從那裡,對高山與遠天
對著全部悲劇景觀,他們逼視。
一個點明要求些悲愴之曲;
精湛的十指於是乎開始調理。
他們的眼睛夾在皺紋里,眼睛,
他們古老發亮的眼睛精神奕奕。」──〈青金石雕〉(Lapis Lazuli)
其實這並非一首描寫登走古道的詩,青金石雕是葉慈七十歲所收到的生日禮物。這首詩的前三節全然不提石雕,寫的是彼時西方文明所面對的危機:二戰。而引文是詩的最後一節,是藝術史那滾動的捲軸所奔往之處,同時也是文明史所奔往。它試圖揭示:縱然腳下的現實痛苦無比,獨裁者、集中營、炮火重擊──仍然深信:純粹的物質能帶給我們慰藉的實感。
這與中國詩歌傳統「因物起情」完全不同,楊牧認為,它突破了「傳統的詠物詩」。「因物起情」並無不好,但一位偉大的詩人最終能使情「超越」物,發揮物質本身的極限,乃至加速度突破,帶來穎悟的震盪與實感。在真實世界的質量中提取出超現實,發現一個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回憶──發動抒情。最終,我們會感到自己的一種殊異性,一種自我專注,一種要完成自己、完美自己的努力。如同黑暗中的燈盞,如同沙漠中的珊瑚。
或者,在台灣,如果真的到了高山,我們會在大甲溪上游的河床上發現一截鯨魚肋骨的化石。如果你也渴望看它一眼,你就會明白我多麼渴望見識一首詩的誕生。這種殊異性就是文明的基礎。因此,不如讓我們推翻這首詩的開頭,那過於順理成章的對比句構,不如將悲劇與創世紀顛倒因果,張開精神奕奕的眼睛,推進步伐,並看到──當荒野來到盡頭,就是文明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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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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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獎的不重要冷知識|
2020臺北文學獎沒有多重身份的職業爸爸,但得獎四個有三個是東西南北飄飄飄飄到臺北的異鄉遊子,最好來一點城鄉差距。
——By 小編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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