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吳明益老師寫海。
字裡行間似乎都能聞到海的氣息
【鹽.蚵仔寮小琉球.那隻吹動微風的鳥】(黑潮島航0607)
1、鹽與鹽的氣質
當「小多」靠港蚵仔寮,等待海巡清點人數,加水打冰的空檔,惠芳發給了我們抹布,說船長希望我們幫忙把船鐵質部分的鹽擦掉。我今天已注意到這件事,幾天航程下來,打上船身的浪,不斷被陽光曬乾後,留下一層薄鹽。每次靠上扶手,深色的衣服就會沾上鹽花。
一位夥伴邊擦邊開玩笑地說,早知道早上就不用吃鹽啦,把欄杆刮一刮就有了。
這次繞島行程裡,船上有兩位醫護人員阿甘(黑鯨咖啡的老闆,曾擔任過護理士)與徐子恆醫師。每天船行不久,他們就會發給我們每人一個裡面裝了鹽的膠囊,有時還帶著水,看著我們吞下。這是預防我們在炎熱的氣候裡,不知不覺中暑或電解質失衡。
如果你曾經大量流汗,就會感到身體渴求鹽分。我母親煮菜向來「重鹹」,那是因為她師父是我外婆,而我外婆當時得煮菜給務農又是漁民的外公吃,他從事的正是大量流汗的工作。我外公的工作養鈍了我母親的舌頭,直到如今,吃飯時她都會突如其來地問一句:「傷汫(tsiánn,淡的意思)否?」
有一派學者認為,人類和許多生物一樣從海洋生物演化而來,因此至今我們血液都和海水一樣帶有鹹味,甚至連鈉、鉀、鈣等元素的含量比例都幾乎相同。我們身上的循環系統留著海水的遺跡。鹽能調節人體水份、維持細胞內外的滲透壓,和酸鹼的平衡,曾經鹽可以影響一個帝國,打通一條路,創造一個航道。
但身體裡的鹽劑量過高可是會致命的,海洋生物生活在充滿鹽分的環境裡,得演化出排除過量鹽份的機制。我們一直期待在往小琉球路上能看見的海龜,能從淚腺排除鹽份,許多淡鹹水交界的植物根系都有過濾作用,不會吸收過量的鹽到樹體之內。在我居住的紅樹林裡有許多彈塗魚,據研究牠們演化出巨大的嘴巴、咽喉以及上下顎,用意在於增加呼吸的表面積,當牠們離水的時候,嘴裡都含有空氣泡。這空氣泡不但像潛水夫的水肺一樣讓牠們可以短暫陸棲生活,當高鹽、低氧的海水淹過洞穴時,牠們還能躲在其中,靠氣泡存活。
這一兩年我如果帶學生去山上,也都會隨身帶著「鹽糖」,日本產的鹽糖常常有學生吃完了又來要,簡直當成零嘴了。
有趣的是,這趟我們是航行在絕不缺鹽的海洋之上,還是得吃膠囊來補鹽。因為海水裡又太多不可預期,可能會傷害我們身體的元素。
拿著抹布擦著「小多」身上的鹽,我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我舉起手,拉起衣服,想要嗅聞自己身上是否帶著「鹽味」。但連日出海,嗅覺似乎漸漸鈍了。我並不排斥身上有鹽味,住在花蓮,偶爾會遇到常出海的漁民或是像黑潮的朋友,我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一種鹽味,那並不是返回陸地後沒有清洗乾淨的味道,而是一種氣質。
一種粗獷、不拘泥、不掩飾,能溶入水中毫無形跡,卻飽含能量的氣質。
2、那隻吹動微風的鳥
清晨6點14分,「小多」受檢出海以後,我感受到自己處於一種低迷的狀態。大概就是連日心裡的壓抑,以及睡眠不足,逐漸堵塞了哪裡。書算是還讀得下去,卻無心觀察島嶼。不久船穿過列陣等待入港的巨大商船,它們留下航路靜止地停在大海上,顯得堅強巨大,但那只是假象。到目前為止,人類創造的所有機械,在大海面前都一樣脆弱。
這段路幾乎都只看得到沿岸的煙囪。已經有很多研究顯示,景觀影響人的情緒,天氣也影響人的情緒。我有一種錯覺,島民的情緒和島上的霧霾,似乎糾纏不可分割。
正當我逐漸被疲憊感腐蝕活力時,夥伴們發現了大量的海上油污。說是油污並不準確,因為油污會漂浮在大海表層,並且形成彩色反光。但我們看到蔓延海上的褐色泡沫,有伙伴說更像奶昔、咖啡上的奶泡,只是散發著難以具體陳述的惡臭。
冠榮打撈了一水桶的油污上來,嗅聞了一下,露出嫌惡的表情。在討論中,有人認為那更像是類似有機質的污染(比方說豬糞或其它)。但光這樣討論是不會有結果的,我們把它裝進罐子裡,準備送交有關單位化驗。
回頭看向船尾,那泡沫在海上蜿蜒如河,倒映著我們的影子,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適感。
當我們看到漂流垃圾、可見塑膠或是油污滿布海上時,通常想到的是人類捕食的魚類是否遭到污染。事實上這類污染有能摧毀的是更根本的,海洋的生育力量。
2014年我到柏克萊的亞洲研究中心演講《複眼人》時,他們找了海洋研究中心的艾瑞克.哈吉(Eric Hartge)博士與我對談。(我過去寫文章提過)哈吉的研究領域是「海洋酸化」(Ocean Acidification),他把這個議題跟海嘯合在一起談,認為暖化、酸化的現象,未來很可能與洪災、海嘯產生關聯。
另一方面,酸化也和生態環境密切相關。他舉例說「螔螺屬」(Limacina)中的有殼翼足類,在成長過程中,殼往往因為海水酸化而導致發育不全,即使只是微小的變動都會造成牠們的殼溶解而無法順利長成。由於翼足類是魚類的重要食物,如此一來便造成魚類的糧食荒。
後來我又讀到生態學家瑪樂.哈德特提到橈足類(Copepods)生物(是細小的甲殼類動物,海洋與淡水都有分布,是海洋中重要的蛋白質來源),在繁殖時會特別聚集在不同溫度、鹽度或海洋環流造成的邊界區域。這薄薄的區域較能保持靜止,讓橈足類的雌性得以留下性訊息。人類難以想像水的微細變化對牠們的生存造成多大的威脅,那是因為人類的感官只可能偵測出最極端的溫水與冷水、或是淡水與鹹水之間的反差,但是橈足類對水的感覺,卻如同我們對不同材質的布料的感覺。「對牠們來說,邊界層那種靜態得有如禪宗般的氣氛,與海洋裡其他部分的差異,非常明顯,就像絲綢與燈芯絨的差別……。」
海洋酸化的主要原因就是過度排放的CO2以及人類釋放到海洋中的污染物,污染不僅造成我們吃下身體累積各種毒素的魚,更應該注意的是「海洋的饑荒」。
黑潮的團隊當然知道,數十個測點的抽樣,污染區樣本的採集,並不足以給出足夠解讀的數據。但像今天在南星填海造陸計畫外海,與高屏溪出海口之間採集到的,那小小的一罐樣本,卻象徵著難以言喻的不祥氣息,那或許是島民自己釋放出去的anito(達悟語惡靈之意)。或許是心理作用,之後「小多」雖然繼續朝向曾文溪航行著,我卻有短暫的時間感受不到風。
我想起英國詩人柯立芝(Samuel Taylor Coleridge)的詩作〈老水手之歌〉(The Rime of the Amcient Mariner),詩中的老水手殺死了一隻眼中藏著精靈,背上帶著冷風的美麗白鳥,他後悔地吟唱道:
我做了件可憎之事,
會給人帶來災難
證據確鑿,是我殺死了那隻
吹動微風的鳥。
啊,可恥的人。他們說,竟然殺死了
那隻吹動微風的鳥
3、我想要親眼去瞧瞧
九點多到達小琉球海域後,「小多」謹慎地遠遠繞島前往測點。這是因為在昨晚的會議中,金磊特別提醒,小琉球是許多潛水客的熱門景點,這些初級的潛水人員,以30米的水深為界。為了避免意外發生,他建議測點應該選擇超過30米深的海域。
因此,在小琉球的四個測點(花瓶岩、杉福漁港外、厚石群礁、龍蝦洞)深度都遠超過30米,其中杉福漁港外海甚至達到113米。這些海域都有不少可見的漂浮垃圾——泡麵袋、飲料瓶、繩索、飲料杯……讓這個潛水的絕佳海域顯得失色。就像我們之前在澎湖所目睹的一樣,垃圾永遠是這種小型觀光島嶼的難題。
但我感覺小多船上的兩位水下攝影師金磊和Zola,都很想潛入水中。
我自己不擅長游泳,卻喜歡看海底影片。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到蘭嶼旅行,正好遇到一個英國年輕人,向我和M說是不是願意去看他作品的播放。我們坐在野銀的戶外,看著他將大海投影在效果並不好的白布上,達悟人潛水的姿態,從此以後以一種美學的地位存在我的記憶裡。那個年輕人叫做Andrew Limond,那部紀錄片後來正式推出時叫《深海獵人》。
我問Zola為什麼喜歡潛水?她告訴我她學潛水是為了能水下攝影。就像我們第一次使用長鏡頭、微距鏡看世界時一樣,在水下看到的一切和水面上並不相同。
在水面下你得把光線的折射考量進去,因此曝光值與正常空氣裡並不相同,海裡是魚的曝光值。不懂潛水的我難以想像那樣的世界,但透過Zola的眼神能看到那種藍色。
她說她曾經潛到八十米,為了是感受「氮醉」,還有那個角度看到的海面。
我在《浮光》裡曾提到一本人類把自己投向深海的書,叫做《深海潛航》。本身就是傳奇潛航者的羅伯.巴拉德(Robert D. Dallard,曾參與鐵達尼號的搜索),預期未來將會出現讓人類身體留在原地,心靈卻能彷彿潛入深海一樣,體會潛航知識收獲與心靈激情的技術。
他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心智能單獨行動,而將軀體留在原地,還有什麼比這更像天使呢?
羅伯說的很像虛擬實境的技術,我卻不完全認同這樣的說法。我喜歡海洋探險家庫斯托(Jacques-Yves Cousteau)說的:「我們得親自去瞧瞧。」我喜歡像金磊和Zola這類曾進入海中與大型鯨面對面過的人的眼神,他們曾經從無界海裡抬頭看無界的海面。
4、寂寞島嶼
航行的這些日子以來,「小多」回到岸上的時候,總有黑潮的朋友熱情接待。他們或許曾經接受過黑潮的課程洗禮,也許本身和黑潮有理念上的相契。
我不是一個喜歡與人交際的人,因此即使是與黑潮的朋友一起島航,我也多一個人用餐,以便能冷靜下來思考一些事情。但我們在澎湖,甚至像台灣海洋環境教育推廣協會的郭兆偉,還專程搭機,就為了與黑潮的朋友相處幾個小時。而前一天在蚵仔寮,則讓在地的蔡登財與曾芷玲招待了此行最豐富難忘的晚餐,我十年前的學生周家宇也意外出現。他們的熱情讓我動搖,即使無話,也想盡可能多相處幾分鐘。
因此今天我聽說小琉球島上有一間書店叫「小島停琉」,店主芃芃與何繐安很期待黑友能去看看,我就決定晚餐後步行前往。
書店在三公里外,我提早出發,所以並沒有特別趕路。只是當我走了五十分鐘到書店前時,才發現店已經關了。
在小琉球,伙伴們住在一處叫「福安宮」的香客房裡,我因為需要寫稿,所以和船長文龍、簡毓群導演,以及今天來與我們會合的李根政先生住在港口的民宿。由於八點半要開會,我於是轉往福安宮,但沒有料到,島上有四個福安宮,供奉不同村落的土地神,背著大海,面向島嶼。
我走向的是大福村的福安宮。等到發現弄錯之後,距離開會時間已經只剩四十分鐘了。我只得回頭走向Goole地圖給我的小路,穿過島上的山坡,前往另一端上杉的福安宮。
在黑暗的山路上我想,是什麼樣的人,會想在小琉球開一間書店?書店在這裡,就像是小島嶼裡的小島嶼。
我想起幾年來過臺灣參加書展的一位德國作家茱迪思.夏朗斯基(Judith Schalansky),她畫了五十座她從未去過(且很難到達)的島嶼,寫成了一本圖文皆美的書《寂寞島嶼》。據說創作這本書的原因是她的童年時期,東德人民不允許跨出國境半步,因此沒有人能離開國境旅行。還是孩子的夏朗斯基憑著家中的一本地圖集和自己的想像,一次又一次逡巡世界。
長大後的夏朗斯基成為一個插畫家、小說家。她繼續以文字和圖像帶著讀者去那些島嶼。想開書店的人都是夏朗斯基吧?一本一本的書就是島嶼,書店的店主都是無法控制自己熱情的導覽者,他們深怕你不踏上這些島嶼。
我滿身大汗地走到福安宮,跟夥伴們說我剛剛走了快兩小時的路,運氣不好到「小島停琉」沒有開。洪亮告訴我說那是因為店主和他們一起去吃飯了,店主很想認識我,可是沒能見到。我說沒關係的,我到了島的前面,繞行過了,還流了一身汗可以證明呢。
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我舔了一下手臂上的汗,發現陸上的汗確實和海上的汗味道並不相同。
被 塗 污 的鳥 在 無神論者的巴別塔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SEALDs的選戰失敗了,但我們還沒》
日本學生組織SEALDs在「最後兩戰」的選舉失利後,在終戰紀念日宣佈解散;雖然有人將SEALDs譏為「日本眾志」,但我認為當中有些地方還是很值得香港的年青政治團體參考。
首先是他們在東京都知事補選支持的鳥越俊太郎:
//七月三十一日的開票,鳥越以尚不及當選人小池一半的票數,居於第三。其主要原因之一,是鳥越的表現實在荒腔走板。
媒體人出身的鳥越,在選舉前半幾乎無法對東京都提出具體的政見,「傾聽民心的都知事」的口號也難掩缺乏政策能力的難堪,連勞工團體都忍不住批評其勞動政策空洞。而在選後的專訪中,鳥越對於競選團隊以及助選的公民團體與聲援群眾,則表示出了相當高傲而冷漠的態度,足見內部運作也絕非順暢……//
簡單來說,參選人和他的競選組織,實在是太過看輕選舉;在政策制定與傳訊工作上找不對人,還要一味自以為是拒絕友好幫忙,那就算形勢有多好、你的候選人有多大本錢,結果還是會一敗塗地。
其次是出選東京區参議院議員通常選舉的音樂人三宅洋平。雖然他本身的職業擁有相當人氣,競選工程亦較有系統,最終得票雖然仍不及當選門檻的一半,但至少仍有足以拿回保證金的25萬票。
可是三宅洋平真正被批評的,卻是他與建制間「無可無不可」的曖昧態度:
//在參議院選後,在網路上有親民形象,甚至不避諱與社運青年合照的首相夫人安倍昭惠,在臉書上表示想要與三宅見面。根據三宅的部落格,他赴約後與首相夫人相談甚歡,對夫人的善良感到非常感動,並且還與首相通了電話,三宅對首相說,立場雖有不同,自己其實認同安倍也是為國為民,對選舉批評安倍感到抱歉,首相則表示不介意。
更大的爭議則在於三宅進一步應首相夫人的要求,在八月六日安排夫人參觀目前抗爭正殷的沖繩高江基地預定地……三宅的做法,引起了相當大的不滿。首先是所謂超克左右的說法,三宅的人氣來自於近年的運動,但他似乎自居外於運動的超然中立地位,能夠自行調停「執迷」的兩造。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說法,既無視了沖繩群眾每天被鎮壓的運動現實,也無視了現場群眾的意願與感受。//
三宅洋平自以為能面面俱圓、吸納多方支持,但以青年政治團體的支持者而言,他們只希望支持的政治人應有更純潔清高的立場和自覺,而不是最終反淪為安倍夫婦的花瓶。
還有SEALDs其中一個解散的考慮因素,就是被持續窮追猛打「錢從何來」的問題。日本沒有「收共產黨錢」的概念,然而複雜的政治資金規正法卻讓政治大老們透過純熟的手段,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仍能讓政治團體受到法律、名譽以至資金上的打擊。這聽起來是不是很熟口熟面?沒錯,日本和香港的選民,那對「貪污」、「收賄」的敏感心態,正正被財雄勢大的建制黨派,作利用成為打擊異己、尤其是新興政團的工具。
無論如何,SEALDs的成員將會被公安調查廳「終生監視」已是公開秘密,而這也是他們抗爭行動將要付出的代價;而和香港一樣,不要奢望有任何政黨會為他們爭取公道;而我們唯一能幫助的,就只有把他們或他們支持的候選人送入議會。SEALDs的嘗試失敗了,但我們還沒,九月四日,我將投本民前推薦的青年新政一票。
延伸閱讀:終戰之日謝幕: 日本學運解散後的政治遺緒
http://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3/1913346
被 塗 污 的鳥 在 LilKrake小章章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7/8 更新:愛芙洛戰爭 第七章 月安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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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逢中秋,天氣逐漸轉涼,炎熱後的涼風吹得辛苦工作的人們通體舒暢,腳上的負擔彷彿輕了許多,工作夥伴們彼此之間也顯得更加和樂,和著一盞盞似燈籠的柑橘配著汗水咂巴咂巴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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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樓蘭百姓或是月皇宮內的文武百官,全因為天候的變化而顯得愜意,當然不只如此,每年的這時候,也是新一批新人入宮的時候,包刮新收的宮女、內侍、內醫、僕傭、新上任的文武官,以及被偶爾出宮巡察的月皇所挑選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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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年六歲,嬌小的身軀背了個小小的布袋行李,裡面是他母親月氏為他準備的一點隨身用品。尚還懵懂的他,張大著眼看著宮內枝葉隨風輕擺的楓樹,以及前方莊偉聳立、滲出威嚴之氣的月皇宮,左右六個巨大的黑色參天檜柱鑲入地表,頂著闊氣威武的鳳簷殿堂,入宮報到的新人一旦踏入了皇殿,無不是戰戰兢兢,對著端莊堂皇的偉大建築紛紛抱以發自內心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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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矮小、長相滑稽的內宮侍在宮前徘徊了一會,急切地迎上了月安,拉起了他的小手就說:「小月安啊,怎麼愣在外面,趕快進宮吧,皇子殿下可是很忙的,一整天都被安排了滿滿的課程,你從今天起做為皇子殿下的陪讀可要趕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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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閉著嘴不說話,只看靜靜地看著內宮侍以及宮內華麗多變的景象,很快就被帶到監視嚴密的內宮,在一處竹蓆文淵閣房內就蓆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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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小人就先行告退了。」內宮侍陪著笑臉深深鞠了一躬便退出了簾門,留下了年七歲的皇太子涅莫希以及陪讀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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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房很安靜,只有皇太子涅莫希興味索然地翻書的聲音。有一頭長度快到肩膀的黑髮的涅莫希正側著身用左手撐地而坐,手上的書卷翻過面後,才將視線移至矮桌對面的月安身上,打量著對方,「你就是我今後的陪讀月安嗎?長的還滿普通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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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與涅莫希相近只是頭髮較短的月安,聞言只是靜靜地盯著對方,心想著皇宮內的人說過他與皇子涅莫希長的很相像,那他的意思不就是自己也長的滿普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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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會回話嗎……」涅莫希撇了撇嘴,傲視著月安,「反正也只是做我的僕人而已,沒有嘴巴也沒有什麼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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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好了月安,家臣都說你聰明,以後我的作業你來做,我要讀的書你來讀,弄好後再把結果跟你學到的簡化告訴我,知道嗎?」在涅莫希的房內,他把月安叫到了他的跟前悉數下令。兩人在宮內已經一齊生活了半年,月安雖然少話但是適應力很高,平時靜靜地看著書,很快就將知識所學提升到了涅莫希的程度,偶爾還能在涅莫希傷腦筋的地方指點,大大出乎了月皇及大臣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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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靜靜地點頭,對於他來說,他並沒有什麼慾望及煩惱,只是在皇宮內被細心照料、與樓蘭皇子一起讀書罷了,他很少去思考書卷內容以外的事情,對於涅莫希的壓榨也沒有感到什麼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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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三年過去,兩人在日復一日的制式生活下成長到了九歲與十歲,在密集磨練腦力的情況下心智層面也成長了不少,已經能跟著大臣們開始思考一些時事政策,從中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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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命之年的月皇平時忙於政務,但偶爾還是會留心在獨子的功課上,檢驗成績。某日他讀著手中涅莫希與月安的報告文,題目是他三天前所下的,細細閱畢後,便將幾名近臣與指導、輔佐兩人的老師招喚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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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寫的?如實回答,別拐彎抹角。」話語間帶著穩重莊嚴之氣的月皇不怒自威,一開口便令在場的所有臣子肅然起敬。月皇的臉上雖略有歲月之紋,卻不減他的威風及英俊,已經是君王的他傳聞在宮內仍被無數婦女迷戀,而不是個風流輕浮的男人,這點也更加讓眾大臣敬佩,贊言是歷代最出色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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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移到了打理皇子功課及事務的侍臣身上,讓他哆嗦一陣,連忙回話:「是、是陪讀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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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皇點點頭,像是早已料到,「我所出的作業一直以來都被兩人用非常相似的想法與筆觸所寫,人是個複雜的生命體,就算想法在相仿,也還是能感受得到不一樣的習慣、風格,在文章上也有慣用字詞與文筆、筆風能看出端倪,但是一直以來我所看到的無疑是同一個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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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陛下所言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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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只不過來了一個陪讀,就仗著地位好吃懶做,這麼多年的時光也沒有一點進步,涅莫希,根本不配作為繼任的對象,既然月安與他的長相相似,那就改立月安為皇太子。比起涅莫希,月安對引誘之事不為所動、勤學、盡本分、安穩,也不屈服於涅莫希的欺壓,他是個優秀的孩子,誰該成為繼任者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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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皇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了重近臣的焦躁,一個個震驚不已,「陛、陛下,您說的是真的嗎!涅莫希皇子可是擁有正統血緣的嫡子啊!」、「是啊陛下,就算涅莫希皇子在品學上不如陪讀月安,但擁有皇室之血,若是此血就此斷絕那可就斷了月氏皇室百年的傳承了啊!」、「陛下此事不可輕易決斷,請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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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皇擺了擺手令眾臣靜下,「我已經觀察涅莫希很久了,夠了,人格與性格是天生加上後天所養成的,兩人皆已定下,涅莫希不把握自己身為皇子的機會,那也沒有必要讓他誤了國家大事,就算留著同一個家室的血,沒用就是沒用,若給一名昏庸坐上皇座,國家遲早衰退滅亡,古書記事不也記載了許多例子嗎?我心已決,這事就此定下,關於改月安為皇太子的事情只有你們幾個知道。明日就讓涅莫希閉關苦讀,讓他受點教訓,若是有本事爬回來的話那我還能考慮幾下。你們幾個,不得有私心,月安成為皇太子就是完全將他視為真正的皇太子,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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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聽聞是震驚得無語,但月皇十分堅定,身為臣子也不敢再說什麼,紛紛答應後便告退而去──月皇是十分出色的皇帝,其思想也不受傳統拘束,確實一個昏庸皇帝是絕對會害了國家的,但從來沒有一名皇帝能做得如此堅決。月皇,果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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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五個月後,涅莫希一直被禁閉在書房苦讀,過著日復一日、沒有自由的生活,往常的皇子氣焰也被消磨的幾乎全無,只有心中對月安及月皇的滿滿恨意與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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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月安被私立為皇太子後,雖然只有幾位大臣得知,但其他內宮侍人卻沒有什麼變化,一來平時他們就很少接觸皇子,二來皇子的事情他們不敢得知也無心得知,皇子從來都是深居內宮,這私換太子一事造成的影響可說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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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月安正式成為皇子受到了截然不同的高級待遇,作息也絲毫沒有改變,一如往常的樸素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這點被月皇及其餘大臣看在眼裡,也紛紛誇讚著他,是個就算從貧苦人家的孩子成了地位之高的皇太子也絲毫沒有任何傲氣與散漫的優秀人才,何況他還是個孩子,日後肯定更加卓越,更表示月皇沒有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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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月安對此是毫無感覺,對他來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義為何。他被帶進了內宮成為陪讀,每日讀書寫文章,就算現在成了皇太子、以後成了皇帝,對他來說他依舊是做著別人要他盡的本分,他沒有自己的慾望、沒有自己的夢,他時常在思考著,為何自己的衝動這麼小,或許上天就是要他來做一個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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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上課時間結束後,月安坐在內宮花園空地一旁的木台上,靜靜地吹著風,隔了數月沒見到面的涅莫希面色十分陰沉,對著他就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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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月安!」涅莫希猙獰著一張臉,憤恨無比,一把拽起了月安的領子,大聲吼著:「把我關起來,成為皇子爽嗎!就因為你,我要紆尊降貴,被奪去皇子之位,讓我受盡污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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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淡淡地看著涅莫希,「我是覺得沒有什麼,如果你這麼想要皇子的位置,那你就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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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莫希愣了愣,勃然大怒,「你是說這個位子對你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嗎!這個所有人都萬分覬覦的位置、我被生下來就賦予的權利!……真讓人火大啊……反正把你扔到旁邊的井裡去讓你死了你也毫無怨言吧?但是這樣子我就更與恢復皇子之位沾不上邊了……」他突然冷靜了下來,隨即咧嘴冷笑,放下了月安說:「是啊,既然你也對皇位沒興趣,那我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反正我們兩個的臉很像,就算我們交換身分也不要緊,你現在一樣是被逼著苦讀,我倒不想去,平時的話我就在書房裡放鬆好了,有什麼對外活動的時候,你就來書房跟我互調,總之,你得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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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度過無數個春夏秋冬,涅莫希與月安兩人成長至十五、十六歲了,也是進入了思想與心情最為起伏變化的年齡。當初的約定一直都存在著,月安在近臣們的栽培之下已經有了超越常人的智慧,而涅莫希平時更貫徹了他輕浮的性子,只有在皇子出巡、儀式、活動等場合上才會與月安交換身分去玩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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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月安五官比起以前輪廓分明、工整許多,身材拉高了不少,但還是一樣瘦弱。他站在時常發呆的內花園空地內,靜靜地看著前方用石磚砌成的水井。這口水井在他來到這裡的時候還是有水的,但現在已成了乾井,幽黑的乾涸深處不曉得剩下了什麼,好比他的心,井沒有了水一般的空虛、空洞,只是無意義地存在著,也沒有人會來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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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個世界廣大浩瀚,他至今閱書無數,書中的世界他參悟了不少,其中所提到、描寫出來的景色與地方他也知道很多,卻沒有實際走過一遭,不知道,若他不是出生在這個樓蘭之內,又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外頭的命運,能給他帶來真正的存在意義嗎?每當想到這些,他的胸口就是一緊,彷彿被手爪握緊心臟一般,既悶痛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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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結交朋友,所以不會有為了朋友而一起奮鬥、前進的心態;他沒有對親人的情感,在六歲時他就來到了內宮,雖然在這之前都被母親照顧著,卻沒有很深刻的體會與感受,對母親的印象非常陌生,也沒有父親及其餘親戚,所以不會有想回家的衝動與念頭;他對宮內事情及皇位沒興趣,自然沒有野心成為一名明君或者對權力、土地、財寶及其他事物有興趣;沒有想到其他國家遊走的念頭;沒有一個喜歡的興趣;沒有喜歡的人;沒有要達成的目標。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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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嗎?那麼活著也會那般痛苦嗎?其他的人,對於「活著」這件事又是怎麼看待的?有一個夢想或者有一位愛人的感覺是什麼?為何他沒有辦法體會?他是個沒有情感的人嗎?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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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既然胸口會悶痛,那不就代表著他擁有情感?……如果問題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問題的源頭在哪?是這個世界嗎?……是把他生下來的他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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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頭上的鳥兒結了個樹巢,與雌性一同孕育著幼鳥,扶搖著下一代。家庭與生命,是所有人認為美好的事物,但是看在月安眼裡,他卻沒有任何欣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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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振翅高飛,在藍天翱遊,那是帶著目的及意義的自由,月安張開了自己的手掌,他身處在這座偌大華美的皇宮,就算走出去了,也沒有目的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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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半過後,涅莫希與月安時常交替身分的事情就被月皇發現,月皇憤怒不已,昭公月安為皇太子以告示天下,引發全國譁然,不過大部分的百姓都沒有反對之聲,月皇的英明與智慧深入人心,只要是月皇所下的決定,百姓們都深以為月皇是做了對百姓有利的選擇,而當他們得知月安本是個貧困人家的孩子,更敬佩月皇懂得禪讓明君之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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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的涅莫希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咬著牙緊握拳頭,雙眼狠瞪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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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沒關係,因為月安是我的棋子,就算月皇已定下月安的身分,大不了我自己成為月安不就得了?讓月安成為涅莫希、我成為月安。再說,月皇死後月安繼位,我就算當不成皇帝,只要我發號施令月安也只能聽我的話,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感到快意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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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涅莫希卻不知道,月皇早已注意兩人極其相似的問題,若外貌一樣,個性也能用裝的裝出來,屆時可會糊塗了所有人,所以月皇私底下在月安的左胸上紋了個形似傷疤卻又毫不起眼、難以模仿的紋身,並告知以後若是皇太子用自己的名字下了令,大臣得先核對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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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沒有意義的軀殼。」十九歲的涅莫希站在月安面前,陰險地笑著、嘲諷地笑著,「但是你是我,月安。你是涅莫希,你是月安;我是月安,我也是涅莫希。但是,你是我的棋子、你是我的複製體、你是我的人偶,你的誕生,就是為了平分我的壓力與責任,讓我能享受到更多人生中的美好,這樣你明白了嗎?這些才是你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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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張闔著嘴,皺眉看著涅莫希,「不、不對……這是你強行加在我身上的意義,這不是我自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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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你自己有意義嗎?」涅莫希咧開了嘴角,「沒有對吧?那該怎麼辦?你沒有感受,那麼你有過憎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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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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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啊……就是對某件事物充滿不滿,無法宣洩的大量不滿,想傷害對方、殺死對方、奪取對方、想要讓對方一無所有!月安,你恨你母親、月皇、樓蘭,甚至是整個世界嗎?你恨他們所說的神嗎?讓你誕生在這個世界上莫名其妙地受苦著,你甘願嗎?如果不甘願,就去憎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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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月安面色痛苦地緊抓著胸口,指甲陷入了皮肉,但那種刺痛感卻絲毫比不上內心中難以壓抑的悶痛,難受的想要摧毀一切、摧毀造成現在這種狀況的根源!這……就是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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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你恨那個月氏老太婆嗎!就因為她沒有能力就生下你、就因為她沒有能力保住你,你的餘生都要受苦!你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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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恨……」月安淌下了汗,彎著身體喘著氣,感到了無比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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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皇,他強制限制你的自由、私自安排好了你的人生、完完全全的掌控你、把你當棋子一樣操縱!你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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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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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恣意妄為的世界隨意放生你、拋棄你、折磨你,你恨這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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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我恨!全部、所有!讓我痛苦的一切!咳咳……唔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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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要記住,你只能信任我,我們是同伴,我們承受著一樣的痛苦,我們同生共死!你是為了我而存在的,所以給予你存在意義,但是放心吧月安,我會為了你幫你找尋到其他意義的,在這之前,你要與我攜手合作。」涅莫希掐住了月安的雙肩,咧開了陰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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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啪──」、「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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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月安!你痛嗎?這樣子的痛楚,有比你心中的難受還要強烈嗎?!」在一處暗房內,涅莫希用著手上的藤鞭不斷鞭笞著被吊起的月安。月安赤裸的上身,有著無數的血肉傷痕,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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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要這樣子折磨我!這該死的世界!我、我感受不到疼痛,快殺死我吧!我好痛苦、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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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不能放棄,你若是死了要怎麼繼續憎恨下去、進行復仇?前幾日當你驅趕了你的親身母親,看著她被衛兵強行驅趕、看著她痛苦的神情,你不是感受到了快意嗎?這就是憎恨與復仇帶來的解脫啊!很開心吧?很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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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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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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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lilkrake227.pixnet.net/blog/post/11122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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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打了個怪怪的東西,與原本想的有點不一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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ㄎㄅ這一邊打了四天斷斷續續,好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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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迷上了一個國際遊戲,http://agar.io/ ,大細胞吃小細胞的國際遊戲,每天無時無刻都一大堆人,半夜兩三點也是,真不知道他們都多閒啊哈哈哈。這是個會玩上癮的遊戲,被吃掉了會很幹、吃人會超級爽,然後一大堆很好笑的ID,台灣人跟中國人互幹、台灣人跟韓國人互幹、中國人跟韓國人互幹、日本人很中立……這遊戲超級現實,而且大家都非常的賤,傻眼的情況你是遇不玩的,慢慢發覺吧哈哈!玩了三天終於第一名過5600分然後就被包圍加推刺細胞分裂之後被大家搶著吃掉……嗎的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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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七月新番到目前出的都看過了,我會追的、有趣好看的只有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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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自衛隊>黑街>六花的勇者>下流梗不存在的灰暗世界 ,還有本來就有在看漫畫的監獄學園(還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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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長篇:■奪心嶼 ■特務第七感 ■當殺手遇上魔法師 ■你...是外星人?!■具現王子 ■米加爾之墜■愛芙洛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