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力抵抗 直至勝利
-社會民主連線回應2021年香港政治形勢變化的決議文
壹、前言
反修例運動波瀾壯闊,在香港史上無出其右,前所未有,香港群眾力量盡顯於世。雖然運動成功阻止修訂《逃犯條例》,並在2019年區議會選舉中促使民主派旗開得勝,奪得17個區議會主導權,大敗保皇黨,但持續逾半年的群眾運動久經創傷,在2019年尾已漸露疲態,民主陣營以「35+」策略奮起一搏,利用高昂民氣希望取得議會多數,反制林鄭政府,實現「五大訴求」,爭取普選及釋放所有政治犯,可惜中共隨即取消立法會選舉,並以高壓姿勢利用警察及法庭鎮壓異見,更設立《港區國安法》肅清反對聲音,重創公民社會。
自《港區國安法》設立至今,林鄭政權已拘捕超過100人,當中包括社民連兩位副主席岑子杰及長毛梁國雄,他們與其他民主派領袖已被拘禁兩個多月,如今刑期仍未可知,尚待審訊。此外,梁國雄所涉的8‧18維園流水式集會案被法庭重判18個月監禁,其他與「未經批准集結」的案件如六四集會案被告亦遭判重刑,且社民連數名成員也涉其中,將會相繼入獄。與此同時,中共連消帶打,順道推出「完善選舉制度」方案,徹底修改香港行政長官及立法會選舉制度,壓制港人再次以選票表達異見的機會。就此,社民連以本決議文申明對是次選舉改制的主張,闡述想法。
貳、背景及分析
原訂於去年9月舉行的立法會選舉被林鄭政權以疫情為由延後一年,其後的11月,人大常委會突然作出決定,以公民黨楊岳橋、郭榮鏗、郭家麒及公共專業聯盟梁繼昌在第七屆立法會選舉提名期間被裁定為「提名無效」為由,取消其議員資格,民主派遂在翌日總辭抗議,全面撤出議會。今年1月6日,警務處動員過千警力以「顛覆國家政權」罪大規模拘捕55位民主派人士,包括本會兩名副主席。除8名民主派人士暫未被控,11名成功保釋外,其餘36位政治犯一直還押至今。
除《港區國安法》外,林鄭政權亦動用《刑事罪行條例》中的「煽動罪」起訴網台節目主持並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由無限期扣押,再以《公安條例》對付未得到警方批准的和平集會發起人,更以疫情及公共秩序為由阻止任何集會遊行,亦打算以《社團條例》取締合作多年的民間人權陣線(民陣),消滅和平集會遊行的公民平台,又利用新例要求區議員宣誓,對其認為未符誓言者撤銷議員資格,企圖顛覆選舉結果;革除教師,清洗港台,起訴傳媒。以上種種法律及行政手段,都是遵從中共中央香港工委書記駱惠寧「該激活的激活,該執行的執行」的指示,務必鎮壓自2019年6月激起的民間反抗運動,竭力維護政權穩定及特權階級的利益。
今年1月27日,香港小圈子選舉首長林鄭月娥向中共總書記習近平述職時,習近平已明言:「香港由亂及治的重大轉折,再次昭示了一個深刻道理,那就是要確保『一國兩制』實踐行穩致遠,必須始終堅持『愛國者治港』。」此後,中央港澳工作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夏寶龍亦表示須以「愛國者治港」原則作出選舉改制。不久,中共立法機關一改過去由特區政府主導香港政改五部曲的程序,反而直接干預香港高度自治範圍內的事務,並一步到位作出「關於完善香港特別行政區選舉制度的決定」,包括:
一、設立資格審查委員會作政治審查,嚴格篩選候選人;
二、增加立法會議員人數至90人,但同時降低直選議員比例至1991年以來新低,並恢復選舉委員會議員,以其作為壟斷立法會權力的特權小圈子;
三、增設第五界別(人大及政協),並加入大量親建制團體成為大部份選舉委員會或功能組別選民,排除民主派團體,使中共能牢牢掌握行政長官選舉及立法會選舉結果;
四、要求直選議員除公民提名外,事必取得五大界別選委提名,公民提名被變相廢除,立法會議員改以選委提名,或中共提名作為必要參選門檻。
從以上的選舉改動可見,中共在2019年香港大型群眾運動及區議會選舉嚴重受挫後,決定徹底地從體制上排斥真實民意,並要完全控制選舉結果,牢牢掌握行政及立法機關的主導權,絕不能再發生2019年區議會選舉的事情,但最近不少建制派邀請溫和民主派參選,亦反映中共仍然期望部份溫和民主派充當議會花瓶,將民主陣營分而治之,進而分裂及瓦解公民社會。民主派迎來難題,是否參與即將舉行的選舉委員會選舉及立法會選舉?有說,若不參選,以後不得參選,連原有區議員都受影響,令整個民主陣營瀕臨滅亡;有說,參選乃保存實力,令民主派得以重整力量。前者威逼,後者利誘,路人皆見。
從1980年代香港地方選舉興起,民主運動迅速發展。一直以來,民主派都依賴議會推動民主進程,更發展出「路徑依賴」理論,企圖透過代議士與中共協商而循序漸進至雙普選,甚至奢望能擠身管治架構,因此,民主派多年來迴避群眾運動抗爭,假想利用政黨政治解決民主困局,當年放棄「五區公投」而走入中聯辦「談判」正是顯例。直至2014年的<8‧31人大決定>,中共正式表露只會推行有篩選的「普選」,不少民主派終意識到「路徑依賴」經已破產,繼而投入雨傘運動,公民抗命,又參與議會抗爭,繼而有後來的反修例運動。如今,中共強力鎮壓,脅逼民主派走回頭路,甚至卑躬屈膝接受篩選,領受中共提名,擠身入不能反映香港整體民意以及毫無實權的立法機關,成為「完善選舉」的政治裝飾,以堵世界各國悠悠眾口。
尤以此選舉改制最難以接受者,就是民主派候選人需得到五大界別的選委提名才能入閘參選,在選舉委員會幾乎由建制派控制的情況下,民主派要向建制派選委拜票,向中共求取提名才能入閘參選。最近中共透過建制派透露部份溫和民主派可獲提名,就正正反映中共能夠在提名權上篩選候選人,在民主派內預先選出「聽話」者,再交由地區選民投票,此豈非正是我們多年前反對<8‧31人大決定>的重大理由?如今,中共不僅要預先確定行政長官候選人,更要預先確定立法會議員候選人,港人的公民提名權被變相剝奪,在此情況下參選,又有何面目向一直堅持公民提名的港人交代?如果我們接受中共預先篩選候選人,我們豈不是把地區選民當成選舉工具?而且,若議員的提名權在中共手上,一旦中共唸起緊箍咒,民主派處處受縛,未能為群眾清心直說,豈不淪為「忠誠反對派」?再者,在不透明且小圈子的選委提名下,政治交易蠢蠢欲動,即使確實沒有所謂交易,但亦難免會傷害民主陣營之間的信任。
民主陣營應認清形勢,中共近一年的打壓,顯示習近平政權的已無視任何壓力,在香港掃平異己。特區政府的管治方式,已不同後期的港英殖民地政府和97後的特區政府,不再需要吸納反對派作為管治的一部份,在民生問題上討價還價,利用反對派作為社會矛盾的安全閥。中共提倡「愛國者治港」改變選舉制度,由公營機構、地區組織、區議會等諮詢機構,乃至擁有一定權力的立法會,林鄭政府在各個管治層面手起刀落,不是將民主派掃地出門,就是重重設限,要民主派卑躬屈膝。顯然,未來特區政府要吸納的只會是「忠誠的廢物」,民主派擠身其中,只會重蹈中共八大民主黨派的花瓶角色,實在情何已堪?在同路人大量被捕入獄,反抗聲音不斷受打壓之際,統治者所拋下的怎會是橄欖枝?怎會有利於民主陣營的發展?
自雨傘運動,乃至反修例運動,多少群眾付出代價,各黨派領袖皆身繫牢獄,未知歸期,如若參選能令他們盡數或盡早釋放,令政治犯沉冤昭雪,尚可計議,但既無所得,卻要背離當年原則,實在得不償失。更何況,在去年的民主派初選,我等獲授權參選立法會的已盡數入獄,如今既未獲得民主派群眾授權,反在民意大多反對的情況下參選,豈非自絕於群眾?強行參選徒然令民主運動又再陷爭拗,罪魁禍首卻可作壁上觀。
叁、展望
社民連自2017年來被剝奪議員資格後,直至現在都沒有立法會議席,四年過來艱苦經營,依靠群眾,我們縱然眾多成員蒙受劫難,如今尚是不屈不倒。自昔日反修例運動,乃至今日中共大報復,我們必須認定不能回到當年依仗議會推動民主運動的年代,而應轉變為抵禦中共鎮壓和改造香港社會成獨裁專制政體的抵抗運動。既是抵抗運動,就無須配合中共「完善選舉」的劇本而委曲求全,反而應當深入民間,乘著2019年大運動之機,結連每位仍然堅持爭取民主自由的志士,支持各區爭取可以發聲的空間,彰顯真實民意,抵抗壓逼。
社民連支持和自當參與公平公正,能真實反映民意的選舉。我們必須強調,參選是要透過宣傳、鼓動和組織,提高港人政治意識,而進入議會是監督政府,改變施政,扶助勞工,改善民生,因此,參選和進入議會是要促成而不是弱化民主運動。若然,選舉結果已為當權者一早設定,則其選舉意義盡失,社民連堅拒參與,更期望民主派同道拒絕與不義選舉制度合作。鼓勵港人組織結連起來,拒絕零散分化,爭取中國大陸人民及國際社會支持,仍然是我們未來方向。只要相信群眾,背靠群眾,民主運動才會壯大,希望在於人民,改變始於抗爭,奮力抵抗,直至勝利!
肆、決定
在公民提名權被嚴重剝奪,變相廢除,香港已喪失公平公正的選舉制度現況下,社民連不會參與2021年選舉委員會選舉及立法會選舉。並且,在選舉權仍未受到完全壓制的情況下,社民連呼籲廣大群眾積極透過各種選舉憑良心表達意見,盡力彰顯真實民意。
社會民主連線
二零二一年五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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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民主人士以後是否繼續參選,兩班人的立場對調。以前我們總是以為,後生要事情步伐加快,要光環和認可,老人則要求一國兩制運行良好,蕭規曹隨。現在的情況是,劉慧卿說一切是個局,不應參選,民主黨現屆領導卻始終表示要睇定D,要開會集體決定。
這很容易解釋。劉慧卿是幾屆資深議員,早已拿了很多公帑,當然更傾向站在大義那一邊。事實上是中國在香港改制,阻截民主人士和本地建制派對特首選舉的控制權,也用類似黨委的方法,在上面套一個選舉委員會,民主人士要參選,等於要拿北京授權才有得入閘。入了閘,反對派選民就不認你做反對派,你入不入閘,可以贏到的機會亦可想而知。參加了,無疑都是成了花瓶,為這個改制增加一點點合法性。外面的人也不好說甚麼了,西方一向承認了解的反對派,到時也有一些有得玩,也不算是清一色啊。
不過,黨泛裡面的後生世代,可能連尊貴議員都沒做過,老年人反正已經不在產業鏈,當然講得輕鬆,但後面的人卻必須承擔家大業大、之前過度擴張所帶來的成本,便是所謂「轉營為壓力團體有沒有可持續性」,譯成普通語文,就是「不選,哪有錢?」。那是一個崩潰世代。上一代人的從政環境,無疑安全得多,有收獲得多。現在的頭面人物,除了日日擔驚受怕,也看到自己隱忍了那麼久、排隊多年期待的產業鏈崩潰,其實一時之間,的確不知如何反應。
無論如何,時代紅利還是硬巴巴的真實,像氣候改變,償還的必然是子孫後代,我們都是在爭自己能夠逃得了,逃得了就是時代的勝利者。民主元老黨總是提及一國兩制的承諾、當年魯平怎麼說、鄧小平怎麼說,其實想來都是十分沒有人情世故。他們特別是司徒華時常說其他人、素人政治智慧幼稚,現在就變成被親中政客用同樣的「政治智慧論」嘲笑。如果你是中國最高領導人,有很多要改弦更張的事,香港人時常用前朝故人給予的承諾來說事,是否有點不客氣?北京對前朝的不滿,也許就此發洩在元老黨的頭上。
事實上很多事跟他們無關,不知為何他們在北京眼中就是港獨。如果一定要解釋,就是香港的元老黨,是鄧小平體制一部份,也是要除去的。上一代香港人總是提及以前北京如何尊敬他們、尊重兩制,也許死罪是張揚要用明朝的刀斬清朝的官。現在中國已經換了人執掌。特別是主流大黨,他們本身的設定,是站在愛國民主的光譜,一直主張要跟北京溝通。這個立場是否「好」,有不同答案,但既然他們的開端是依人以依法 (「鄧小平是這樣說的啊」),後來轉變為依法不依人,北京就可能單方面覺得泛民大黨背叛了當年的默契。
當然,民主人士也是難,如果根據北京的單方面意願,民主人士在回歸之後就應該逐步轉營為八大民主黨派,但民主人士也懂計數,北京佈建了建制派作為階段性的親生仔,自己不站得更進步一點,就會失票。上一次政改的密室談判之後,民主黨在立會選舉確實跌票,後來就要跟北京保持距離。
更大的問題是,隨著世代交替,民主人士確實陷於被動,被挑戰,或者失去光環。既然你做不了意識形態的最大批發商,對方的容忍限度就會依此而升降。新疆的前黨國高層,現在有一些都被判了死刑,其實兩件事好像是同一件事。新疆的高層,大概是見用於上一個領導層。實際上是否犯了甚麼罪,又是否疆獨,我們不會知道,在政治中也不重要,最重要是他們被定義為上一個階段的事情,他們的下台是開啟下一個階段的條件。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看見香港的事情,同樣也是看見這一點。有時看中國官媒總是在批鬥黎智英、陳方安生、李柱銘等人,不一定是他們有多反中國,而是他們被定義為上一個天子的臣子。
就算把目光放到最窄,只求一點資源吧?香港的人口結構,看來也會劇變。香港人都在移民,英國要編預算照顧,否則害怕家景不好的移民淪為罪犯或社區問題。走了,就投不到票,忠實支持者都變成移民主義者,在極端無奈和恐慌之中,或聽離岸國父們之教,視捲錢捲人為「抗爭手法」,認為多一個人走,都是損害了中國 700 萬份之一。這種臆想,自然比留港抵受更加吸引,因為兩者都沒有即時可見出路,但起碼在外國還是心情一新,多了別的事情好做,也更覺人身安全得到保障。這種情況再持續一年兩年之後,本地政黨不論藍黃,看來都會大失預算。說了那麼多年的六四比,不知還有沒有。
看到眾新聞跟涂謹申在 2020 年底做的訪問,裡面有談到如今這樣,是否當初的大局研判出了問題,涂始終認為沒有錯判,認為當時中國誠意非假,而且當時的取態,是大多數市民的想法;但問題又回到了「政治家職能」是甚麼的問題。當大部份人都認為 1+1=3,你是投其所好,還是嘗試指出這種大眾定論的局限和危險性?當時他們大力吹噓跟中國 deal 了個「量變化為質變」、民主向前行一步的政改,後來跟旺角抗爭運動割席,再後來又說要守護議會戰線……很多決策,都是備受質疑。那麼當時究竟是投大眾所好,還是政界菁英被騙的成份多一點?但他們最後的尊嚴,現在都全繫在不承認自己被時代所騙的嘴硬了。「我不覺得當時被騙」,在他們的世界是不會輸的。
然而風吹雞蛋殼,財散人安樂,香港到了另一階段,想也罷,不想也罷,很多人都眼望自己的歷史豐碑,有交代了,不用太在乎「歷史的沙石」。這種自信,令人既有世界觀不會崩潰,但在外面看來卻有點令人側目。有些人會說,時代自有其局限,你幾十年前出生,你也是這樣。我們無法想像假設性的問題,但如果是我們,就會是我們打從心裡認同「我真係好撚鍾意香港」,感恩香港給我們最好的東西,就算外面的人鬧一下、講一下,都是應當的,不用跟他們計較。那些人後來出生,在命運的路上就是一條狗,讓他們一下吧,但他們沒有,那個議席寫住楊岳橋個名。後來者就好像一條狗。他們沒有說穿,我們則知道自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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